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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莊系列”中非虛構寫作的鄉土敘事策略

2022-02-14 01:24:10田頻周曉艷
當代文壇 2022年1期

田頻 周曉艷

摘要:梁鴻的非虛構作品《中國在梁莊》以及《出梁莊記》因其具備直面現實的個人體驗與宏觀的歷史視野,向內注重生命狀態的內省,向外追求文化理性的構筑,引起廣泛的關注。同時,作為具備本土文化審美內蘊與現實主義批判傳統的文學樣式,“梁莊系列”通過批判性文化反思與多元化復調敘述,完成鄉土美學意向的解構以及鄉土敘事表現領域的拓展,成為內含變革意蘊的先鋒敘事或后現代敘事,繼而賦予了非虛構寫作全新的文體生命與書寫空間。簡言之,因其深刻探索現實社會中的存在問題與道德困境,以及真實反映邊緣個體的生存困惑與價值意義,對新世紀非虛構書寫的整體性色彩與系統性格局產生深厚影響。

關鍵詞:非虛構寫作;梁鴻;文體美學;鄉土敘事

非虛構寫作既具有新聞報道的紀實底色和信息價值,又具有小說文體的藝術結構與道德眼光,致力于重建文學與現實的內在聯系。作為非虛構寫作中鄉土敘事的成功范例,“梁莊系列”展現出三種鄉土文體敘述策略:凸顯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意識復調呈現的敘述聲音、經驗微觀表達的敘述路徑。即以私人聲音抵抗集體話語的沖擊與侵襲,以多維度多空間的敘事路徑抵達事實真相,以微觀經驗進行宏觀訴求與社會批判,展現了作家重建文學與現實聯系的強烈誠意,以及介入鄉村生活現場的謙卑態度與人文情懷。然而,非虛構鄉土敘事鼓勵越界寫作的自由程度、多維話語形態的單向解讀、文體美學特征的蕪雜與失衡,使其直接面臨藝術性與思想性的矛盾,為此,需要從主體性把握、行動性旨向、價值性抉擇對之展開技藝反思。簡言之,通過梳理“梁莊系列”鄉土敘事所蘊含的藝術理念、人文價值以及創作局限,既能夠揭示鄉土中國未被關注的精神維度與現實圖景,也能夠為鄉土文學未來書寫指出問題與提供參照。

一 “梁莊系列”非虛構寫作的精神訴求

(一)“異托邦”化的現實鄉土空間書寫

書寫現實鄉土空間的非虛構作品,致力于呈現鄉土文學與鄉土中國的內在關聯,對于公共空間的干預最為深刻,所引起的社會爭論也最為強烈。

面對傳統鄉村社會體系、價值秩序、倫理道德的毀壞與喪失,當下言說現實鄉土的創作充斥著無力感、沮喪感,其敘述困境集中表現為難以找到新的敘事策略、美學方式、價值判斷對鄉土世情的去向與變化進行表現和預言。同時,在純粹的主觀層面上,作家自身的生存境遇也脫離了現實,脫離了大地,脫離了心靈,并不是那種能夠體現人的本質意義的生活,而是距離故鄉、距離土地,距離最廣闊的現實越來越遠,這也使得通過鄉土現實材料的真實性難以揭示人性、社會以及世界的本真。

令梁鴻無法忽視和遺忘的是,她對于故鄉懷有的那種最深沉而又最痛苦的情感,且正是發生在故鄉中的歷史矛盾,以及那些生命個體的生存現狀和精神苦痛,促使梁鴻產生了非虛構寫作的沖動。面對城市建設與農村生態之間的拉扯與撕裂,梁鴻以宏觀的歷史眼光,重新審視了此語境中鄉土社會的命運。通過搭建人類學式的采訪和談話體系,透視出當代社會變遷中鄉土現實的情感心理、文化狀況和物理形態,展示出具有強烈內在結構性的鄉村現實圖景。

