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社會風俗的變遷
——以“旗袍”為例

趙廷斌

（運城學院思政部，山西運城 044000）

社會風俗作為社會意識的一種，可以反映出時代的風土人情和社會風貌。馬克思曾經(jīng)指出：“現(xiàn)代歷史著述方面的一切真正進步，都是當歷史學家從政治形式的外表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深處時才取得的。”可見只有深入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中，才能對一個時代的社會風俗有更透徹的理解。民國時期，雖然經(jīng)歷的時間短暫，但是卻是中國歷史上一個承上啟下的重要時期。在這個時期，中國社會經(jīng)歷了急劇的政治轉型，東西方文化相互碰撞，使社會的方方面面發(fā)生巨大的變化，這個態(tài)勢在人們的衣食住行等物質生活方面反映尤為明顯。旗袍，作為世界上影響較大、流傳廣的中國傳統(tǒng)服裝，在民國時期盛極一時。它的發(fā)展既有對清朝服飾的繼承性，又有新時代的印記。正朔服色向來被視為國家根本之所系，是傳統(tǒng)禮儀制度的重要內容。因此變易服飾并不僅僅是個人的志趣愛好問題，而是一種政治斗爭和文化沖突的外在表現(xiàn)。服飾的更新，往往是社會制度和風俗習尚變遷的一個標記。

著名史學家佟悅先生曾說“旗袍就是民族融合的最好見證”。旗袍是體現(xiàn)東方女性身材美的服飾，具有中華民族特性。旗袍能成為我國婦女民族服飾的代表，是滿族、漢族，甚至后期與外國文化融合的結果，是滿族殘存習俗的反映，也是當時外國文化入侵的體現(xiàn)。旗袍這種中國獨特的民族服飾，承載了時代新舊交替的特點，可以說是民國時期社會的一面鏡子，透過它可以更直觀地把握那個時代新舊交替的脈搏，了解人們社會生活的改變。基于此，以旗袍為著眼點，理清旗袍在民國時期的發(fā)展與演變，從而透析出民國時期社會風俗的變遷發(fā)展。

一、中國國粹：旗袍

（一）旗袍的起源

旗袍，是中國悠久的服飾文化中最絢爛的現(xiàn)象和形式之一，在整體上體現(xiàn)了一種優(yōu)雅大氣兼容并蓄的自然和諧之美，被譽為中國國粹，獨具魅力。它的存在并不是一個固定的模式，而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在傳承融合的基礎上不斷變化發(fā)展。民國旗袍不僅源于清朝女子之袍，更是中西合璧的結果。

一方面，旗袍源于清朝女子之袍，這早在1937年《現(xiàn)代家庭》中就被昌炎提及，昌炎指出：“什么是旗袍，可說是民國紀元后適合新時代中華女子經(jīng)變演出來的一種新產物。也可以說是中國女子仿制以前清旗女衣著式樣的一件曾經(jīng)改制的外衣。”〔1〕在外觀形態(tài)上，兩者均長及腳踝，都是右衽大襟的開襟方式，兩側都有開衩，且旗袍裝飾形式上都有滾邊和盤扣，開襟、袖口和下擺也均有刺繡，相對來說，民國旗袍的裝飾顯得更加簡單化。在內在結構上，兩者都使用了傳統(tǒng)的平面裁剪方式，分左右兩片布料縫合，上下相連，整體袍身寬大平直。因此，從內到外都體現(xiàn)著二者之間極大的關聯(lián)性，民國旗袍深受清代旗女之袍的影響。另一方面，民國旗袍在風行的過程中不僅有繼承的因素，也不可避免有對西方服飾元素的吸收與改進。民國旗袍與當時西式的連衣裙一樣均是上下聯(lián)屬的式樣，1928年歐美短裙風的影響下旗袍的長度也隨之縮短，出現(xiàn)了風行一時的及膝旗袍，此后復古長裙風在服裝界的流行也帶動了掃地旗袍的出現(xiàn)。除卻款式上的中西合璧，西式的一些花邊裝飾如荷葉邊袖口、蝴蝶褶下擺等也均在民國旗袍中有所體現(xiàn)。由此可見，民國旗袍融合了中國傳統(tǒng)袍服和西方新式女裝的特點，是中西服飾合璧的結果。

