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色彩地域性差異對福建傳統村落規劃改造的啟發

福建工程學院/ 靳鳳華 高 鵬

福建地處丘陵地帶，地勢西北高東南低，傳統上因為山脈丘陵的阻隔，文化語言、建筑風格、風俗習慣都大相徑庭，自古就有“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說法。加上福建是傳統意義上的移民省份，經歷了歷史上的五次大遷徙，形成了各自的方言文化，民族習慣和建筑風格。近幾年，國家提出了建設美麗鄉村計劃，福建各地鄉村規劃和建設如火如荼開展起來。由于福建各地的建筑風格大相徑庭，如何建設和規劃美麗鄉村使之與傳統的鄉村民居和諧共存，成為一個重要的課題。因此，研究福建傳統建筑色彩的地域性差異對于指導美麗鄉村建設具有重要的意義，在研究中發現，不僅福建各地傳統民居建筑的色彩存在著差異化，在建筑的形制和裝修風格上也存在較大的差別。

一、福建傳統建筑色彩的地域性差異分析

在建筑風格方面，由于福建地處亞熱帶地區，山林茂密，樹木采集方便，因此，福建各個地區建筑內部結構基本上都采納了木質結構。這些傳統地域建筑的不同之處主要在于建筑的外部色彩和結構。福建的建筑色彩按地域劃分，大體可以分為如下幾個模塊①：

（一）閩北地區

閩北地處武夷山脈，傳統建筑色彩和外部構造受到北部地區如浙江和徽州等江南建筑的影響較深，加上承襲儒家文化，有“閩北鄒魯”和“道南理窟”的名聲，豪門望族的外部建筑色彩是低調內斂的青灰色高墻大院，稱之為青灰色建筑色彩區域。除了青灰色建筑之外，閩北的山區民居則是以土黃色為代表的建筑，特點是就地取材當地的土黃色土壤，一身黃衣加身建起兩層的“高腳厝”，既可以節約成本，又可以解決山區潮濕陰冷的問題，這些建筑稱之為土黃色建筑色彩區域。

（二）閩南地區

閩南是紅磚文化區，即紅色建筑色彩區域。閩南人喜愛紅色，紅磚、紅墻、紅瓦片、紅地磚鋪地，無不凸顯著閩南人對紅色的執著與熱愛。取材于當地的紅土建起來的閩南古厝，建筑構造外形沒有閩北建筑的巍峨和高大，但裝飾的細節卻很多，灰塑、彩繪和繁雜的石雕盡顯著閩南人對細節追求的極致。紅色建筑涵蓋著除了閩南廈漳泉幾個城市，莆田和福清局部村落的傳統建筑也是紅磚建筑。

（三）閩西地區

閩西是客家族聚居的區域，土樓和土堡是閩西一帶的主要傳統建筑。土樓和土堡在造型和外部結構上雖然不同，但是他們的功能和制作方法大體一致。以防御工事為目的而聚居的家族式群居建筑，取材當地肥沃的黃色土壤，將近1米厚的黃土墻給外族和外敵的侵入提供了很好的防御措施。所以，閩西的建筑色彩是土黃色建筑色彩區域。

（四）閩東地區

閩東是福建政治文化中心所在地，福州的傳統建筑以三坊七巷為代表，灰瓦白墻或黑瓦灰墻，是福州傳統建筑的經典搭配。雖然色彩與閩北的青灰色建筑沒有多大區別，不同的是閩北青灰色建筑高大巍峨，平直挺拔甚至是冷靜嚴肅的。閩北建筑風火墻傳承了江南建筑90 度角直線的梯形的梯次馬頭墻，建筑線條硬朗平直。福州的風火墻是弧形的馬鞍狀的，并在馬鞍狀的風火墻后端做出翹腳，翹腳高高向上翹起，像燕子的尾巴，稱為燕尾式屋脊。在墻頭和翹角常有彩色的灰塑，較為常見的是獅子和云紋。比起閩北的白墻黛瓦，福州的白墻黛瓦更加婀娜嫵媚，略施粉黛。經過時間的風化，白色的馬鞍墻逐漸變為青灰黑色，總起來說，福州和周邊閩東的傳統建筑多為青灰色建筑色彩區域。