《中國在梁莊》以鏡像的方式,揭示了城市化變革中加速衰落的鄉村真實生活面貌:不倫不類的現代歐式建筑予人的奇異陌生感與錯位感、填充黑色淤泥與生活垃圾的池塘河流、空巢老人與留守兒童成為鄉村家庭生活常態等。對此,梁鴻深感“這村莊的精神狀態正在萎縮腐朽與行將消散”,村民毫無信念的生活在壓抑與貧乏之中,文化氛圍與精神動力極度匱乏。梁鴻從中窺視到“一個民族文化與生活的頹喪及無可挽回的衰退”。

梁鴻斷言:村莊的內部結構已經進入老年,不再具備鮮活的生命活力與強力。這次返鄉之旅,村莊的內在荒涼、頹勢與疲累映入其眼簾,而農村現代建設的氣象與景象徒有其表。以陰暗色調呈現出來的底層邊緣人群的生存境況,倒映出現實鄉土中國的殘酷。對此,梁鴻拷問自己:鄉村什么時候起成為民族的累贅、成為負面與病癥的代名詞?

梁鴻對現實鄉土的非虛構書寫,暗合于福柯所提出的“異托邦”概念,隱藏著烏托邦色彩的異質因素,意味著一種底層、邊緣、病癥的特殊空間,或指示那些社會內部易被忽略與區隔的特定場域。即是說,在我們“理性判斷”構建的完整空間之外,還存在著一些難以被察覺的空間,基于一種單純與狹隘眼光,只有將這些異質空間剝離與隔絕,我們才能確立正常的秩序生活。

以此來看,不同于虛構文學對于鄉土現實的“烏托邦”式的田園化書寫,非虛構文學則聚焦于鄉土現實“異托邦”式的異質空間,拒絕對鄉村進行詩意想象,而是渴望回歸真實、探求真實、抵達真實,以此揭示更多未被關注與挖掘的矛盾而又尖銳的現實圖景。

(二)“邊緣化”的城市漂泊者人文關懷

城市漂泊者作為在鄉村之外的地域獲取生活資料的邊緣化人群,其命運軌跡是城市化進程的微妙縮影,其存在而又不被接受的尷尬處境,則是現代文明的哀痛之音。

基于現代甚至后現代文明對農業文明的巨大擠壓,以及傳統價值淪落、主體抵抗失敗的雙重尷尬境地的世紀之交歷史轉型背景下,梁鴻展開了《出梁莊記》的非虛構書寫。通過親身輾轉多個城市采訪數百個外出打工漂泊的梁莊人,并以真誠的非虛構形式對其歷程進行記錄:他們竭盡所能,依舊無法贏得生存的尊嚴;他們辛勤勞作,仍要忍受他人的敵意與輕蔑;他們既是被城市霸道撕裂的犧牲品,也是缺失自身精神家園的現代空心人。

《出梁莊記》與《中國在梁莊》共同構筑了歸鄉與離鄉兩種行為模式下的“梁莊”世界,作為姊妹篇,《出梁莊記》化用《出埃及記》,指示或象征著梁莊村民遠離自身家園,去陌生之地尋找生存與價值雙重意義上的“奶與蜜”。事與愿違,這群投身于城市邊緣與夾縫中的漂泊者,則反向彰顯了其身份歸屬與生活理想的虛妄性。他們留戀鄉村又逃離鄉村,他們向往城市又仇視城市。即是說,在現代化歷程與城鎮化建設的蠶食效應下,隔絕于城市的鄉土社會身處絕對的裂變之中,貧瘠的鄉村已經留不住這群“尋覓者”,而富庶的城市又將其徹底吞沒。而這也正是鄉土倫理規范與城市個體社會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于是,這群“尋覓者”成為城市空間的“異在者”,漂泊并懸隔于生存的窘境與價值的真空之中。

梁鴻以外來歸鄉者的宏觀視角深入透視鄉土肌理結構,并以城市和鄉村的相互反觀展開具體審視與理性批判。這群漂泊者被自身所創造之物遺棄、剝奪和消解,最終異化為沒有內省感與深度感的生存機器。對此,梁鴻在《出梁莊記》中提出這樣的觀點:物質的現代化與精神的現代化并不是亦步亦趨的,且此種現代化始終駐留于宏觀層面,而非生命個體的現代化。換言之,為生機勃勃的現代化進程奉獻最大的城市漂泊者們,反而是死氣沉沉與精神委頓的沉默群體。這是一種生命力與感受力的喪失,一種沒有價值意義、沒有上升通道且浮于表面的無根之感。人的自我本質被機械化、零散化、專業化的分工模式徹底解構,自我存在對于城市漂泊者而言,早已淪為不切實際且空洞無物的概念重負。