（二）旗袍演變與地區(qū)文化的相關性概述

民國時期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從傳統(tǒng)社會向現(xiàn)代社會艱難轉型的過渡時期，也是中國傳統(tǒng)社會受到?jīng)_擊力度較大的時期。在民族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和各種新思潮的交織中，人們的思想觀念發(fā)生急劇的變化，開始適應現(xiàn)代化的變革。于是，社會風俗出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的轉變，體現(xiàn)出新舊并存的局面。

首先，政治上，滿漢等級差異誘發(fā)旗袍演變需求。清時滿漢婦女的服裝并不相同，清朝旗女之袍尚屬上下一體的一件制服裝，但漢族婦女承襲的卻是明代的舊服飾。民國成立后漢族婦女終于也有了穿旗裝的權利，這為后來民國旗袍的出現(xiàn)風行提供了廣大的群眾基礎。其次，經(jīng)濟上，旗袍促進了近代工業(yè)化的發(fā)展，工業(yè)化發(fā)展也加快了旗袍的演變。“西人之衣服，較滿洲式尤為便利，故今人多服之”，簡便的服裝更符合近代工業(yè)化的趨勢，新的生活下人們也開始追尋與之相配的新的時尚。除卻引進便利的西服，對于中國傳統(tǒng)服飾的改革也徐徐推進。最后，思想文化上，中西合璧提供新理念、女學的興辦帶動新裝扮、各大報刊如《良友》《申報》等開始紛紛開辟時裝專欄，傳遞國內外最新時裝趨勢。可見，在社會風俗中，服飾一直是人們物質生活的顯性和典型的代表，能滲透出中國人的情感、習俗、道德風尚等。旗袍的演變與地區(qū)的政治文化、經(jīng)濟文化和思想文化都具有相關性。

1929年，國民政府正式規(guī)定旗袍成為國民禮服之一，這加速了旗袍的流行。從20世紀20年代到40年代末，旗袍因其獨特的魅力逐漸成為中國婦女喜愛的服飾，不管是民間婦女、女工、女學生，還是達官顯貴的小姐、太太們在日常生活和交際場合穿的都是它，甚至外國婦女也把旗袍作為時裝之一，可見旗袍的覆蓋面之廣、傳播速度之快。旗袍突破了階層，不再是貴族專有服裝，而成了大眾化、流行化的服飾，以旗袍為例探究民國時期社會風俗的變化具有可行性。

二、旗袍在民國時期的演變探析

（一）造型演變

旗袍在民國時期從最初的馬甲旗袍，造型演變?yōu)榈勾笮淦炫邸ⅰ癏”廓型旗袍、及膝旗袍、掃地旗袍及改良旗袍。學者包銘新等在著作《中國旗袍》中指出“旗袍最初是以馬甲的形式出現(xiàn)的”〔2〕，1926年，長馬甲同短襖合并，就有了民國新旗袍最初的款式——馬甲旗袍。這種新形式的出現(xiàn)，成功將滿族女性傳統(tǒng)的里面穿長袍外面穿短馬甲的形式，顛倒成為里面穿短襖外面穿長袍的式樣，將滿漢女裝以旗袍馬甲這樣一個新的形式融合在一起。造型方面，類似A字型。用現(xiàn)在的話來講就是，版型寬松，穿起來不會有束縛感。然而，馬甲旗袍中穿在長馬甲里面的短襖實在是厚重，因此，人們就裁剪掉了厚重的短襖衣身，只保留長袖口，慢慢地就跟長馬甲融合成為了一片式旗袍。人們把袖口做得越來越大，同時衣身反而逐漸緊湊，這就是所謂的倒大袖旗袍，與如今流行的七分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見圖1）。

