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水彩畫藝術在多元化發展中寫意風格的確立

哈爾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張玉新 丁 宇

僅從繪畫的形式而言，水彩藝術審美層次和哲學理念本質屬于西方繪畫體系，同時，用“水”和“紙”作為材料和媒介所創造作品和水墨作為東方認知與表達的符號，相比較介質性質與畫面追求的效果有相近性。中國水彩創作者構建于深厚的傳統和多維的歷史文化因素，激發強烈的文化自主性，努力尋求獨立于西方繪畫觀念的發展方向，在題材內容、材料技法、精神內涵、繪畫形式語言等諸多方面都發生了質的變化。

一、寫意風格是水彩畫發展的動態歸宿

寫實和寫意是繪畫發展的兩種基本傾向，這種不同是在繪畫過程中畫家由內而外的改變，是動態的發生。表面上是繪畫形式的改變，本質上卻是畫家在表達事物過程中思想上的改變，尋找到自認為表達事物最恰當的方法。這種方法逐漸轉向更加關注內心與感受，讓色彩與筆法為思想與情緒服務，而不再是單純的描摩繪畫對象，這就使繪畫逐漸脫離純粹的以形繪形的寫實表達方法，走向以意寫形、以意寫神、以意寫情的時代。

水彩畫發展的早期，在帕爾默的藝術創作《豐收月》等作品中有明顯的寫意抒情的審美標準；透納的《云與濕沙》《雨、蒸汽、速度》等作品中我們同樣可以看到水彩畫的寫意境界的發生，使未來的印象派畫家受益匪淺；林風眠先生在四十年前就表達了藝術的觀念：“水彩藝術同其他藝術一樣，離不開三性，即民族性、時代性、個性”。只有在形式語言上，通過借鑒其他藝術走向融合多元發展的道路。這種預見是一種先知先覺，是一種藝術自覺。

寫意風格水彩的發展是中國當代水彩發展自身概念范圍的突破。當代中國很多水彩創作者對寫意風格進行過探討，但往往流于形式，大多都是圍繞水彩畫的本體語言的“純化”與“異化”或水彩表現題材的“單一性”與“多樣性”等方面做探討。而對于中國水墨畫藝術的借鑒開啟了中國水彩本土化的時代，這種發展是一種文化創新、延續與借鑒。

二、水彩本土化是黑龍江寫意水彩民族化的文化自知

黑龍江省水彩畫的發展合乎可然或必然的原則。初始俄僑畫家傳入，30 年代韓樂然、鄂廣居等本土畫家，使水彩畫創作建構過程活躍，對建國后水彩畫藝術理性把控產生了引導。至今在數輩黑龍江水彩畫創作者的探索和創新中逐漸發展并且建立價值。早期黑龍江省水彩畫發展的初期階段，更多關注的是對輸入類繪畫技法方式的學習，蘇聯繪畫模式的高頻使用，少有形成與民族文化相契合的形式語言載體。中期階段水彩畫創作受政治影響較大，在繪畫語言和題材選擇方面帶有鮮明的秩序、態度，從整體上看繪畫語言和表現形式也比較單一。當今到了新邏輯和系統信息的觀念下，當代水彩畫藝術發展與創作的思想蛻變和創聚逐步形成新的審美系統，重視繪畫的筆墨情趣，豐富了藝術表現。水彩創作吸收大量傳統水墨的表現形式，從水彩畫已有作品的內容上看，“水”與“色”的碰撞所產生的語言，很多畫家也做出了大膽的嘗試。黑龍江水彩畫家群體“70 后”畫家在中嶄露頭角，這些畫家遵循“畫為心印”的古訓，貼近生活，表現生活，探索有“中國味”的水彩語言，不拘一格的用筆、用墨和用色借鑒中國畫中運用的“筆觸”的表現力，追求“筆觸”與形色神相結合，構成畫面的有機部分，并且融入本民族、本地區獨特而豐富的地貌，多元的民族文化結合中國畫寫意風格的表現形式，建立這一地區水彩水墨化進程的新系統。