在《出梁莊記》中,梁鴻深入城市邊緣,為底層小人物立傳,讓沉默的大多數真正開口說話,并代表底層“共同的經驗”與“共同的聲音”展開言說,力圖以最大的努力逼近城市漂泊者的生存境況與精神世界,并以人文主義情懷揭示現代化進程中的對立性制度邏輯、還原弱勢群體本真的心靈處境、展示獨特生命存在的價值追問與人生悲歡。

(三)言說現實與抵抗遺忘的精神尋繹

梁鴻的“梁莊系列”對于現代化“光與影”的呈現,既是對社會現實結構性固化與個人上升通道窄化的尖銳叩問,亦是對歷史語境下鄉土中國文化狀況與物理形態的精神尋繹,由此展開國家現代化與個體現代化之間左支右絀的復雜現實關系的體驗、介入與行動。

理解歷史行為需要理解其社會文化語境背后的行為后果以及促動歷史行為的意圖。因此,言說鄉土中國之現實縮影,需要回歸到底層話語模式蘊含的思維模式與價值觀念之中。梁鴻在“梁莊系列”非虛構作品中,直擊鄉土原生態的話語結構與特性,并未進行知識分子式轉譯,繼而在言說現實上既具有尖銳的真實性底色又具有鮮明的人文性旨向。鄉土話語行為需要細分出兩種層次:一是言說內容;二是言說模式。對于梁鴻而言,其對底層言說模式保持著天然的警惕,換言之,其對底層話語天然的自足性與自主性有所懷疑。即是說,由于各種無孔不入的滲透,鄉土保有的只是名義上的話語行為,實質上則是替代各種強勢思維言說的沉默狀態。梁鴻認為鄉土的聲音并非是對自身現實境況的自我陳述,而只是各種意識形態的外化結果與另類表述。對此,梁鴻悲觀地指出:我們其實并不存在,因為我們不能透過語言進行情感表達。我們自以為在思維事物,在言說現實,其實只是在模式化的思想與系統性語言中進行游戲模仿。

與此同時,透過“梁莊”系列,梁鴻深刻認識到資本與社會的“隱性合謀”,加劇了階層固化的節奏,窄化了底層的上升通道,城市的漂泊者不得不匍匐在生存的邊緣,既無歸屬感又無安全感,最終被理想的天真、奮斗的意義,以及依靠自身努力改變命運的可能性所驅逐和粉碎,落到現實中的只是的無盡的文化眩暈、無根的隨意漂流、無奈的被動轉型。

作為文明社會的異在者”,遭受城市徹底清理或者逃離城市,已是這群被審視、被排擠者無可選擇的最后抉擇。在“梁莊系列”中,梁鴻認識到,梁莊人最終的希望是落葉歸根。雖然沉沒在城市的黑暗中,但梁莊卻永遠是梁莊人的失落寄托與理想之地。然而,當這群尋覓者離開故土家園的那一刻,就已經暗示“吾土吾鄉”既不是田園牧歌,也不是世外桃源,而只是城市之外,唯一可供自我幻想與抵抗遺忘的附屬品與替代物。文明的窄門將他們逐出鄉土,卻又拒絕他們融入城市肌理,最終在其精神自我周圍筑起堅硬的外殼與封閉的厚繭,以此對抗漂泊的懸空、堙沒的無助、異在的摧殘。

概而言之,非虛構作品“梁莊系列”與其說是一部鄉土調查,毋寧說是一種對于生命之初的回歸、對于個體聲音的傾聽、對于言說現實與抵抗遺忘的精神尋繹。可以說,梁鴻以細膩的視線、真誠的視角以及人文的視閾剖開了當代鄉土中國的橫切面,展示了當代知識分子以筆介入現實的在場姿態與社會良知。

