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杰
(長沙師范學院音樂舞蹈學院,湖南長沙,410100)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1]而如何在我國基礎音樂教育中弘揚中華民族音樂文化,培養學生對民族文化的認同感,早已成為音樂教育工作者共同關注的問題。
湖湘木偶戲作為湖南傳統藝術中的一種,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它根植于湖南民族、民間藝術的沃土中。它既是中國戲劇的組成部分,又是中華文化千百年來不斷傳承的文化基因之一,更是湖湘文化一種典型的代表形式。20世紀80年代,伴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湖湘木偶戲遭遇了發展危機。受商業化的沖擊,人們的生活方式、文化理念都發生了很大變化,人們對具有通俗性、大眾性、娛樂性特點的流行音樂熱情追捧,而逐漸忽視湖湘木偶戲這樣的傳統音樂文化。青年木偶人才越來越少,直接導致了這項傳統技藝面臨著失傳的危險。2008年,湖南杖頭木偶戲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湖南省木偶皮影藝術保護傳承中心作為全省唯一的木偶戲傳承單位,繼承發展了湖湘木偶戲藝術,并在傳統劇目表演的基礎上,創作了一大批適合兒童觀看的新節目,越來越多的兒童逐漸感受到了木偶戲的藝術魅力。在這樣的背景下,如何將湖湘木偶戲融入各級學校教育,挖掘其內在的藝術價值、教育價值、情感價值、道德倫理價值,讓學校成為傳承湖湘木偶戲的主陣地,從而從根本上解決湖湘木偶戲的傳承難題,成為一個迫切的研究課題。
湖湘木偶戲是流傳于湖南省的傳統戲劇,也是中國傀儡戲的一個重要分支。根據《舊唐書》中的記載,唐咸通六年(公元865年),湖南桂陽一帶就有木偶出現,到清代已十分盛行。清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溆浦縣志》中,載有清嘉慶辛酉(公元1801年)科舉人鄧大猷的《竹枝詞》:“梨園弟子不知耕,一擔傀儡隨處行,但過重陽風雨后,村村演劇賽秋成。”[2]經過上千年的歷史發展,湖湘木偶戲已成為湖湘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受當地氣候地理、風土人情、民間戲曲的影響,湖湘木偶戲在表演、聲腔、操作、題材內容等方面獨具一格,具有很高的文學藝術價值,深受當地老百姓的喜愛。
從地域分布來看,湖南各地區都有木偶戲,其中湘中、湘北、湘南地區最為集中。湖南木偶戲分為杖頭、提線和布袋三種。其中,最流行的是杖頭木偶。湖南杖頭木偶有五大流派:“祁陽派,唱祁劇,表演粗獷樸實;溆浦派,唱辰河戲,表演豪放;衡山派,唱衡陽湘劇,表演細膩;常德派,唱常德漢劇,表演具有鄉土氣息;長沙派,以唱長沙湘劇為主。”[2]湖南杖頭木偶形成了一大批傳統劇目,如《攔馬》《鴻門宴》《蘆花蕩》《盜草》等,作為湖南杖頭木偶戲傳承者的湖南木偶皮影藝術保護傳承中心這些年也創作了不少優秀劇目,如《青蛙王子》《馬蘭花》《石三伢子》《留守大山的孩子》等。傳統劇目的音樂以地方戲曲為主,伴奏樂器主要為打擊樂器,也就是常見的鼓、鑼、鈸、課子、云板等,而現代劇目的音樂創作則大量運用了西方作曲技法理論,這些創作技法在地方戲曲的基礎上增強了音樂的表現性、戲劇性、故事性,使杖頭木偶戲更生動有趣,也促進了杖頭木偶戲的發展。