圖1 倒大袖旗袍

20世紀20年代末，由于曲線化運動蓬勃發(fā)展，人們學著坦然接受人體自然的曲線美并予以欣賞，“H”廓型旗袍開始出現(xiàn)。1927年，“自朱廳長提倡天乳運動之后，……似乎女士們都流于曲線化。”〔3〕從此之后，寬松的直筒型旗袍已經(jīng)不再被人們所推崇，旗袍整體的輪廓逐漸由原來的“A”型變成了“H”型，出現(xiàn)了“H”廓型旗袍，它開始突出外部輪廓，成為旗袍改良成“S”輪廓的前提和基礎。與此同時，及膝旗袍開始出現(xiàn)。受歐美短裙風的影響，旗袍長度縮短至膝蓋處，袖口寬向窄收縮，旗袍的下擺也開始上升，在當時也是相當大膽而前衛(wèi)時尚的變革。1927年上海中西女塾的畢業(yè)照上可以看到當時女學生的旗袍下擺大致在小腿中央部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真正接納及膝短旗袍這一時尚。可以看到這個時候的短旗袍裝飾簡約，領頭高而束縛頸項，變得更加修身而合體（見圖2）。

圖2 上海中西女塾女子畢業(yè)舊照

1929年4月，民國政府制定“服裝條例”，規(guī)定女子服飾有兩款：一為短上衣、單裙；一為長衫旗袍。這使得作為時裝消費主體的一些知名女士和社交名流不得不在許多場合保持“長及膝和腳踝中央”的服制。同時，西方短裙流行過后，復古長裙風也悄然席卷時尚界，緊隨時代潮流的上海也在第一時間做出相應的改變。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掃地旗袍應運而生，旗袍的尾擺被拉長，有些甚至及地。為了便于行走，旗袍也隨之設計了高高的開衩。至1933年，長及足的旗袍已經(jīng)普遍流行開來。

而到了抗戰(zhàn)初期，旗袍再次呈現(xiàn)出簡約化的特征。短旗袍主導下的“改良旗袍”長度縮至小腿中間，下擺開衩也變得更短了，整體造型類中式立領。很顯然這不是單純地為了抗戰(zhàn)節(jié)省布料，而是為了適應戰(zhàn)爭這個大背景做出的更高效更有利的行為。改良旗袍的出現(xiàn)，是時代的呼喚，是必然的結果。

（二）裁剪制作的創(chuàng)新變革

旗袍在民國時期裁剪制作的演變，主要分為兩個方面，一是由平面轉向立體，二是由手工改良為機械。

一方面，平面直線式裁剪是旗袍傳統(tǒng)的裁剪方式，傳統(tǒng)旗袍以肩部為支點，前后衣身相連，故在裁剪時構成衣服的裁片也主要以直線為主，面料則盡可能使用最大幅寬來裁剪，使平直簡練的服裝可以寬松地平鋪在水平桌面上。從傳統(tǒng)的中國式裁剪方式來說，這一手法不僅較為完整地保留了面料的紋樣，而且更容易提高面料的利用率，手工縫合難度也隨之降低，手工匠人更便于傳承這一工藝。而隨著民國旗袍的造型演變，其裁剪制作也根據(jù)造型進行了一系列的改良，更加注重旗袍立體感的裁剪設計。民國旗袍引入了西式的裁剪方法，裝袖和省道的采用使旗袍變得更加稱身合體，開始有意識地表現(xiàn)肩、胸、腰、臀的女性曲線。最初只是在衣片的側縫線上做了曲線化的處理，之后經(jīng)過名為“歸拔”的工藝優(yōu)化，進一步收縮了腰圍和臀圍，袖口的縮小也從視覺上進一步拉長了旗袍衣身〔4〕。30年代后期的旗袍不僅采用基本的胸省和腰省，而且在裁剪設計上還巧妙地運用绱袖、拉鏈和西服的墊肩等造型明顯暴露人體曲線，增強立體感，使得整體的外形輪廓呈流線型。整體而言，西式剪裁技術的應用也使旗袍看起來更加立體，從而迎合女性的時尚要求，也與西方女性的新形象一致。