二 “梁莊系列”中非虛構寫作的文體策略

(一)凸顯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

始于20世紀60年代的非虛構寫作,其典型代表作品包括:杜魯門·卡波特的《冷血》,以及諾曼·梅勒的《夜幕下的大軍》。隨后,非虛構寫作盛行于世界其他國家,具有代表意義的作家作品有:瓦爾拉夫的《十三則不受歡迎的調查報告》、巴克斯特的《閃電戰》、莫洛亞的《布朗伯爾上校的沉默》等。非虛構小說的興起,從創作理念上說,由于社會現實的復雜與動蕩,產生了“現實遠比小說精彩”的嶄新創作觀念,使得小說寫作轉向于如實描繪種種客觀社會事件;從寫作對象上說,較之于虛構故事,讀者更加渴望對自身所處的社會環境和形勢產生清醒認識,而這也為非虛構小說奠基厚重的市場需求。為了能夠將現實境況如實地、冷靜地呈現給讀者,第三人稱敘述視角成為不二的藝術選擇。

我國非虛構寫作興起于諸多因素的合力推動,梁鴻的《中國在梁莊》與《出梁莊記》系列作品較為典型。區別于西方非虛構寫作的第三人稱視角,我國當下非虛構作品則青睞于第一人稱。而人稱敘述視角的不同直接表征著價值訴求的差異。即,中國非虛構書寫,現實訴求更為強烈與急迫,較之于第三人稱的客觀立場與美學態度,第一人稱的主體性色彩或者“有我之境”內涵,更利于刻畫存在個體的生命沖動與現實聯系。

從小說修辭學來看,真實作者與隱含作者之間具有霄壤之別。真實作者區別于文本世界,是在文本之外的現實人格,而隱含作者則忠實于文本,并是對現實人格進行理想化與審美化的藝術人格。在非虛構寫作中,作者與第一人稱之間的身份完全重合,消解了傳統小說敘述中的“隱含作者”身份,致使藝術創作中的本能沖動、苦悶釋放、現實批判,直接向個人情感與生活體現移置和升華。與此同時,隱含作者與真實自我在文本世界中的美學差異,還將敘述者細分為“可靠的”與“不可靠的”。可靠敘述代表隱含作者發言,是其道德觀念與理性判斷的言說者,而不可靠敘事則與隱含作者的言說相悖。較之于矛盾重重、彼此爭辯的不可靠敘述或策略性敘述者轉換,非虛構寫作普遍追求可靠敘述,遵循其客觀性與真實性書寫本意,并通過消匿對生活經驗與自我人格的移置與升華,直接且坦誠地介入到文本事件之中,從而支起文學與現實的強力聯系。

《中國在梁莊》中作為記錄者的“我”,與作為返鄉者的“我”,以及作為故事中的“我”,形成極具張力的可靠敘述之網,既對接著追憶與現實兩種不斷交錯游離的目光,又構筑著精神性家園的時空對話。對此,梁鴻指出:應當將作家自身的沖動與宏觀的社會現實之間形成藝術對接。即,使用第一人稱可靠敘述的藝術效果,可以直接宣布和確認鄉土敘事角色與事件的真實性,同時迅速拉近文本與讀者之間的語境距離。然而,非虛構寫作在文本中急切宣泄自身的現實訴求,放棄對藝術人格的建構與升華,消匿隱含作者處理素材時的自由敘事姿態,同樣也使得非虛構寫作缺失非功利性的文體美學,并在藝術性上留下不少遺憾。

(二)意識復調呈現的敘述聲音

21世紀以來,文學的“現實性”與“人民性”回到了文學批評和文學創作的舞臺中央,作家面對當下現實生活的失語和脫節,以及對社會問題與生命個體表現出的妥協、膚淺、冷漠,已然成為當代文學創作的困境。如何重建文學與現實的強力聯系?如何復歸社會批判主義文學傳統?以及如何啟動作家歷史精神的聯結痛點?在“梁莊系列”中,梁鴻以謙卑坦誠的態度與介入生活的行動給出了答案。

