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竹

昨天的札幌好像一下躍入了春天,穿著久違的單衣,聽著手機里在國內下載的應景之歌,望出去的風景也平添幾分江南春色。
作為一個清醒而惜時的人,我堅信快樂總是短暫的。今天,就是那個分節點。早起看著窗外陽光正好,于是趕著把洗好的衣服晾了出去。在屋里洗洗刷刷忙活了半天,無意中往陽臺一看,渾身都僵硬了:一只碩大的烏鴉正停在我正對面的陽臺欄桿上,對著我的衣服親切地啄來啄去。從來不知道我對鳥類會如此恐懼,匆忙拉上窗簾,不想再和這種武力值爆表的“邪惡生物”發生第二次對視。過了一會兒,我想著它應該心滿意足地飛走了,悄悄掀起窗簾往外看,等待我的居然是兩只烏鴉!壓抑著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生理反應,卻壓抑不住腦海里滿滿的憤慨:賠上一件衣服就算了,難道要把我所有的衣服都糟蹋了才滿意嗎?!這么說來,前幾天我晾的衣服散落一地、晾衣桿不翼而飛,難道竟是我深深誤會了大風,而是這群烏鴉的杰作?瞬間,憤怒暫時壓制了恐懼,我鼓起勇氣打開窗戶,拿起晾衣桿試圖驅趕它們,一只看了我一眼之后知趣地離去,另一只竟然叼著我的衣服巋然不動。我顧不得管它,急忙把其他衣物收回。許是看留下來也沒什么好處可撈,它才終于松口離去。我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掉落邊緣的那件“倒霉孩子”,立刻退回室內,鎖緊窗戶,心里依然后怕不已。畢竟,烏鴉可是被政府豎牌子,建議大家如果被襲擊,最好蹲下護住頭部的兇獸。真是“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看到這里,大家或許會覺得我有點兒夸張。事實上,在日本,由于飲食種類單一,導致各種生物“虎口逃生”,異樣繁榮——盡管這或許不過是我的臆想,但我依然堅信自己的獨立思考。每次去上野公園的不忍池,看著成群結隊、肥碩的鴿子在腳邊晃晃悠悠地漫步,我想到的不是“和平使者”的雅謂,而是鴿子湯;看著湖里半米長的鯉魚,我想到的不是吉祥如意的祝語,而是糖醋烹制的美食……但一切只是想想而已,轉頭回家,還是只能吃拉面配煎餃,再來上一碗米飯——這就是日本著名的碳水化合物套餐,也是他們習以為常的標配。關于日本料理,想吐槽的點簡直繁若星斗,所幸來日方長,今天還是集中在烏鴉身上吧。
和烏鴉近距離接觸后,嚇破了膽的我立刻上網搜索各種對策。其中最令人生氣的,莫過于札幌市官網上的《烏鴉受害與對策》專欄。我的憤怒絕不是無來由的:既然政府也知道烏鴉凈干壞事兒,為什么只是讓大家想辦法躲避,而不加以控制呢?我在東京很少有機會近距離接觸烏鴉,因為它們根本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闖入人類社會。這得益于東京都政府從2001年就著手控制烏鴉數量,至今已減少2/3還多。
道民是淳樸熱情的,烏鴉也“淳樸熱情”得頗為另類,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可能有人會這樣腹誹我:“既然你對札幌這么多意見,回你的東京或北京去呀!”事實上,我來日本雖兩年有奇,卻只在東京待過,現在來到一個新城市,免不了拿它們兩相比較。就好比舊情難舍的“富二代”前男友與一窮二白的現男友,怎么看都是前者略勝一籌,但是想來日久生情,未必不會愛上后者——若果真如此,若干年后回憶往事,或許烏鴉也是難以忘懷的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