落花辭（組詩）

□孫松銘

黃瓜花

菜園里，黃瓜花

已化身蜜蜂

它一生飛翔的距離

不過黃瓜那么長

卻仍在飛

我沒有摘下黃瓜

它還不是凡身

再近些

近些，一只獼猴向我走了過來

再近些

它眼中閃爍著認祖歸宗的光

我也試探著向它走過去，小心

翼翼。再近些

終于可以撫摸它了

我撫摸著，一個日漸消亡的族群

落花辭

昨夜桃花下了一夜的雨

昨夜大地流了一夜的血

仍在流，于我的指間

攣縮，失色

我認真察看了花萼

沒有傷口

落英是如何作別枝頭的

我看到了它小小的

尚站不穩的

果。那是落花的絕筆

月中誰寄錦書來

月亮是夜色潑墨的

最大留白

她說她就是十幾年前那只月亮的投影

斟滿了李清照的詞

留白在移動，夜深時落在了她的床前

“筆墨是個不錯的郵差。”

她酩酊的指尖上踉蹌著一顆星鉆

閃爍。怎么也拆不開一封

明晃晃的孤獨

青苔是一爿廟宇

在潘家巷巷口我遇見了青苔：一爿廟宇

它珍藏水，它用明媚的祈禱走路

要把清貧的水引向最深處

潘家巷轉身時留下了柳暗花明的暗語

青苔聽到了，但青苔顧不上贊美

它要為人間的曲折和窄處布道、祈禱

我側身走過時撫摸過它，柔軟

仿佛觸到了慈悲

我和它交流過呼吸，它說我的呼吸過重

睡 蓮

人間浮躁，躲到水里去

踩半尺虛無

生活的斷面被現實切割

輪回的齒音旋撥時間

有塵囂甚囂塵上

蓮執燈，給寧靜壓壓驚

那落在浮生之上的一刀

終究不能斷開一條河流

夜越來越重

那一年，畢業季燃起的篝火

噼噼啪啪

夜，給炸出了個洞

所有的青春都是圓舞曲通紅的節拍

是，火與夜碰撞的箴言

夜越來越重，火越來越輕

洞漸小，小成兩個人

小到能聽見兩個人畢畢剝剝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