無論是非虛構寫作,抑或虛構寫作,均脫離不開對生活與人物的獨特觀察。并且,作家采取何種觀察視角與介入方式也決定了作品的質地與成色。“梁莊系列”通過意識復調呈現的敘述聲音,構筑了由作者自身之“我”與多重口述實錄者之“我們”的復調敘述框架。具有充分價值內容的不同聲音或意識,既出自地方官員與普通百姓,又出自旁觀者與當事人。各種各樣的聲音載體或是傾吐、或是獨白,且常常又相互抵牾對峙、相互佐證延展,共同推動著敘述視角的切換與敘述主體的流動,同一問題和同一事件借由不同的聲音與意識展開表述、詰辯、深挖,使得事實得以還原或真相得以逼近。可以說,意識復調呈現的敘述聲音,既是非虛構寫作對于鄉土敘述主體的積極勘探與理性反思,亦是將真實性從大量的隱喻化語言中解放出來的大膽嘗試。

“梁莊系列”在具體篇幅上處處是田野調查、人物訪談以及口述實錄,各種聲音與意識以開放的姿態、在場的言說,全面且立體地詮釋了鄉土中國的人與物事與情。與此同時,梁鴻通過懸置固有的知識與經驗,將生活事實上升為價值追求,放棄知識分子對農村話語的轉譯與加工,顯現梁莊人作為生命個體的私人聲音與私人意識,以此對抗強勢話語對民間思維結構的沖擊與侵襲。

然而,此種對于敘述聲音背后不同思考邏輯與經驗法則的正視與探尋,并在多重維視野的對沖下破解事件本真的可能,卻又因為話語主體的語義遮蔽而顯得更為復雜。即是說,在非虛構書寫中,作者可以不干預主體自我發聲或現實言說,但卻難以保證此種言說不被其他思維淹沒,并且,非虛構文學天然的道義性與主體介入性,也使得其復調敘事立場難以徹底貫徹,即作者難以避免對呈現多維形態的話語內容進行單向解讀和價值評論,因此致使復調的曖昧性與多異性陷入或左或右的單一觀念之中。簡言之,多重意識復調呈現的敘事聲音是非虛構文學的一次悲壯努力,但也因其不完整性與不徹底性而陷入價值旨歸無以為繼的敘述困境。

(三)經驗微觀表達的敘述路徑

面對鄉土話語及其真實生活極易被遮蔽與扭曲的生存境況,以及鄉土世界與公共空間難以實現理想對接,非虛構文學對于鄉土敘事的現實內容與歷史內涵的書寫,往往采取公共經驗微觀表達的敘述路徑。即通過捕捉微小生命個體的情感心理與生存經驗,將其置于宏大敘事與歷史視野的語境之中,并以多維度與多空間的形式挖掘文學介入公共空間的主要矛盾以及微量元素,以此感知鄉土生命個體身上的歷史感與現實感。

“梁莊系列”鄉土敘事的普遍特點在于:重視個體微觀經驗的表述,具有抵達真實與介入現實的在場書寫姿態,并在對鄉土中國熱切關注以及對生命個體強烈關懷的基礎上構建精神原點,以此從實感經驗體現現實世界中存在的問題。《中國在梁莊》中,梁鴻通過走訪記錄梁莊村民的談話內容,并以口述底層個體生存經驗的敘述路徑,呈現鄉土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道德、生態環境的轉型與危機。《出梁莊記》中,梁鴻則通過輾轉各大城市采訪記錄梁莊村民的心酸歷程與生存窘境,展現國家現代化與個體現代化之間的復雜現實關系。可以說,有關這些個體經驗的微觀表達,不僅在公共經驗視閾之內留下意義的痕跡與影響,而且也深刻蘊含著對于整個鄉土集體、民族和國家經驗以及歷史的時代敘述。