（五）臨海地區

在福建，還有一部分房子色彩比較特殊，那就是臨海的石頭房子。因為福建臨海，海岸線比較狹長，這部分的房子大部分是采集當地的石頭建成，用就地采集用石頭建房子，可以抗擊海風的吹刮和海水的侵蝕，可以節約成本，還可以起到冬暖夏涼的作用。福建盛產花崗巖，海域不一樣，但是石頭房子的顏色也略有區別：比如福州平潭和長樂的石頭是以棕黃色為主，所以呈現的房子外部色彩就是棕黃色的，而福建惠安崇武和漳州霞浦以開采白色和青色花崗巖為主，有些石頭經過開采氧化后也已經風化成棕黃色，成為獨特的青白色和棕黃色交錯在一起的石頭房子，這部分的區域稱為五彩斑斕的石頭房子色彩區域。

以上根據地域劃分的建筑色彩區域的劃分不是絕對的，只是相對的。色彩區域之間的建筑色彩和外部結構互相融合和重疊，甚至在一個地區出現幾種色彩建筑也是常見的。比如漳州地區，地理位置處在閩南，大部分古民居建筑是紅色的，但在漳州的山區也有一部分客家人聚居，會出現土黃色建筑色彩區域，多為像閩北地區的二層“高腳厝”，同時，也會有大片的土樓，像南靖土樓就極為出名。這樣在一個城市或者地區就會同時存在三種色彩區域的交叉分布。還比如福州的福清和莆田，在行政區域的劃分上是福州的，閩東區域的，但是在建筑色彩上也是混雜在一起的：有紅色低矮的閩南古厝，有偏僻山區的土黃色的高腳厝，有凸顯福州海洋文化氣息的青灰色建筑區域。

二、建筑色彩地域性差異在傳統村落規劃設計中的應用

近幾年全球化的風潮席卷，國內建筑紛紛照搬西方建筑的模板，不僅在建筑構造和造型外觀上，在建筑色彩方面也是生搬硬套，造成了國內建筑沒有自己的特色和特點。目前，越來越多學者意識到我們應該從中國傳統建筑入手，扎根民族藝術，尋找屬于設計和規劃屬于自己的色彩模式。隨著政府提出的美麗鄉村建設，中國的傳統村落建筑的規劃和改造，有意識地考慮到建筑色彩的地域性差異，結合中國的文化和傳統，形成了具有本地特色的建筑村落群。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改造有：

（一）福建永泰嵩山古鎮

嵩山古鎮保留有完整的歷史街區和成片的明清古建筑有100余座，建筑色彩保留了以黃色和白色為主的色彩基調，又保留有傳統古鎮石子鋪路的鄉村傳統②。鎮上的建筑修舊如舊，最大程度保留古建風韻，在規劃和修復古鎮時，仍留存著當地農民手工藝傳統，加上文創系列、民宿和民俗展覽館共同組成古鎮的文化積淀。在園林景觀方面，嵩山古鎮的規劃和設計打造的別具匠心，景觀和周圍建筑的色彩渾然一體，在細節方面更是惟妙惟肖（如圖1-3嵩口古鎮改造對比圖所示）③。

圖1 蝶形路（改造前后對比圖）

圖2 人民法庭（改造前后對比圖）

圖3 民國建筑（改造前后對比圖）

（二）廣東省仁化縣石塘古村

在規劃前石塘古村是遠近聞名環境臟、亂、差，經濟更是落后，在當地政府和鄉鎮領導干部的努力下，規劃和改造了原來的一部分建筑，保留有原來建筑的青磚色彩，改良排水系統，阻止當地村民拆了自家古建筑，保留修復并完善這些古建筑，發展旅游業。現在，這個廣州的小村落已經是“中國歷史文化名村”之一。從圖4-5 改造前與改造后的對比可以看出④，在色調和外觀色彩上面不改變原來的青灰色調，而且在很多修復建筑中加入青灰色外磚，把原來雜亂的植物景觀做了整體改造，加上了一些青灰色的古建筑，使整體色調更加統一和諧。

