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瑪

我去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參加一場朋友的婚禮,在那個少數(shù)民族生活的環(huán)境里住了幾天。藏式婚禮上各種美麗的袍子吸引了我,我打算在離開當(dāng)?shù)刂耙矒碛袃杉劣趾駥嵉呐圩印?/p>
買了緞面布和人造毛,藏族朋友帶我沿街去找裁縫。離動身開始行程還有一天半。
小小的裁縫鋪由一個只有23歲的藏族男孩子經(jīng)營。他的家在距離不遠的另一個縣屬鄉(xiāng)下。我是在等待穿新衣服的過程中和小裁縫聊天得知的。
給我做棉袍的裁縫叫羅宗洛絨。怕我不相信,他還鄭重地把身份證件翻找出來讓我看。果然才23歲。家里讓哥哥放羊放牦牛,卻讓他上了縫紉培訓(xùn)班。
我說:“羅宗,請你務(wù)必明天晚上之前縫好啊。因為我后天一清早就要走了。”
他說:“趕得快的話,也許可以。”
我趴在縫紉機臺子上看他用針和線縫衣服,我們的語言交流不是很通暢。我問:“家里還有哪些人?”羅宗不抬頭回答:“家里有爸爸媽媽哥哥和妹妹。”他說了一句,我瞬間聽懂——他說,我想媽媽。世界上和媽媽有關(guān)的語言從來沒有聽與說的障礙。
問他,每月賺多少錢。他答:“最多可以每天縫一件袍子,工費150元。”和很多年輕人無異,他說他將來最想買部蘋果手機。
因為語言溝通有誤,他辛苦縫好的漂亮衣服,我穿著瘦了。他急得快哭了:“是你說的不要胖的嘛!”
我說的是不要袖子前面很寬松而已。他很難過,看著我說:“你不開心,我就不開心。”
我說:“我開心!我開心!”
第二件袍子,他一針一針縫到天黑還沒結(jié)束。我跑出巷子,跑好遠,到小館子買了一碗面端給他吃。這件衣服,他趕工到夜里12點。他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取。我提上一袋子從山里摘的蘋果,喊上朋友當(dāng)夜行保鏢,去感謝那個犧牲了睡眠在燈下為我縫一件美麗衣裳的人。
我把兩件漂亮的衣服帶出藏族地區(qū),回到城市,展示給每個夸它們好看的熟人。可是真的沒有人知道,數(shù)千里之遙,有一個想念媽媽的年輕人曾掌燈為我縫衣到午夜。想到這里,幾乎落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