另一方面，由手工改良為機械制作。民國旗袍的制作工藝上，也開始由原來的手工制作轉向機械化制作。原來的清朝旗女之袍上復雜的刺繡花紋被取消，取而代之以簡約的滾邊、盤扣等來裝飾旗袍，旗袍的本體性語言例如凸顯旗袍穿著的曲線美逐漸成為人們關注的重點，旗袍本身越發(fā)趨向簡約與實用，人們不再拘泥于手工刺繡工藝，而更注重旗袍的整體美感、實用性以及性價比。例如到了后期改良旗袍的出現(xiàn)、人們對于旗袍需求的增加等，都使得機器化生產成為可能。旗袍本身的線條通過各個方位的有機縫合形成流暢的輪廓，給人視覺上帶來豐富的層次感和節(jié)奏感。縫紉機也開始取代傳統(tǒng)的針線，進一步提高了裁衣的效率。民國時期實業(yè)潮的興起和工廠的開發(fā)，更促進了旗袍機械化生產的發(fā)展。

（三）裝飾設計由繁入簡

早期的裝飾繁復。早期的旗袍外形寬松，線條平直，覆蓋了人體的曲線，故女子對于美的追求只能寄希望于裝飾，通過繁復絢麗的繡花和鑲邊來表達自己的內心追求和個性的體現(xiàn)。人們在裝飾旗袍的過程中，很自然地將美觀和實用結合起來。最初的旗袍普遍用料上乘，絲綢是其首選的面料，早期的旗袍多使用真絲面料，人們把最易于磨損和弄臟的衣領、袖口和袍服下擺加上一層布料，并別出心裁地繡上紋飾，變成了道道鑲嵌。這樣一來，不僅解決了磨損的問題，也為衣袍增加了別致，堪稱點睛之筆，甚至在京城還出現(xiàn)了極盡奢華的“十八鑲”。

到了后期，旗袍的裝飾越發(fā)簡約。一方面，到了二三十年代，隨著工業(yè)化進程的進一步發(fā)展，思想的解放帶來婦女社會地位的提高，為適應新的生活和工作方式，早期旗袍繁瑣的裝飾逐漸被簡約實用的風格取代，除了極細的邊緣滾邊和盤紐外基本沒有其他裝飾〔5〕。另一方面，三四十年代期間，隨著服飾面料的不斷更新，印花棉布、洋綢、蕾絲等新型布料逐漸被運用到旗袍中，旗袍裝飾一改往日的繁復，其面料圖案在設計上吸取了歐洲寫生和光影處理的技法，使得色彩與圖案整體的融合性更加和諧，豐富了旗袍的風格。新時尚對于簡約裝飾的追求更是為了著重突出旗袍本體的韻味，人體曲線化的凸顯讓民國旗袍成為新舊文化交融的節(jié)點。除此之外，旗袍從絲綢面料到人造絲、棉布的轉變，其裝飾由繁入簡的變化，也突破了階層的桎梏，成為普通大眾都能夠穿的服飾。例如當時流行的陰丹士林牌細布藍色長衫旗袍，這種面料是由舒適透氣的棉布經(jīng)過被稱為“洋靛”的“陰丹士林”染料染成，耐曬耐洗，這使得民間窮苦的勞動婦女也有能力穿上旗袍，進一步擴大了旗袍的受眾群體。

三、從旗袍的演變透析民國時期的社會風俗變遷

服裝作為人類文明的一大標志，承載著一定時期的社會精神風貌及其內涵。從大的方面來說，它是一個時代社會風俗變遷、人們思想觀念變化的重要反映；從小的方面來說，對不同服裝的選擇呈現(xiàn)的也是人這個個體的精神風貌和內心世界。近代民國旗袍的演變正是如此生動地向我們展示了民國時期這個龐大的社會風情圖貌。

