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管理體系構建

李海，石勇

體育旅游是體育產業和旅游產業深度融合的新興產業形態，是以體育運動為目的，以現場觀賽、參與體驗及參觀游覽為主要形式，以滿足健康娛樂、旅游休閑為目的，向大眾提供相關產品和服務的一系列經濟活動。其中，伴隨著全球戶外運動的快速發展，一種強調在天然環境下進行的戶外體育旅游正風靡全球，近年來也在我國日漸興起。戶外體育旅游與戶外運動既有聯系，又有區別，它是通過參加戶外體育活動體驗或觀賞與體育活動有關吸引物的一種“旅游”活動，有別于戶外運動主要著重于“運動”自身，即關注運動過程中身體狀態的變化、戶外裝備、活動所需的技術、安全措施等，而戶外體育旅游活動更多的是追求一種自身的價值感和體驗感。

一、關于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的認知與特性

戶外體育旅游在我國的興起，一方面源于國內豐富的體育旅游資源，可開發諸如滑雪、沖浪、攀巖、滑翔傘等多樣的戶外體育項目，另一方面，戶外體育旅游也契合愈加追求刺激、挑戰極限的大眾需求。然而，戶外體育旅游在蓬勃發展的同時，頻繁發生的意外事故也引發了社會的關注，如2021年5月22日在甘肅白銀的山地馬拉松賽，由于遭遇大風、降水、降溫天氣，造成21名參賽選手死亡、8人受傷，成為中國山地馬拉松的“至暗時刻”。為了有效避免戶外體育旅游中的事故發生，構建風險管理體系刻不容緩。

戶外體育旅游風險是在參與戶外體育旅游過程中發生傷害和損失的可能性，而這種風險主要源于致災事件、暴露與脆弱性的相互作用。戶外體育旅游風險有別于一般的風險，其獨特性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 專業性強。戶外體育旅游是一項專業性較強的活動，其風險與防御都呈現專業特征，除了對參與者本身體能的要求外，還需要戶外設備、戶外生存技能等硬、軟件配套，能夠抵御惡劣天氣等致災事件，鑄造“保護屏障”。

2. 危險性大。戶外體育旅游開展的區域，無論是水上、空中，抑或陸地上崎嶇不平的特殊地帶，往往是致災事件高發區。當景區處于起步階段時吸引的往往是具有冒險精神的游客，特別是探險旅游，因為沒有提前預警和最佳逃生路線，未經開發的景區一旦發生災害，導致救援極其困難，生還率較低。

3. 時效性強。戶外體育旅游活動處于室外，易暴露在致災事件中，致災事件與體育旅游均有時空變化規律，若游客登山時恰是雪崩高發期，游客集中地也是災害發生地，暴露增大，風險就增大，若時空耦合不上，暴露與風險則相應減少。

4. 影響力大。不同于一般生產類的行業，戶外體育旅游一旦發生事故，造成的社會影響較大，各種賽事更是廣受社會關注，不允許有半點閃失。因此，對戶外體育旅游過程中的風險進行管理、有針對性地“防患于未然”，用最小的代價最大程度地減少損失，顯得尤為重要。

二、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管理體系構建

根據ISO31000國際標準《風險管理：原則與實施指南》提出的風險管理流程框架及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的特點，構建戶外體育旅游的風險管理體系。

1. 場景確立。這是指確立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管理的目標、任務、范圍和標準，包括明確各利益相關者及其需求、體育旅游項目覆蓋的風險類別;了解相關的法律和政策，以及相關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環境。新西蘭將登山與徒步旅行、冰雪運動、山地自行車、騎馬、懸掛式滑翔運動歸為高風險體育旅游項目，將激浪漂流、潛水、沖浪、滑翔傘、攀巖、冰雪運動、蹦極歸為中等風險體育旅游項目，將滑水、游艇、皮艇、熱氣球、觀景飛機、江河獨木舟歸為低風險體育旅游項目，為項目選擇后風險的識別做準備。