趙云龍《五月丁香NO.27》100cm×73cm 紙上水彩

孟憲德《味象澄懷——詠秋1》三聯畫 225cm×104cm 紙上水彩

三、寫意水彩水墨化是一場思辨革新

在長期的繪畫創作與實踐中，水彩創作增加了“勢”的緣由與價值。以哈爾濱高校及畫院畫家為主要創作力量，以其他地區畫家為輔助力量的發展格局，并崛起了以趙云龍、孟憲德、趙龍等為代表的優秀水彩畫家。

趙云龍的水彩風格已經經歷了幾次變化，從對非現代主義的一種模仿被接受，創作實踐中始終堅持以寫實手法為基本入口的技術路徑，作為整體繪畫風格的契入點，這種扎實的基本功，為個人發展保留了風格變化的空間，到其在近期繪畫過程中可以自由地在寫實與實意、畫線與暈染之間騰挪變化。從最初的具象寫實到后期的筆法寫實，再到《五月丁香》與《江南遺韻》系列作品中體現出來的光影明滅的效果，印證著其寫意繪畫風格形成的漸近軌跡。他近期的水彩作品強調書寫性，看似無序、無法、無定式，但是局部有提按、有起落，有轉折，整體有節奏、有章法、有規律，這是對中國水墨畫寫意性表達方法的提煉與加工。從“筆筆中鋒”與“骨法用筆”中悟到用筆的法度，不中庸且犀利有態度，做到筆筆肯定筆筆順。注重筆法的同時更講究筆畫之間的組織關系，強調筆畫之間的銜接性，即所謂的筆勢連貫，用點擢、勾勒、頓挫、澀逆等不拘泥于具體描摹的運筆，做到有筆也無筆，層疊往復，一筆一起收，一筆一形態，達到勾畫形像的目的。對于書寫性畫法準確把握，使形成的畫面用筆有韻律、有力度，不懈、不急、不亂，真是處處有筆處處無；筆筆到位筆筆精。這種節奏感來源于畫家對于所描繪物象的充分解析，將線條與物像結構融合，此時的線條不是簡單的起形，而是用線和筆法參與形象的塑造，即減弱對細節的刻畫，加強感官的參與，將重點有意識的放在畫作的整體建構與情緒表達上。《五月丁香》系列作品是畫家對于筆法的運用更加嫻熟的階段，正是由于這種筆法的運用使普通的題材有了更多的視覺張力。這系列作品要么構圖飽滿，飽含筆觸，光影強烈，黑白分明，用對比來表達順境與逆境；要么展現正午的陽光，尤其是逆光的表達，色彩輕朗明快，薄彩厚涂，用線條和高光表達心境的開闊。這種筆法的從容雖然是對于中國傳統水墨畫的繪畫方法的借鑒，同時也是對西方繪畫傳統中的涂繪與線描精神的暗合，融貫東西，是作者在繪畫領域的強大根基造就的這種強烈個人風格的養成積淀。

趙龍《傲骨——51》57cm×74cm 紙上水彩

孟憲德是黑龍江省水彩畫家中，將哲學思想感悟融入繪畫并且將中國傳統水墨畫的構圖方式融入自己繪畫當中的范式。他喜歡大山大水大宇宙，在作畫的同時感悟人生。黑龍江的白山黑水是他繪畫取之不盡的題材，每變換一個角度就是一幅畫作，畫不夠看不完，這是一種對于家鄉的癡情也是藝術來源于生活的寫照。《倉宇》系列繪畫題材以黑龍江省自然風光為背景，畫綠水青山，畫天高地闊，畫樹木繁茂，畫云卷云舒。畫面構圖繼承發展了水墨畫大場景、平遠的構圖方式，有遠景、中景、有近景，層次分明不突兀。表達上即有康斯太勃爾以面代線的筆法兼具懷斯的色彩，充滿了懷舊感，再加上畫面營造的蒙太奇意境感，有一種時空交錯的疏離氛圍。有云的天空更加寂聊，有山的田野更加空曠，有樹的山坡更加孤獨，這種場景的營造場景大而耐人尋味。涂繪是孟憲德《倉宇》系列作品的寫意傾向的另一種延伸，這種借鑒了水墨畫渲染方式的涂繪，讓本就有水墨畫式構圖的《倉宇》系列更加悠遠，值得深味。這系列作品有的像交響樂有的像小調，有的急有的緩，有的粗放有的細膩，有的燃情有的沉靜，這些都落筆成畫，調高調低則是畫家真實情緒的再現。《澄懷》系列作品是畫家思想解放，在有我和無我中穿行的畫作。畫作中多了水墨畫的空靈與內涵，造型嚴謹和諧，做到有我，而在中國水墨畫中汲取的表現方法在這系列作品中爆發，做到無我，看似是單純情緒的表達和渲泄。這個系列畫面豐盈充實，筆法用墨厚重冷靜，結合虛實、集散、急緩、輕重等水墨畫的表達技巧，尤其對于顏料厚薄堆積，顏色深淺的處理，就像水墨畫的墨分五色，色色入眼，讓人不禁感嘆“薄施厚涂”總相宜。

