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已經長大,結婚并成為母親,我們依然希望自己風雨中像個大人,陽光下像個孩子。如何永葆一顆孩童般單純、快樂又昂揚向上的心?聽著名兒童文學作家、冰心兒童圖書新作獎獲得者毛蘆蘆娓娓道來……
一切都暗下來了,水波、石階、漁船、早櫻、古樟……可我的心卻慢慢地亮了、暖了、浮了起來。在一大片灰暗中,我的心,輕輕地飛了起來。
帶我上升帶我飛翔的,是女兒小紅棗和她爸爸的歌聲。
晚飯后,我們一家三口來衢江邊散步,小紅棗提議:“爸爸,咱們來唱《我在春天等你》吧。”
楊鈺瑩的這首歌,是他們父女每晚的保留曲目。可那天爸爸說:“不,咱們還是唱《三國演義》里的歌吧。”
“那就先唱《孔明出山·臥龍吟》,這是媽媽最喜歡的。爸爸,你來唱,我來和。”
爸爸點點頭,朝女兒微微傾倚著清瘦的身子,頭一昂就吟唱了起來:“束發讀詩書,修德兼修身,仰觀與俯察……”他每唱一句,女兒就在他的句末,應和一聲“啊—”
這個“啊”插在歌中,照理有點兒突兀,可因為父女每晚幾乎都要合作,被女兒深情地嵌入爸爸的吟唱里,竟幾乎是原歌中的一部分了。我踩著他們的歌聲往前走,腳步不由得一點點地軟和了下來,恰似我們頭頂那些柔曼的柳條。這些柳條輕輕地撫摸著小紅棗和她爸爸的額發。“噗!”哦,一顆新芽被他們的歌聲催開了。“噗!”一顆新芽,又被他們的歌聲催開了。
我望著那灰暗中兩團溫暖的身影,心里的花芽也依次爛漫地綻放。
遠處,江對岸的燈火,也在依次爛漫地綻放開來。
一曲唱罷,爸爸又換了一曲。這是《蔣干盜書》那一節中周瑜舞劍時所唱的《丈夫歌》:“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
這首歌,小紅棗不熟悉。但爸爸唱了三遍,她就學會了。
聽纖俏柔媚如柳絲的女兒豪邁地昂頭大唱《丈夫歌》,我忍不住“撲哧”笑了。
這一笑,可把黃昏音樂會第二幕的幕布“唰”地拉開了,因為我惹“禍”上身了。
“媽媽,來,我教你唱吧!很容易學的!”
可是,我學了五六遍,詞是記住了,音卻怎么都唱不準。
“媽媽,虧你像我這么大時,還是學校里的歌王呢!你那歌王,究竟是怎么當上的呀?”女兒指著我笑。“是啊,是啊,你是怎么當的歌王啊?”她爸爸也指著我笑。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嘛!現在不行啦!”我也自嘲地笑了。
但父女倆還是不肯放過我。
“媽媽,我再教一遍。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哦!這樣吧,你耐心點聽,等我唱完了一整句,你再學!”女兒揪著我的一只袖子,她爸爸揪著我的另一只袖子,他們仿佛怕我逃走似的,又細細地把那首歌教了一遍。
我終于勉強會唱了。他們父女興奮地擊掌,又轉身去唱《七步詩》。依然是爸爸唱,女兒和。
“一步—兩步—三步—”當女兒把“七步”喊完時,爸爸正好把歌唱完。
這時,我們已經從近水小路爬上岸了,身邊恰是燈火輝煌的信安閣。我仰頭看看金燦燦的信安閣,轉身甜滋滋地看看身邊這對最親愛的人,心里正“噼里啪啦”燃放著一片感動的花火呢,沒料到女兒又來刁難我了:“媽媽,我要考考你,再唱一遍《丈夫歌》。”
我一張嘴,第一句唱對了。
“好,真能干!”女兒連忙夸贊我,她爸爸也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可第二句,我又唱跑調了。“媽媽,你又錯啦!你真是太‘能干啦!”
女兒說著,憐惜又嘲諷地沖我搖搖頭,大笑起來。她爸爸也笑。我也放聲大笑了。笑得一顆心兒蓬蓬松松的,像蒲公英花羽般,飄飄悠悠地飛上了云霄。
就這么笑笑鬧鬧的,我們一家人,手牽著手,拽著黃昏音樂會的尾巴,慢慢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邊有一樹錦葉白蘭,在我們的歌聲中,“唰唰”地綻開了花瓣。哦!春天,就這樣在我們的歌聲中來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