圖4 改造前后對比圖

三、建筑地域色彩差異性對福建傳統村落規劃和改造的啟示

每一個傳統村落都有其獨自的特點，這些特點包含當地的歷史和文化內涵，從上述福建各地域建筑色彩的差異性的分析及各個地方改造古村落和傳統建筑的經驗，筆者嘗試對福建傳統村落的規劃和改造提出幾點建議和啟示⑤。

（一）閩北地區，在密集的青灰色建筑色彩區域，規劃和改造村莊應以青灰色色系為主，著重打造以儒家和理學為主的書院文化。閩北有很多理學家都生活在閩北，朱熹在閩北傳道授業五十余年，遺留下豐厚的儒家理學思想，創建了許多有影響的書院⑥。同時，閩北在地理位置上與浙江和江西接壤交界，江南建筑風格的“粉墻黛瓦”對閩北建筑影響深遠，加之許多高厝大院筑在繁華的商業街區，大量的財富和儒家思想的滲透，使閩北建筑裝飾更加低調內斂但又不失奢華大氣。閩北古建筑最精華的部分在于傳統建筑的石雕、磚雕和木雕。“一雕一故事”“一雕一道理”，閩北的傳統建筑裝飾細節把對后代的教育和希冀都表現在了建筑上。在這種色彩區域，建筑應以青灰磚為主要材料，路面的改造也應該以青灰色的花崗巖和石板路為主，不應該以水泥路鋪地，造成水泥路與周圍古建筑環境格格不入，青灰色建筑的裝飾細節也應該傳承和發揚。另外，在閩北山區，有很多數量的土黃色建筑的“高腳厝”，在這些村鎮的改造和規劃上，外觀色彩應以土黃的建筑色彩為主，搭配土黃色鵝卵石和平面大塊石板路結合，單純的石板路坑坑洼洼不利于非機動車輛的行駛，搭配有大塊石板路可以方便非機動車輛的行駛，達到美觀與實用結合。

（二）閩南地區，傳統村落的規劃和改造應是以紅色為主，紅色的墻磚，紅色的地磚鋪路，加上瓦片上的剪瓷雕、灰塑、彩繪圖案及鏤空花磚的運用，把閩南建筑裝飾的富麗堂皇。在對這些傳統村落進行改造和規劃時，也應該記住，不僅僅紅色是閩南建筑的標志，還有閩南建筑的地方文化裝飾細節不可忽略。在進行傳統村落規劃改造時，在色彩方面，還是應該以紅色為主，建筑的細節可以飾以灰塑或者灰雕，石頭雕刻也是閩南傳統建筑的一大特色，特別是在泉州的惠安崇武一帶，因為天然的地理優勢，瀕臨大海，盛產石頭。在當地，石雕石刻藝術盛行，建筑上面的裝飾細節更是離不開石雕和石刻，現代的雕刻工藝和雕刻手法使得建筑裝飾更上一層樓。紅磚建筑和石頭及石刻石雕的完美結合和搭配，構筑了閩南泉州惠安崇武一帶獨特的色彩和建筑裝飾風格。建筑風格應該和傳統建筑保持同一個風格，另外，獨特的紅色花磚拼接和搭配技巧，如“萬”形花磚的拼搭技巧，還有“出磚入石”的磚石搭配技巧，都盡顯了閩南傳統建筑裝飾的巧妙細致和匠藝匠工的卓越裝飾技巧。在傳承和設計規劃方面，現在的建造技術和技藝雖有所缺失和遺失，但是政府和決策層應該出臺相應的政策，刺激和鼓勵傳統技藝和工藝工匠技法的回歸，我們應該繼承前人優秀的工藝和技藝，并把它繼承發揚光大。