（一）等級觀念淡化，平等意識增強

在民國成立前的清朝，作為女性著裝的旗袍的樣式就一直受著身份等級制度的限制。當辛亥革命推翻千年的帝制，中華民國創(chuàng)立后，社會上剪辮易服之風大開。人們再也不用受制于過去歷朝歷代的冠服等級制度，壓抑已久的追求自由平等的思想促使人們開始根據(jù)個人的喜好來選擇服飾。一些引領風氣的婦女率先以不斷改良的新式服飾逐漸替代富有封建色彩的短襖長裙，特別是五四運動之后，旗袍開始被廣泛穿著。到20世紀40年代，旗袍已經(jīng)成為中國婦女一致接受的正式外出服。因為對服飾等級性和倫理性的破除，導致民國時期市民的穿戴是豐富多彩的。《中華全國風俗志》記載，除了旗袍外，有的地方還出現(xiàn)了“中國人外國裝”“男子裝像女，女子裝像男”“平民穿官服，官僚穿民服”的現(xiàn)象。可見，服飾本身所具有的社會等級符號被人們淡化，平等的追求時尚成為社會主流。

在西方自由平等意識的熏陶下，民國時期的女性也竭力掙脫枷鎖，呼喚男女平等的出現(xiàn)。一方面，在南京臨時政府制定約法的時候，就有先進的婦女參政團體上書孫中山，提出“以重法律，以申女權”的愿望。但由于辛亥革命的不徹底性，女性追求男女平權的訴求并沒有被滿足，婦女依舊沒有參政權。伴隨著革命而來的思想解放和20世紀風起云涌的女權運動，婦女在走出家庭步入社會工作崗位的同時，在服飾上也開始效仿男子，將長馬甲與短襖變成了“一片式”裁剪的長袍，意圖打破亙古以來男女不平等的狀態(tài)，這也正是追求男女平等思想在旗袍演變史上的體現(xiàn)〔6〕。另一方面，旗袍的造型演變也反映了女學的興起。當時社會有條件的各界力量諸如革命黨人、商人等創(chuàng)辦專門的女子學校，追求女權之風盛行一時，近代教育家張竹君不僅積極創(chuàng)辦女子實業(yè)學堂，還經(jīng)常身著西裝奔走演講，被稱為“女界梁啟超”。服飾裝扮上的陳規(guī)陋習被解放的思想一一破除，人們開始追尋服裝裝飾上的簡潔大方風格，注重體現(xiàn)女性的自然曲線而不再去壓抑它們。作為知識和文化的代表，女學生們追求的所謂潮流就更容易受到重視，甚至她們的日常著裝，就成了許多人效仿的對象，例如上文所述上海中西女塾女子畢業(yè)舊照中所穿的及膝旗袍。

（二）崇尚西方文化，重商思想出現(xiàn)

中西文化的沖擊交流給傳統(tǒng)旗袍帶來了新的活力。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民國旗袍的出現(xiàn)和演變是人們崇尚西方文化意識的體現(xiàn)。1925年12月21日《申報》記載“近來上海之時裝，咸趨歐化，于制裁上多注重于立體觀念方面矣”。無論是立體裁剪方式的運用，還是讓腰部更加合體的省道，或是西式的裝袖墊肩和新潮的拉鏈，新式旗袍的特點無一不走在時尚的前沿〔7〕。民國旗袍在保留中國傳統(tǒng)服飾特點的同時巧妙地融合了西式服裝的優(yōu)勢最終形成自己獨具的風格，在體現(xiàn)中國旗袍包容性的同時其實也蘊含了民國女性對西方文化的推崇。

旗袍的裁剪制作從手工到機械化的變化，也體現(xiàn)了當時重商思想的出現(xiàn)。早在1843年上海開埠后，以上海為首，以浙江、安徽、江西緊隨其后的城市，與來自海外英、美、法、俄等國的移民為城市的商業(yè)化發(fā)展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貢獻，特別是上海，成為西方文化傳播到中國的第一站。1871年12月5日的《上海新報》記載“出延一二十里不知天日，由城東北而西折，半屬洋行……洋貨、雜貨，絲客、茶客，相向繁華”。外國商人的到來，洋貨雜貨商鋪林立，這些都為后期民國時期旗袍造型、款式的變遷提供了可能性和必要性。辛亥革命后，中國社會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社會賴以生存的小農經(jīng)濟慢慢土崩瓦解，西方工業(yè)文明強勢襲來，資本主義的功利思想對傳統(tǒng)重農抑商的習俗進行了沖擊。南京臨時政府在成立之初，就大力推動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取消了開辦企業(yè)的種種限制。因為旗袍的流行，有手藝的工匠紛紛制作旗袍，大大小小制作旗袍的店鋪大量涌現(xiàn)，一件件精美的手工旗袍滿足了女性的審美需求。上海的南京路上的鴻翔時裝公司，宋慶齡曾親筆題寫“推陳出新，妙手天成，國貨精華，經(jīng)濟干城”，蔡元培也曾以“國貨津梁”橫匾相贈。很顯然，當時的社會名流對商人的態(tài)度是鼓勵和重視的，這是重商思想的典型反映，旗袍商業(yè)價值的提升使其開始機械化制作，傳統(tǒng)的手工定制已經(jīng)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

