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防滑鞋記

張瀟尹

寒冬臘月里天剛亮時可真冷！我與姐姐準備去車站搭車上峨眉山。店家們裹著厚厚的防寒服在門口凍得直哆嗦，紛紛招手吆喝著“金頂雪大，要防滑鞋喲！”一個臉龐凍得通紅，全身被圍裙包裹得肉粽似的中年阿姨瞄準我們腳上的皮鞋直奔過來，關切地說：“山上一定要穿防滑鞋，不然寸步難行！”一邊說一邊把我們引向琳瑯滿目的店鋪。

阿姨熱情地對我們說：“防滑鞋都得大點兒，方便你們穿和脫。”未等我們開口，阿姨早已手捧著鞋，俯下身子估摸著我們腳的大小。只見她麻利地起身，爽快地說：“你們都穿37碼！兩雙共72塊。學生娃娃嘛，給70！”店家的熱情勁兒隨她呼出的氤氳熱氣浮在空氣中，將我們倆團團圍住。看她虛情假意的笑容，還不是想掙我們的錢，可不能讓她貪得太多，看我的！

“哎呀，阿姨，能再少點兒嗎？我們拿兩雙！”見我還價，阿姨低眉思索了片刻，“呃，那60塊嘛，不賺錢！我女兒和你們差不多大，在讀大三了喲，嘿嘿……”在提及她女兒時，阿姨笑起來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見提及她女兒如此開心，爽快地少了10塊，我和姐姐相視一笑，“乘勝追擊”：“50塊我們就要！”阿姨笑容頓失，將包裹好的鞋夾在腋下，揮揮手，撇撇嘴說：“去別家，進價都不止50！”不知是在冰天雪地里招徠顧客凍太久，還是因為我們的“獅子大開口”，阿姨通紅的鼻頭下鼻涕不經意間流出來了。

趁阿姨找紙巾之時，我們倆不約而同地聳聳肩往店外走去。阿姨直搖頭抱怨：“60已經是最便宜了。”見我們走出三四米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阿姨著急了，搶著說：“來買嘛！要是你們買到了更便宜的，我把錢退你們便是。”聽到這里，我們倆低頭抿嘴“嘿嘿”直笑：或許我倆再等等，阿姨就會妥協呢！

我倆默契地放緩腳步節奏，一步又一步……一秒又一秒，卻依舊未等來阿姨的呼喚，這時姐姐胸有成竹地說：“放心，還會便宜……”話音未落，伴著急促的小跑腳步聲，阿姨湊上來挽住我的手臂：“來來來，50塊。”

聽到這里，我倆對視一笑，我趕忙歡天喜地跟著阿姨回店鋪換取“戰利品”。

“難得有單生意，虧本也要賣！這年頭生意不好做，你看這滿屋子的貨，真想早點兒出完！唉。”說完，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她的鼻頭剛擤過鼻涕，在紙巾的摩擦下變得更紅了，眼眶也開始泛著淚光。

我很是不解—該是賺得盆滿缽滿的商家會口出此言，疑惑道：“景區生意該是很不錯的呀？”

“天太冷，大家都不愿出門，沒得人流量。開店倒貼租金、電費，就想早點兒賣完出去打工。家里還有兩個娃娃和你差不多大，在讀大學！”說這話時，阿姨已是帶著哭腔。隨意寒暄幾句，我匆忙付賬后和姐姐離開店鋪，街上的一排排店鋪門可羅雀，店家們耷拉著腦袋守在門前。我再低頭看看手中的“戰利品”，哪里還高興得起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而我為了十幾塊錢與商家討價還價，可曾想過店家起早摸黑討生活的艱辛？可曾想過景區店鋪租金高得實難經營？可曾想過她背后還有一家老小？手中的“戰利品”著實讓我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