“梁莊系列”的鄉土敘事是立于非虛構之上的私人書寫,傾向于文體形式的紀實、生命個體的坦白、社會現實的揭露,在保留鄉土百姓的個人情感與私人聲音的同時,于其生存境況的生活史與漂泊史,折射現代文明進程中城鄉二元結構的斑駁圖景,并于梁莊村民真實的心靈蛻變史,審視新世紀鄉土社會話語空間的匱乏、道德倫理的失序、文化內蘊的潰敗。盡管個體的微觀敘事總是表征其在特定場域下的私人經驗,但對之言說和表達的過程,公共經驗的意義語境則也總是或顯或隱地隨之鋪展。因此,它最終呈現的意義將會超過其原初的意義,并始終啟發與補充著公共歷史或公共經驗本身。

此外,非虛構寫作微觀表達的另一體現是對細節問題與歷史碎片的偏愛,即通過書寫某一問題的局部闡釋更大的宏觀問題。一方面,全部的社會生活往往駐留在最細微的層次上,微觀經驗本身是作為公共歷史坍塌后的剩余形式出現的;另一方面,微觀意向與宏觀訴求也是共同在場的,且是作為歷史形態與社會關系的形象表征而存在的。然而,非虛構鄉土敘事的現實設問與人文思考常常基于社會學式措辭,雖然具有全景式呈現的集中性與細致性,但是在敘事意義上并不具備陌生化效應。與此同時,非虛構鄉土敘事由于過于依賴精確的觀察、細節的收集、數據的比較,致使生命個體的微觀表達缺乏必要的豐實度和立體感,繼而使其敘事美學肌理粗糙、色彩平庸。

三 “梁莊系列”中非虛構寫作的技藝反思

(一)張揚抑或約束:話語內容的主體性把握

較之于報告文學,非虛構寫作的作家主體性得到充分表達與張揚,且拒絕頌歌化書寫也是其最鮮明特征。具體寫作中,非虛構寫作大多以自身主體沖動為精神起點,并通過介入現實或者歷史的某一角落,對之展開剝離與祛魅,并讓沉默者、邊緣者以及被忽略者言說自身的私人聲音,以此區別于主流話語。基于此,非虛構寫作構建了文學與現實的強力聯系。

盡管如此,非虛構寫作的主體性權力并不能肆意張揚或者過分膨脹,否則將對書寫對象造成壓抑與遮蔽。而梁鴻的《中國在梁莊》可謂是主體性肆意張揚的典型。如感嘆“城市之人無法面對鄉村的廁所”,評價鄉鎮新建歐式建筑滑稽與錯位。而用城市的潔凈與秩序衡量鄉村文明程度,既張揚了城市空間的優越,又指涉著鄉村生活模式的平庸。并且,梁鴻本人也無法克制知識分子的啟蒙意識而評論梁莊村民的幸福觀念:“歷史規定了梁莊人的生存之路,梁莊人以為這也是生活的全部”。與此同時,梁鴻還通過記憶中的梁莊質疑現實梁莊,昔日的梁莊越是溫情,現實的梁莊則越是槽糕,繼而對“吾鄉吾民”產生“異鄉異地”的迷失之感。

可以說,梁鴻過分張揚的主體性意識,使其對現實梁莊的感受與評價傾于片面和主觀,認為它終將“真正腐朽與行將消散”。并且,穿插在村民口述實錄中的主觀評論,既遮蔽壓抑了村民的私人聲音,又使得話語內容向作家主體聲音靠攏,因而使得鄉土敘事的“非虛構性”受到損害。

對于作家主體性的約束和控制,是非虛構寫作的關鍵問題。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反對作家在情感與理智上介入文本,恰恰相反,真正的文本介入不該是貿然且廉價地議論與抒情,而是對話語內容持有警惕、克制、敬畏心態,嚴格約束自身的先驗觀念,既要保持現實關懷,又要規避主體侵蝕,以此平衡作家自身的情感沖動與理智評介。