一直以來,民族民間音樂是小學音樂課程資源重要的組成部分,而培養民族音樂文化自信是我國音樂教育的首要任務。《義務教育音樂課程標準(2011年版)》明確指出:“應將我國各民族優秀的傳統音樂作為音樂教學的重要內容。通過學習,學生熟悉并熱愛祖國的音樂文化,增強民族意識、培養愛國主義情操。”[3]民族民間音樂是我國的音樂藝術珍寶,包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它是與當地民族的生產、生活方式及審美意識息息相關的,蘊含著深刻的內在情感和強烈的民族精神的文化產物,也是音樂教育寶貴的課程資源。湖湘木偶戲不僅是一種民間藝術,而且是一種活態的民俗文化。在表演過程中,演員常采取兒童喜歡的擬人手法,使動物、植物、靜物都被賦予人的性格特征,運用夸張的表演方式和生動的角色造型,激發學生的興趣,讓學生在潛移默化中了解湖湘木偶戲。比如,湖南大型木偶兒童劇《石三伢子》,就是很能體現湖湘文化精神的一個作品。它將勇敢、善良、有遠大抱負的少年毛澤東形象通過木偶劇的舞臺展現出來,對學生的心靈觸動很大。
湖湘木偶戲不僅具有很強的欣賞性,在音樂表現上也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在表演湖湘木偶戲的過程中,演員對木偶的操縱需要腦、眼、手等多種器官的同步與協調,才能讓木偶在舞臺上“活”起來。例如,湖湘杖頭木偶的頭、五官、頸脖的動作都需要靠舉桿操縱來完成,表演時演員左手持主桿,右手持側桿,舉起木偶操縱其動作。可以說演員操縱水平越高,木偶的表演就越細膩傳神。湖湘布袋木偶操作是將手伸入布袋木偶衣服內,食指伸入頭部,大拇指及其他3根手指分別穿進布袋木偶衣服左右兩邊的袖子,轉到手腕,擺動手指,手中的木偶就動起來。可以說布袋木偶操作相對簡單,很容易為小學生所掌握。經過一定的訓練后,學生很快就能讓手中的木偶有表情地動起來,學生在其中獲得的快樂是不言而喻的。總之,復雜的湖湘木偶操作,可以根據小學生的操作水平進行簡化,使它成為一種具有實踐性和高度游戲性的小學生音樂教學活動。正如郭聲健教授所認為的,理想的音樂課堂,一定是能夠為學生搭建展示的平臺、創造與提供學生展會機會的地方。[4]
當然,湖湘木偶戲的表演不僅僅限于對木偶的操作,表演者對各種木偶角色的塑造也是非常重要的。這種塑造包括表演者要仔細揣摩角色的性格特點、言行舉止,才能將這個角色演活。而小學生因為表現欲望強,他們特別渴望在木偶戲表演中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塑造木偶角色。在木偶戲的神話故事里,學生和扮演的角色融為一體,仿佛自身就處于一個充滿神奇、幻想的世界中,這種奇妙的經歷無疑讓學生獲得了極大的精神滿足,而這也是小學生喜歡木偶戲表演的一個重要原因。
著名音樂教育家達爾克羅茲曾指出:“游戲活動不僅使兒童感到親切和自然,還有利于教師在寬松的活動秩序和氣氛中,有意識地培養兒童的個性和精神氣質,發展兒童的想象力和創造力。”[5]目前,音樂游戲教學已成為小學音樂教學的主要形式,學生通過身體律動游戲、節奏創編游戲、識譜游戲等方式體會到了音樂學習的快樂。同時,在玩音樂游戲的過程中,學生通過與同伴的合作、交流,也增強了自身的社會交往能力以及團隊合作能力。從藝術的角度看,湖湘木偶戲具有很高的藝術審美價值;從游戲的角度來看,湖湘木偶戲的劇目內容和表演形式又為音樂游戲活動的開展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可以說,針對湖湘木偶戲開展的音樂游戲教學,激發了學生的學習興趣,在愉悅的氛圍中達到了寓教于樂的效果。
