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興華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老王對酒的詩詞爛熟于心,逢酒總是張口就來。
“中華詩詞大會的彭敏、陳更、雷海如果遇上老王,那冠軍一定是老王。”小陳將老王捧上天。“他們在我眼里不值一提。”老王樂得合不攏嘴。小陳端起酒杯敬老王:“勸君更盡一杯酒。”老王隨口接道:“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這酒席快變成賽詩會了,可桌上沒有老王的對手,他們只能甘拜下風。
“酒和茶是中華文化兩道亮麗的風景線,但是酒文化一騎絕塵甩茶文化千里,連我們不喝酒的偉大領袖毛主席都寫與酒有關的詩詞,這就是酒與茶的不同魅力。毛主席在《菩薩蠻·黃鶴樓》中寫‘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在《蝶戀花·答李淑一》中寫‘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誰都知道沒有毛主席就沒今天的五星紅旗迎風飄揚,但他寫的與酒相關的詩詞普通人并不了解。“老王今天又給我們上了一課,我建議這一杯我們先敬偉大領袖,再敬我們滿腹詩書的詩詞大王老王。”小陳總是在關鍵時刻為老王能多喝一杯推波助瀾。
“借問酒家何處有?”回家的路上老王問路人。酒還沒喝夠,他還想繼續喝。路人沒有回答,他問的是一棵成全董永與七仙女百年好合的老槐樹。“不理我,用不著你指點我,我自己向杏花村進發。”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自行車也不要了,隨手扔在路邊。
“一二一,一二一。”老王邁著標準的正步前進,經過八道彎九道拐又回到老槐樹。從地球的某個點出發,繞地球一周還回到某個點,“難道我繞過地球一周又回來了?”“你還沒走,這么冷的天別凍傷了。”老王關心別人,說著脫下大衣往槐樹身上披。誰知槐樹旁有一人正在小解,一股酒臭熏得人家作嘔。那人罵道:“神經病。”出口傷人不講禮貌,老王決定好好教訓那人。敵進我退,深更半夜的沒人愿意搭理醉鬼。“追,我揍死你。”追三步摔兩跤,人家早就沒影了。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老王從地上爬起來,突然想起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中的詩句。“還鄉”二字讓他又想到家,再不回家老婆又會河東獅吼,興師問罪。路在腳下不知邁向何處,再看看月亮在西邊,“我家在北邊,往北走正確。”一只貓在他身后叫了一聲,他一扭頭不要緊,身體也轉過來了,向北又變道向南。
路到盡頭,無路可走。“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現在必須開辟一條嶄新的道路。”于是,老王踩進人家麥田油菜田。一路上他不知踏毀了多少油菜,他還幸災樂禍:“‘春風得意馬蹄疾,讓你糧油歉收成。”終于,他踏上一條羊腸小道,這條小道是水泥預制的,還有臺階。又起風了,這風又將他送進“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風急,別人冷他不冷,他冒著汗。“讓風來得更猛烈些,我嫌熱。”正嫌熱,蒼天給他一個降溫的好機會。“哎……哎……”他下了浴池。“這個浴池怎么沒人售票?”他昂頭看看四周,的確一個人沒有。天賜良機,泡個免費的澡真爽。水冰涼刺骨,老王氣得火燒堂屋:“我要投訴你們。”一條被驚嚇的魚兒從老王的頭上一躍而過,“浴池怎么會有魚?”再看天上有個月亮,水中也有個月亮,“娘啊,原來在河里。”他走的根本不是羊腸小道,誤走入人家下河洗東西的水碼。既來之,則安之,區區一條小河擋不住回家的步伐,他狗刨兒、仰泳、蛙泳的技術不比運動員差。
現在他光著膀子、光著腳滿田野跑。凍硬的土硌著腳痛,他咬牙忍著,腳底出血了還是咬牙忍著。他不能停,只能跑,慢慢走會被凍僵,只要活著一點點小傷算不了什么。
又是一條河擋住了去路,老王無所畏懼勇敢前行,又游過去了。聽到兩岸狗叫,他又自我陶醉:“兩岸狗吠才開口,老王輕渡兩條河。”他在吟詩,家里人心急火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的老婆不停地河東獅吼,將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些人罵得狗血噴頭。
月亮沒了,幾點了老王也不知道,手表是掉了還是丟了他也不知道。終于,老王看到一戶人家開著門。“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他吟著蘇軾的《浣溪沙》踉踉蹌蹌來到人家門口。主人正起早出門去幫人家做饅頭。“打劫的?”主人嚇了一跳。老王說明來意,主人立即碗沖姜茶讓他暖身,又燒了一大盆熱水讓他洗個熱水澡。主人笑他南轅北轍,“驢唇不對馬嘴”,家在北邊卻南行二三十里。
第二天,有人發現了老王的自行車,車在人不在,肯定是醉死在了附近。他的老婆哭著報警,請求110查找,又緊急通知兒女回家準備料理后事。早飯后,路過的行人看到附近的河兩岸都站滿了人,打聽得知在打撈一個姓王的尸體。
一覺睡到自然醒,老王穿上主人的衣裳。主人問老王為什么喝醉。“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主人不懂詩詞,讓老王解釋。老王說:“簡單地說就是我們平常講的喝酒圖醉,你死了永遠喝不到酒。兒女孝敬逢年過節到你的墳上或在你的遺像前為你敬上一杯酒,他們盡孝你喝不到。所以,我每次喝酒一定把自己喝醉了,喝醉了就是享受酒帶來的快樂,讓你的人生沒有遺憾。”
主人勸老王以后少喝點兒,酒多傷肝還會惹禍。老王不服:“李賀在《將進酒·琉璃鐘》里寫‘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主人還是不懂。老王嫌和沒文化的人聊天兒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