趙龍是新生代畫家，諸迪評價趙龍說：“他的每一次轉型和自我革新都經過了理性的思考，總把眼光駐落在遠方，體現了一位青年畫家沿著傳統的路徑不斷走向主觀與自覺，不斷與自我對話的創作視角……”。從早期關注的城市環境類題材《郵寄的風景》到關注心靈成長的《傲骨》松樹系列繪畫，是與齡同行的智慧結晶。《郵寄的風景》系列作品表現畫家眼中的都市化進程，作者每天與這樣的城市景觀相伴，有拔地而起的高樓鱗次櫛比，有依稀冒著黑煙的老工業遺址，是作者學習和工作的地方，對于這些場景的熟悉無異于左手和右手。在畫家成長的數年間，對于城市發展的點點滴滴在記憶里生根，發芽，最后提筆成畫，這既是記錄又是體驗，是社會空間變化到個人生存環境的變化帶來的深刻影響，是在畫間尋找情境變化的思緒與時間流淌的雜陳感受，在寫實中寫意，是畫風劇變前的寧靜。《傲骨》系列帶有明顯的中國傳統水墨畫的選題方式與比喻的手法，是沖破《郵寄的風景》系列作品局限，焦點更為明確，觀點更加純粹。松樹簡單的造型加上恰當的表達，尤其是對于“計白當黑”運用駕輕就熟，主次突出，沒有多余的表達，又能盡明其意。這種留白既能平衡畫面，又能敘事，有此處有聲勝無聲的骨感質地。這種留白使筆墨形成疏密對比，也成為表達強烈光感的響亮音符，令畫面的清冷氣質突出，這種少即是多的表達需要作者不僅了解繪畫對象的結構、色彩、環境，又把握精神與文化傳承，才能在繪畫中用筆自如，每一筆都恰到好處，暢快淋漓，使畫面具有侵略性的視覺沖擊，達到表達的目的。他的水彩作品也是對當代概念上的考量思辨。

張玉新《北方印象》47cm×62cm 紙上水彩

此外，張玉新的水彩在西畫的基礎上的融入水墨的層次，即使同色系的使用也讓畫面充滿輕重、遠近，肌理的微妙，看上去雖少猶多，這其中表現出畫家對中國畫筆法的理解，創作體現中西合璧的現代中國水彩畫風格，并加大了塑造的力度，發掘中國主題與繪畫媒介本身的特質和潛力，使畫面砌成牢固結實的空間結構，又加強了筆觸的表現力并為其表現力的進一步拓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不經意之間把傳統中國繪畫的筆墨神韻和這種筆墨寫意性的體面結構表現，與水彩畫法融為一體；方亮的水彩選材基于東北重工業基地的背景，摒棄了水彩只能是“小品”的觀念，讓這一系列組畫藝術地再現了那個沸騰的時代；丁宇的水彩擅用排線，這種線條塑造的體積與中國畫的用線有異曲同工之處……這些畫家用自己的思想與表達引領了黑龍江寫意水彩畫的發展。黑龍江省諸多畫家不斷努力與創造中寫意風格才得以確立，并且通過日后發展走向更成熟的道路。

四、結語

推動藝術發展的從來都是源源不斷的創造力與持之以恒的實踐。黑龍江水彩寫意化進程中不斷破壁，審美取向、創作觀念、表現手法都呈現放射狀發展，是一種一群藝術家、創作者的所有理念，這種包容、介入、剝離讓水彩在國內的發展呈現出多元特性。之后，還有慢慢去找出某條、數條線索的引導，建構形成“寫意化”積累不斷走向新高度的重要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