2. 風險識別。風險識別是了解戶外體育旅游開展的時空范圍內是否存在洪水、滑坡、泥石流等自然致災事件或技術不熟練、缺乏責任感、設備性能差等人為致災事件風險，可能影響哪些人員、財產、經濟活動、基礎設施和環境，通過調查生成一個全面的風險隱患清單。風險識別常常以史為鑒，反復發生的事故可以形成規律性的認識，如死亡可能源于食物中毒、體溫過低等，受傷可能源于墜落、迷失等1，戶外體育旅游的構成要素是人、物（裝備）、環境，相應的引發風險事故也源自人的風險、物的風險和環境的風險。

（1）人的風險：按照主體不同可分為參與者的風險和組織者的風險。參與者儲備不足的相關知識和安全意識、缺乏專業技術、安全保護和基本的野外急救能力，是誘發風險的原因。而組織者遭遇的風險主要源于較差的風險處理能力、風險發生后處理不到位的情況，屬于自身工作疏忽的范圍。甘肅白銀馬拉松事件就是一起典型的公共安全責任事件。

（2）物（裝備）的風險：由于低質的裝備和粗糙的戶外技術而對參與者造成傷害或損失的可能性。風險來源主要源于參與者不規范使用戶外裝備、裝備功能失靈等問題。登山過程中常出現的事故就是隊員使用上升器攀登時所用尼龍腰帶較滑且沒有反扣，上升途中休息時由于體重牽拉將腰帶扣拽開，失去保護而墜入深谷，因技術失誤或不規范付出生命代價。

（3）環境的風險：自然環境風險主要是指特定的自然環境對參與者造成傷害或損失的可能性。社會環境風險指的是在體育旅游中，因缺乏健全的制度體系設計和完善的風險管控措施而導致風險事故的發生，給參與者造成損失和傷害的可能性。如滑翔傘、熱氣球等空中體育旅游項目，對環境的要求極高，大霧、大風等天氣因素是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

3. 風險分析。風險分析是根據風險類型、獲取的信息和風險評估結果的使用目的，對識別的風險隱患進行定性和定量分析，為風險評價和風險處理提供依據。風險分析要衡量風險事件的負面后果及其發生的可能性，包括對致災事件、暴露和脆弱性三要素的分析。致災事件危險性分析是對致災事件發生的強度和概率進行估算，從根源上認清體育旅游過程中可能面臨的威脅;承災體的暴露分析則是辨識可能受到影響的承災體的類型和數量，包括對參與體育旅游的游客、裝備及體育旅游資源的分析;脆弱性分析則是針對可能受災的承災體類型，分析其受不同強度致災事件打擊而致損的程度，如體育旅游活動中風險意識和應變能力強的游客逃生的可能性就大，反之，則可能造成傷亡。

如2019年7月7日，16名徒步驢友在浙江省麗人谷遭遇突發暴雨而引發的山洪導致2人遇難事件1，按照風險分析的程序及內容，完全可以事先確定預案：在驢友徒步的時空范圍內，可能會有哪些常見的致災事件？它們發生的不同概率對應的強度有多大？一旦暴雨山洪發生時，哪些區域會受影響？會有多少人員暴露在災害下面？哪些人員比較脆弱，有致死或致殘的可能性，需要緊急救援？等等。

4. 風險評價。風險評價是將風險分析的結果與確定的風險標準比較，或者在各種風險分析結果之間進行比較，確定風險等級，以便做出風險應對的決策2。風險評價常常要利用既有標準，為各種風險評分。以戶外體育旅游中常見的迷路風險為例，造成原因是不熟悉路線的可能性較小計1分，造成的后果危害較大計3分，風險指數可以計為1×3=3分;造成原因是判斷失誤的可能性較大計2分，但造成同等后果計3分，風險指數是2×3=6分，第二種風險指數較大，因此值得關注。

風險評價要確定風險的可容忍性和可接受度，結合體育旅游目的地的實際情況和社會標準，界定可接受與不可接受風險的界線。根據英國健康和安全委員會定義，可接受風險是指為了工作和生活等目的，任何承受風險影響的人在風險控制機制不變的條件下準備接受的風險。戶外體育旅游活動中的滑倒、暈車等都屬于可接受的范圍，但墜亡、重傷則明顯屬于不可接受的風險。合理的可接受風險標準是風險評價的基礎。可接受標準制定的科學性直接關系到風險決策的合理性和可信度。