(二)平面抑或立體:人物形象的行動性旨向

無論是虛構文學,還是非虛構文學,人物形象塑造好壞直接影響作品質量。遺憾的是,當下非虛構文本的人物形象普遍缺乏豐實度與立體感。在“梁莊”系列非虛構作品中,限于第一人稱敘述視角,作家只能依據自身的所見所聞進行人物形象刻畫,嚴重限制了典型文學形象的塑造。并且,非虛構寫作文體單方向的信息攝入,也會使得人物形象過于群像化與符號化。究其原因,在于非虛構寫作中的人物具有平等的文本地位,使得每一人物塑造用力平均與筆墨相近。況且,限于非虛構寫作的紀實底色和特征,使其人物缺乏完整故事情節,因而難以全面系統展開人物性格、思想的刻畫。

此外,作家自身與受訪人物作為獨立的生命個體,二者之間,既存在著思維觀念的距離,又存在著生活模式的差異。因此,作家既不能直接深入到人物內心中去,受訪人物也并不會將內心想法全部和盤托出。在《中國在梁莊》中,梁鴻感嘆對于梁莊村民而言,自己仿佛來自另一世界。兩者之間的信任危機與社會差距,使得記錄訪談的開放性遭到嚴重限制,從而加大了非虛構寫作塑造立體豐實人物形象的難度。

除卻客觀原因之外,非虛構作家自身行動力的不足,也是致使人物文學形象干癟平庸一大因素。如:在“梁莊系列”中,面對較為典型的嚴重刑事案件王家少年時,梁鴻僅是對其刑事行為進行感性推測以及主觀諒解,忽視對其內心想法與真實感受的刻畫與捕捉,繼而阻斷了王家少年內里世界的呈現,并因缺少私人聲音而含混模糊。

概而言之,如果我們不能切身感受人類所遭遇的艱難困苦,那么我們自然也就難以理解人的命運,難以在我們的文學中真正塑造出強而有力的,能夠鼓舞人心的,加深甚至重塑我們對于自身所處的生活和時代理解與認知的文學形象。如此,非虛構作家想要完成飽滿立體人物形象的書寫,就需要持有不竭的行動信念,切身考察書寫對象所歷經的悲和痛、哀與傷。

(三)新聞抑或文學:文體策略的價值性抉擇

“梁莊系列”因其深刻探索現實社會中的存在問題與道德困境,以及真實反映邊緣個體的生存困惑與價值意義,對21世紀我國非虛構書寫的整體性色彩與系統性格局產生深厚影響。怵目驚心、駭心動目是閱讀非虛構文學的普遍感受,人們震驚于文本里真實事件的“變異”與“恒常”,并深受其影響與感染,自忖于非虛構寫作營造而出的社會現實纖維與意識形態漩渦。

然而,問題在于非虛構寫作創設的疊合與分離的閱讀效果,究竟是新聞敘事意義的,還是文學渲染意義上的?并且,考察非虛構文本,則會發現其在素材與事件的內容或意向抉擇上,無一例外地熱衷于負面性、陰暗性、殘酷性描述。如《中國在梁莊》里,梁鴻對于強奸、溺亡、自殺、扒墳等系列事件記錄詳細,既吊足了人的胃口,也令人觸目震撼。而其續作《出梁莊記》,同樣延續著對死亡描述的興趣。如,梁莊漂泊者死亡特征:牙齒全無、腿部潰爛、眼球突出。當然,梁鴻對于尸體的慘烈描繪,旨在關注和同情死者的生前命運,但是,此種書寫策略更像是視覺傳媒的通用手法,正如媒體新聞關注地震、爆炸、車禍等事件的死亡圖像與社會影響。盡管滿足了人們的獵奇心理,但在文體上卻削弱了文學沖動和美學維度。

于新聞咨詢鋪天蓋地且無孔不入的現代社會,非虛構作品傾向于新聞事件,甚至進行文學與新聞的“聯姻”,雖不是什么大忌,但卻因其多度渲染事件的現實內蘊與社會成因,使得事件之人成為新聞式的符號存在。倘若偏離于人的聚焦,而直至事件本身,如何全面且深刻呈現人的情感心理與命運變化呢?