圖5 改造前后對比圖

（三）閩西是土堡和土樓的集中聚集區域，獨特的客家文化，醞釀出的了獨特的地域色彩的土樓土堡文化，以厚重的黃土為主要建筑外墻材料，決定了閩西的建筑色彩為取材自然的土壤色——土黃色是閩西傳統村落的主要建筑色彩。故而，在規劃和重修及改造傳統村落時的基本色調應該以土黃色為主，加上黑灰色的瓦片，鵝卵石和大片石板路的結合是閩北傳統村落改造的標配。

（四）閩東是最早進行傳統村落改造的地區之一，特別是福州，是福建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城市，近幾年城市中的舊城區改造工程進行的如火如荼，十年前開始的福州三坊七巷改造，拉開了福州舊城改造的序幕，最近兩年，福州上下杭和倉山區領事館的煙臺山片區的改造和修復也尚在進行之中。白墻黑瓦和馬鞍墻是福州古建筑改造的基本主色調和建筑特點，再加上華麗內斂的大門墀頭和屋檐及翹腳的圖案裝飾，顯示出福州臨海文化的低調內斂的特點。福州在近代曾經是文人墨客匯集的地方，書香書卷氣息濃厚，建筑的人文價值和社會價值值得探究，經過幾代人的傳承改造，福州三坊七巷呈現出來的氣質和與普通百姓的民居應該是有所區別和區分的，在規劃設計中也應該加入文化和人文氣息。在倉山區煙臺山，至今還保存有“萬國領事館”，獨特的歐美建筑風格給福州傳統建筑注入了一股清流，在煙臺山街區改造時應該抓住主要的歷史文化氣息，把煙臺山改造成獨有的“萬國領事館”文化街區。

（五）東部沿海的石頭房子建筑區域，改造和修復還是應該就地取材，取材當地的石頭，在長樂和莆田一帶的呈現暖色棕黃色的石頭色彩，應該以棕黃色是石頭為主，在修補或重建中還是應該以這個顏色為主，同樣在閩南近海泉州崇武、泉港區、漳州霞浦和福州平潭的民居，石頭呈現青灰色或者青白色。各地因就地取材的石頭顏色稍有差異和區別，就應該以青白色或者棕紅色的石頭修復或者重建。

四、結語

尊重每一個民族或者每一個部落傳統建筑遺留下來的建筑風格和建筑色彩是所有建筑規劃設計師應當遵循的原則和規律，沿襲每一個民族和村落的文化也是建筑規劃設計師的使命所在。在美麗鄉村建設中，我們應該循序漸進，避免大拆大建，要汲取民族文化的精髓，比較和總結傳統村落的地域化色彩差異化的規律和原因并尊重承襲它。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好我們民族文化的精髓，才能延續我們民族的希望。1991 年3月10號習近平時任福州市委書記在市委市政府文物工作現場辦公會議上的講話強調：“評價一個制度，一種力量是進步還是反動，重要的是看他對待歷史、文化的態度。要在我們手里把全市的文物保護、修復、利用搞好，不僅不能讓它們受到破壞，而且還要讓它更加增輝添彩，傳給后代。”在舊城改造的步伐中，一定要尊重歷史和文化，尊重先人給子孫留下的優秀的建筑藝術和建筑色彩，使舊城和新城融合的更為自然和諧。

注釋：

①靳鳳華.福建古民居建筑色彩歸納探究［J］.福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3）：88-92.

②中共福州市委宣傳部永泰縣人民政府.嵩口模式［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2018.

③qilongzhou.永泰嵩口古鎮之二，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47de97001012xyh.html 2012.09.09 （其中，qilongzhou 是作者筆名，http：//blog.sina.com.cn/s/blog_647de97001012xyh.html 是網址，［2012.09.09］是引用日期）

④別樣.17 張對比圖看這破爛村子被改造的又干凈又好看.2016.05.03.https：//www.sohu.com/a/72992215_338370.（其中別樣是作者筆名,https：//www.sohu.com/a/72992215_338370是網址,［2016.05.03］是引用日期）

⑤陳沙沙.傳統聚落環境改造對新農村景觀環境的啟示［J］.建筑與裝飾,2017，（47）：59.

⑥靳鳳華.閩北古民居建筑色彩的定量化探究［J］.藝術與設計（理論），202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