風險評價涉及成本效益分析，它指的是對戶外體育旅游活動減災措施的投入產出分析，以此來確定措施的可行性。所謂風險管理成本，是指在戶外體育旅游活動進行前就開始的、所有與減少風險措施相關的經濟單位所承擔的耗費，而風險管理收益則主要是避免或減少的潛在損失，人員傷亡常常是對戶外體育旅游目的地影響最大的損失。災害風險降低措施應放在可持續發展的大環境下，綜合考慮社會經濟、政治文化，以及環境因素等，需要從多種不同角度進行分析評價。

5. 風險處理。風險處理是選擇并執行一種或多種改變風險的措施，包括改變風險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或后果的措施，可供戶外體育旅游地政府、政府主管部門、組織方、游客個人等各利益相關方進行風險處理的方案有多種選擇。

（1）規避風險：通過避免產生暴露以規避可能產生的風險。2021年6月初，國家體育總局辦公廳發布關于暫停相關體育活動的通知，暫停山地越野、戈壁穿越、翼裝飛行、超長距離跑等管理責任不清、規則不完善、安全防護標準不明確的新興高危體育賽事活動，屬于通過停止活動來規避風險的典型。

（2）降低風險：通過改變致災事件發生的強度和概率，以降低造成不利影響的可能性。通過降低承災體的脆弱性以及增加其恢復力，從而減輕災害的損失。如高空跳傘時可能會由于動作不當和降落傘問題引起受傷，針對動作不當，就應該通過持續訓練以熟練動作;針對降落傘問題，就應該更換器材，降低產生損傷的可能性;只在天氣晴好的時候進行跳傘也是降低風險的一大策略。

（3）轉移風險：通過其他方分擔或承擔風險，如通過保險來轉移風險。目前，中國保險市場上只有一家專業的體育保險中介——中體保險經紀有限公司，提供專業的體育風險咨詢服務，并與保險公司合作開發了登山戶外專項保險、跆拳道運動保險、賽場公眾責任險、賽事取消保險及志愿者的人身意外傷害保險3。

（4）保留風險：接受殘余風險并計劃管理其后果，即保留風險。對于高風險的體育旅游項目而言，保留一部分風險，接受一定程度的極限挑戰，反而是追求最好體驗的方式。

三、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管理的實施

對于戶外體育旅游風險管理，亟須強調全程的溝通與監控，以確保實現有效、動態的風險管理活動。

1. 溝通與交流。溝通和交流是風險管理步驟中很重要的環節。溝通可以確保風險管理執行者及利益相關者了解決策與特定行動的基礎，因為利益相關者對于決策有重大影響，所以必須評估他們對風險及利益的認知，并了解及記錄形成這些認知的原因。例如，在戶外體育賽事的風險管理中，可由第三方機構作為專業的風險評估機構介入賽前的風險管理中。即在賽事舉辦前，第三方可通過賽事文件評估、實地評估等方式將采集到的風險數據通過形成評估報告、評估結論的方式與賽事主體進行溝通和交流，幫助賽事主體提前了解、認知戶外賽事可能遇到的風險，以及目前賽事應對處理的情況，并可及時做出針對性的改進和預防。

2. 監控和反饋。對現有體育旅游活動組織和設施的安全隱患進行全面排查，完善科學的監管機制，才能提高避險救助能力。由于風險很少是靜態的，外部環境的改變將影響風險處理所采用的方法和措施的合理性，因此，要對風險的動態變化建立持續的監控和反饋機制，從而保證風險管理的有效性。例如在戶外體育旅游的開展階段，戶外體育旅游的管理主體應根據事前風險評估的報告（結論），針對性地建立風險監控工作機制，包括風險的監控團隊、應急觸發的信號等。一旦出現風險預警或觸發應急機制，則可第一時間反饋給相關風險防控和應急部門，及時采取措施。

（第一作者系該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第二作者系該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通訊作者;收稿日期：2021-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