需要明確的是,在本質上非虛構寫作是文學性的,而非新聞性。然而,過于重視新聞價值而忽視文學價值,則是現代非虛構寫作一大癥結。即是說,雖然當下諸多非虛構作品滿足在場主義精神,但在文體層面,則表現為敘事技巧單一、結構情節松散、語言色彩暗淡,而這恐怕與其乏善可陳的文學性有關。

結? 語

作為致力于重建文學與現實聯系的非虛構寫作,無論是其對現實鄉土生存實景的揭露,抑或是其對歷史空間真實意蘊的還原,均蘊含著作家尋繹與復歸鄉土家園的精神執著,以及對抗遮蔽與遺忘的強烈心靈關懷與現實訴求。對于非虛構作品“梁莊系列”的拆解不能懸隔其寫作動機與敘述旨向,而這直接緣起于當代知識分子對都市生活的自我懷疑。而在敘事策略或技藝上,則借助凸顯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意識復調呈現的敘述聲音以及經驗微觀表達的敘述路徑,印證了城市漂泊者個體之間的自然關系與動力影響,由此窺探現實鄉土空間的異托邦全景,破除潛在文本中私人聲音的被壓抑與被遮蔽狀態,并透過多斷點與片段化的復調敘事藝術,實現言說現實與抵抗遺忘的精神旨歸。然而,非虛構文體鼓勵越界寫作的自由程度,在自覺繼承現實主義文學品格及其民生關懷的同時,也在懸隔文學想象后陷入了價值旨歸無以為繼的敘述困境,即在過于表現非虛構寫作題材與事件的新聞價值建設同時,忽視對于文體美學的思考,并且單方向的信息攝入,既會使得人物形象塑造過于群像化與符號化,又使得作家的主體性與批判性控制不當。因此,探討“梁莊系列”鄉土敘事策略背后的創作理念與精神旨歸,并由形式批評轉向價值批評,指出“梁莊系列”鄉土敘事的藝術價值與存在問題,從而為今后的非虛構寫作提供新質元素與書寫空間,就顯得極為必要。

注釋:

①張莉:《非虛構寫作與想象鄉土中國的方法——以〈婦女閑聊錄〉〈中國在梁莊〉為例》,《文藝研究》2016年第6期。

②朱一帆:《“中國套盒”的現代演繹——論劉醒龍〈黃岡秘卷〉的敘事策略》,《中國文學研究》2020年第1期。

③鄧力:《塑造人物與再現偏差——人物類非虛構寫作中諷刺修辭的效果及爭議》,《新聞記者》2018年第5期。

④楊俊蕾:《復調下的精神尋繹與終結——兼談〈梁莊〉的非虛構敘述旨向》,《南方文壇》2011第1期。

⑤項靜:《村莊里的中國:城鄉二元化結構中的“返鄉”文學——以近年人文學者的非虛構寫作為例》,《南方文壇》2016年第4期。

⑥張跣:《精神返鄉與回不去的“梁莊”——“梁莊系列”作品研討會紀要》,《南方文壇》2013年第6期。

⑦葉君:《非虛構以及“看與被看”——論“梁莊系列”的敘述策略》,《文藝評論》2015年第5期。

⑧樂紹池:《以“鄉愁”為方法——讀梁鴻的〈出梁莊記〉》,《當代作家評論》,2015年第6期。

⑨師力斌:《打開一座村莊呈現中國——讀梁鴻〈中國在梁莊〉〈出梁莊記〉》,《當代作家評論》2015年第6期。

⑩薛曉霞:《別樣女性敘事范式的探索與建構——從〈婦女閑聊錄〉到〈中國在梁莊〉及其它》,《小說評論》2017年第5期。

11房偉:《梁莊與中國:無法終結的記憶——評梁鴻的長篇非虛構文學〈出梁莊記〉》,《文藝爭鳴》2013年第7期。

12吳雪麗:《“非虛構”女性書寫:性別經驗與鄉村圖景的重構——以梁鴻、孫惠芬、鄭小瓊的寫作為考察對象》,《學術論壇》2018年第3期。

(作者單位:田頻,佛山科學技術學院人文與教育學院;周曉艷,武漢大學文學院、西藏大學文學院。本文系2021年度佛山市社科規劃項目“當代佛山文學的現代性建構”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21-GJ125)

責任編輯: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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