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就把眼睛換給爸爸

魯班石

沒有地方能代替家，就像沒有人能代替你。

2017年3月的一天下午，正在上班的陳光貌接到學校老師突然打來的電話，說是他8歲的女兒陳紅穎，在操場上跑步時，毫無征兆地暈倒了，人已經送到醫院，醫生要求與他面談。

“急性髓系白血病M2型”，拿著診斷結果，陳光貌這個當過16年兵，哪怕右眼失明都不曾掉過眼淚的男人落淚了。哭完之后，夫妻倆相互安慰著振作起來，打聽到河北有家醫院對此病有豐富的治療經驗后，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抵押了房產，籌到了部分治療費，就帶著女兒趕到河北住院治療。

為了支付昂貴的醫療費，妻子照顧女兒，陳光貌就去附近的工地做零工。他每天早上5點起床，做好早飯和午飯送到醫院，8點前趕到工地做工。為了不讓女兒看出自己的辛苦，陳光貌下午5點30分下工回家做好晚飯，換上干凈的衣服再到醫院送飯。然而，一個親戚在微信群里提醒陳光貌上工時要注意安全，這話不巧被紅穎看見了，她哭著問媽媽：“爸爸為什么要去工地？”紅穎覺得在工地打工很累，而爸爸同時還要照顧自己，她擔心爸爸吃不消。

2017年7月，紅穎病情惡化，必須進行骨髓移植，幸運的是陳光貌成為她的供體。雖然并不知道捐獻骨髓意味著什么，但當聽到護士說爸爸要做骨穿時，不想爸爸也和她一樣疼的紅穎“哇”的一聲哭了。

做完第一次骨髓移植手術后，紅穎發生了腸道排異，一天腹瀉40多次。為了配合治療，她必須禁食50天，連一滴水都不能喝。怕大人擔心，她一聲不吭地扛了下來，體重也從50斤瘦到了30斤。令人欣慰的是，此后一段時間，她的每一次骨穿復查報告都顯示正常。

一直以來，紅穎只是知道治病很難受，卻不知道她得的這個病到底意味著什么。直到2018年兒童節，她才知道“白血病”可能帶來的后果。那天，陳光貌夫妻特地把紅穎接回出租屋，想陪女兒在家里過一個開心的節日。然而，正當夫妻倆忙著做飯時，客廳里突然傳來了小紅穎的哭聲，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嘉文姐姐走了，嘉文姐姐走……”原來，紅穎在病友群里看到一則訃告，那個和她同樣患白血病的嘉文姐姐去世了。

從此，紅穎變得勇敢堅強起來，更加心疼父母。紅穎的血象很低，特別容易摔跤。為了讓媽媽晚上多睡一會兒，她總是自己悄悄起來上廁所;每次看見媽媽為自己流淚，她就會摟著媽媽的脖子說：“媽媽，你不要哭，也不要怕，你越怕就越軟弱，就中了魔鬼的圈套。”隔壁床的小朋友因為要做骨穿而大吵大鬧時，她去安慰：“我做了好多個了，只要你心里不害怕，就沒那么疼了。”她甚至還會去安慰比爸爸還年長幾歲的伯伯……

2019年8月，病情復發時紅穎出奇的平靜，還安慰父母說：“沒事，我再接著治，你們別傷心。”在得知自己又要接受骨髓移植手術時，紅穎還是忍不住問媽媽：“這次是不是又得抽爸爸的骨髓了？爸爸那么瘦，再用他的骨髓，他怎么辦？”迎來11歲生日的紅穎像是領悟了生死，她在許愿時說：“爸爸，要是我真的治不好了，一定要記得把我的眼睛換給你，這樣你的右眼就能看見了。”當被問及為什么要把眼睛換給爸爸時，紅穎用稚嫩的聲音說：“因為我很愛爸爸，爸爸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厲害的人，我想用這種方式繼續守護爸爸。”

紅穎說自己有一個愿望：“長大以后當一個畫家，要讓爸爸媽媽在畫紙上笑到永遠……”這略顯童真卻飽含愛的話語，是女兒對父母的真情告白和感恩。

（張甫卿摘自《做人與處世》，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