例如,在小學一年級湖湘木偶戲《小放牛》音樂游戲活動中,教師先一人扮演“牧童”和“村姑”兩個角色,在音樂伴奏下,教師把兩個角色的念白說出來,具體如下。
牧童問:“聽說你們那里的姑娘都會唱小調,你唱一唱聽聽。”牧童表現出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村姑說:“我呀……不會唱!”村姑先是故意讓牧童充滿希望,邊說邊眨著眼睛走到一邊,突然轉過身來回答。
牧童說:“不會唱?不唱我就不讓你過去。”牧童希望落空,生氣地將路給攔住。
村姑開始演唱,牧童聽完,故意俏皮地說:“你唱錯了,要再唱一首……”
在這個環節中,教師一開始并沒有設計人際的互動。后來,為了遵循音樂游戲活動“要創設互動機會”的原則,教師組織學生進行了角色分組,讓學生選擇“牧童”或“村姑”來進行表演,并且在表演過程中要求“牧童”和“村姑”既要有對話,也要有演唱,演唱的歌曲可以由學生自己決定。角色之間的對話與賽歌,極大地調動了學生的積極性,也印證了在湖湘木偶戲音樂游戲活動中激發學生“人際互動需要”的重要性。
要在小學音樂教學中順利推廣湖湘木偶戲,首先要讓學生通過聆聽來深刻地感受、體驗和理解湖湘木偶戲的音樂魅力。
湖湘木偶戲《馬蘭花》的音樂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從音樂本身來看就具有很高的音樂欣賞價值。湖南作曲家何開明先生在《馬蘭花》的音樂創作中采用了云南民歌素材,同時結合兒童音樂欣賞的心理特點,在配器方面增加了許多表現力強的現代創作手法,使得音樂既保留了民族音樂的特色,也呈現出不少帶有故事情節的音樂片段,使得音樂對學生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可以說,《馬蘭花》的故事情節跌宕起伏,極大地滿足了學生內心各種奇妙的幻想。而作曲家潛心揣摩劇中各個角色的性格特點,準確地用音樂刻畫出劇中角色的“善”“惡”“美”“丑”,也讓學生在音樂欣賞過程中體驗到了深刻的審美感受。
另外,湖湘木偶戲《馬蘭花》的故事結構是一種典型的線狀結構。所謂線狀結構,就是各個情節組成部分按時間的自然順序、事件的因果關系順序連接起來,呈線狀發展,由頭至尾、由開端到結局,一步步向前發展。而音樂本身的結構發展也始終與故事情節發展相吻合,這就使學生能在欣賞木偶戲故事的同時,清晰地把握音樂節奏的變化,了解樂句、樂段的組織結構是如何相互匹配的。教師讓學生在對木偶戲的視覺欣賞中去感知音樂要素、結構上的變化,實際上是在更進一步地加深學生對音樂的感知體驗。湖湘木偶戲《馬蘭花》的音樂結構是引子—A—B—A,這樣一個單純帶有引子的單三部曲音樂作品,正因為有了故事內容的吸引,使學生更容易、更有興趣去學習其音樂背后的相關知識。
綜合藝術表演是融歌唱、演奏、舞蹈、律動為一體的藝術表演形式。綜合藝術表演領域的教學內容主要包括律動、集體舞、歌舞表演、音樂劇表演,簡單的歌劇、戲劇、曲藝片段表演及藝術評價等。這一領域的教學對提高學生的音樂理解能力、表現能力和創造能力,對培養學生的認知能力、思維能力及社會交往、協作能力都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而湖湘木偶戲恰恰是一種融合了多種藝術元素的戲劇藝術,它有極具地方特色的戲曲唱腔、種類豐富的伴奏樂器、賞心悅目的舞蹈、惟妙惟肖的木偶操縱。這些藝術元素都可以被應用在小學音樂課堂教學中,成為小學綜合性藝術表演的重要素材。