（三）崇尚自由思想，社會風俗開放

受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的影響，清代旗袍用寬大平直的袍身掩蓋女性的削肩、平胸和細腰，以此來體現(xiàn)中國古典女性的典雅含蓄和內斂。在此基礎上，為了區(qū)分等級，并在端莊大方的前提下追求一定程度的美，清代旗女之袍選擇了將各種繁復紛雜的裝飾加于袍身，細節(jié)上追求美輪美奐，將旗袍變成了一件華麗的裝飾品。自辛亥革命以來，隨著政治上的改變，文化上也面臨著巨大的沖擊，人們越發(fā)崇尚自由、自主和自然，拋卻繁雜追求簡單明了，讓旗袍整體的造型變得更加簡潔而淡雅，去除束縛、崇尚自由的思想在旗袍上得以體現(xiàn)。作為始終代表中國傳統(tǒng)的民族服裝，民國旗袍在制衣技巧上的變化體現(xiàn)了優(yōu)秀服裝兼收并蓄的特點。它既保留了中國傳統(tǒng)服飾的制衣特點也吸收了西方服裝的優(yōu)勢，緊隨著時代的潮流，呈現(xiàn)出平民化和大眾化的趨勢。

民國旗袍的演變，在一定程度上也打破了千百年來衣冠“昭名分，辨等威”的做法，冠服等級制度隨著封建制度的被推翻而消亡，人們開始可以憑借自己的喜好選擇適合自己的服飾，旗袍的樣式也隨著人們的需求而多樣地轉變。衣領、袖子、開衩和開襟各有選擇：高低領的變化，長中短袖的變化，袖口大小的變化，高低衩的變化，左右開襟的變化等〔8〕。多樣旗袍的出現(xiàn)，實際上是民國時期女性追求個性解放的體現(xiàn)，人們不再壓抑自己的需求，不再被等級所束縛，可以順從自己的內心去選擇自己心儀的服飾〔9〕。凸顯人體美成為這個時期人們在服裝上新的審美觀。于是乎社會風俗得到開放，西方的立體裁剪方式被吸取到服裝改制中，胸省和腰省進一步凸顯了人體曲線，不得不說這是旗袍乃至中國服裝發(fā)展史上的一次重大變革。

總之，旗袍自身的衍生性和融合性終促成其流行演變，這讓旗袍逐漸成為一種全民化的國服。旗袍的演變透析出民國時期平等意識的增強、重商思想的解放等，得以看出民國時期社會風俗的逐步開放。新式旗袍在民國時期熠熠生輝，從它的出現(xiàn)到改良，西方文化的傳入起著重要的作用。在西俗東漸的潮流中，對西方習俗的接納不僅豐富了中國文化，也為改造中國傳統(tǒng)文化提供了借鑒。東西方文化在旗袍上找到了兼容的空間，時人對旗袍的改造也順應了滿漢融合、中西結合的歷史潮流，促進了歷史的進步。中西服飾觀念的交融下，簡潔自然的現(xiàn)代審美觀開始取代繁復內斂的傳統(tǒng)審美，民國旗袍這種獨具特色的現(xiàn)代中國服裝在時代的洗禮中逐漸發(fā)展，擁有經(jīng)久不衰的魅力，直至今日仍舊是人民大眾所喜愛的民族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