例如,湖湘杖頭木偶劇《快樂的小和尚》,講述了三個小和尚離開師傅偷偷下山,途中發生的一系列有趣的故事。該木偶劇經過教師一定的改編,可以應用在小學音樂課堂教學中。該木偶劇融知識性、趣味性、娛樂性為一體,減少了臺詞唱腔,突出了戲劇沖突的動作性表現,音樂創作上也將戲曲音樂通俗化、流行化,既沒有丟失原有的戲曲味道,也加入了很多風趣幽默、情趣盎然的音樂元素。正是有了這些藝術特色,教師在音樂教學過程中,可以設計一些形式多樣的音樂游戲活動,讓學生用身體去體驗音樂的要素,感知身體律動與音樂契合所帶來的樂趣。在《快樂的小和尚》木偶劇中,既有木偶戲操縱者基本步法的呈現,如慢步、快步、拖步等,也有生活中最簡單的步態,如跳、跑、躍、搖擺等。達爾克羅茲體態律動教學認為:“音樂的本質是一種律動,是一種以人的自身為載體表達內心情緒的律動。”[6]從這個層面講,身體律動是可以在所有音樂教育活動中實施應用的。因此,教師在音樂游戲活動中,可以啟發學生運用各種步法來表現三個和尚的快樂、調皮、生氣、難受的各種個性化情緒,要求學生仔細傾聽音樂,使步法盡量與音樂的節奏、旋律以及情緒相吻合。在此基礎上,教師將全體學生劃分為多個三人小組,同一小組成員共同進行表演,扮演不同的小和尚。小組成員以單圈為隊形,其中一名學生先當“領頭和尚”。“領頭和尚”根據音樂創造一個動作模型,要求有步態之外的其他身體動作,其他兩個“和尚”要按照前面“領頭和尚”提供的模型進行創編。最后,學生根據A段音樂嘗試即興表演自己的動作模型,教師挑選領頭人。這樣,每一位學生都能在木偶劇《快樂的小和尚》中通過身體動作的呈現,獲得自我的音樂感受。
湖湘木偶戲要更好地在小學音樂課堂應用,僅靠教師的教學研究是不夠的,還需要有湖南省木偶皮影藝術保護傳承中心的傾力支持。該傳承中心一直以來深入湖南省各地中小學校,開展湖南木偶戲的演出和教學活動。在此背景下,學校可以與該傳承中心合作,引進名師組建湖南木偶戲專業師資團隊。
首先,學校可以邀請湖湘木偶戲的表演工作者來學校授課,學校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從音樂、舞蹈、美術學科中抽調一些教師組成學習小組,跟隨湖湘木偶戲的老師學習唱腔、操縱表演、戲詞,在熟練掌握后承擔起湖湘木偶戲的教學工作。其次,學校可以成立專門的湖湘木偶戲教研組,教研組成員由學校教師和湖湘木偶戲表演工作者共同組成,對湖湘木偶戲的歷史淵源、劇目、音樂特點、藝術表演形式展開研究,并定期在木偶戲課堂由相關的教師給學生授課,讓學生能對這一古老藝術有更全面的認識。最后,學校還可以在第二課堂中設立專門的湖湘木偶戲社團,讓對湖湘木偶戲感興趣的學生加入木偶戲社團,利用課余時間排練,并在學校的各種藝術活動或運動會開閉幕式上進行木偶戲表演,強化湖湘木偶戲在學校藝術教學中的“窗口效應”。
總而言之,“為了培養對本民族音樂文化的自信,音樂教育的內容必須以本民族音樂作品,特別是本民族傳統音樂作品為主體”[7]。湖湘木偶戲作為湖湘藝術文化中的一部分,理應在小學音樂教育中得到更好的繼承與發揚。學校若能將以上舉措落實到具體實踐中去,湖湘木偶戲將會在校園里得到更好的傳承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