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

LUKE LEITCH

2021年11月30日，星期二，臨近晚上6點，Virgil Abloh的聲音從音響設備中傳出。現場大約1500人，都坐在邁阿密海洋體育館的漂浮跑道上，聆聽Mansur Brown扣人心弦的開場曲“Want You”。根據后臺消息，Louis Vuitton的組織人員原本預計只有600名來賓，且大部分是本地賓客，來共同慶祝Louis Vuitton新男裝店開幕。這場時裝展示活動，正好與巴塞爾邁阿密海灘藝博會不期而遇。而就在開幕的兩天前，一則新聞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年僅41歲的Abloh去世了。

震驚之余，在Abloh短暫的生命中與之有過交集的人們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Louis Vuitton背后的Arnault家族幾乎全體出席;Kanye West、Kim Kardashian West和他們的女兒North也重聚于此，共同緬懷Abloh。此外，Rihanna、Pharrell Williams、A$AP Rocky、Jonathan Anderson、Kligo、Silvia Venturini Fendi、Samuel Ross、Kerby Jean-Raymond、Bella Hadid、A$AP Ferg、Joan Smalls等一眾名人也紛紛停下手中的事務，來到現場。他們的到來，一方面是為了向這位給他人創造了無數可能的設計師致敬，另—方面也是為了親眼見證這場活動——由Abloh操辦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的大秀。然而讓人痛心的是，Abloh的人生卻永遠定格在了這一高光時刻。

Louis Vuitton首席執行官Michael Burke在演講中說：“Virgil的妻子Shannon和家人希望今晚的大秀和音樂會能夠如期舉行。我最后一次與Virgil交談是在周六的晚上，他激情澎湃地描述了大秀的種種細節……他已經把整個大秀在腦海中排演了一遍。今晚，他不能親自前來與我們分享這一切，也是他心中的遺憾。”

人們將永遠銘記Virgi Abloh，這位在他的時代最受歡迎且最有影響力的時尚設計師之一。他從一個2009年闖入各種大秀的時尚游俠開始一路成長，最終登上了全球奢侈品行業的頂峰。作為Off-White的品牌創始人和Louis Vuitton的男裝藝術總監，他的經歷備受爭議，卻是21世紀第一個十年中極為典型的時尚范例。Abloh是一位非裔美國人，也是一位創作者，他的設計從街頭服飾的雜亂風格中脫穎而出，他也經常對該風格的定義提出不同見解。他是一位破局者，即使面對涇渭分明的領域，也能開創性地打破既定界限。

Abloh的影響力遠超時尚界。2021年4月，在一次采訪中，他說道：“我做事我行我素，從不畏懼。”到了2021年，如此特立獨行的行事風格使他在業內聲名鵲起。他將時尚設計僅僅看作一個媒介，借此邁向更宏偉的目標——“建立一個全球性的社區，不理會亞文化中可能出現的精英主義或地域主義?！?/p>

Abloh成就頗多，最突出的莫過于他對那些不受相關主流群體關注的人的支持。比如，2017年，他為足球隊Melting Passes設計了一套制服。這是一支由生活在巴黎的年輕的移民組成的足球隊，他們沒有居留身份，不能參加任何正式比賽（隨后Abloh還邀請他們中的一組成員出席并觀看Off-White大秀）。2018年，Abloh的Louis Vuitton首秀在巴黎大皇宮的花園里舉辦，邀請了3000名學生觀眾。Abloh還向加納（他的父母在那里出生）的滑板和）中浪愛好者提供支持，并出資修繕芝加哥（他稱之為家的城市）的公園和游樂設施。

2020年7月，Abloh發起了“后現代獎學金基金”，樂此不疲地四處奔走，籌措資金，以支持黑人企業。在專業領域，他也極其慷慨，經常指導后輩黑人設計師（包括英國設計師Samuel Ross），聘請他們加入Off-White設計團隊，其中一位設計師在給我的信里寫道：“我欠Virgil的人情實在是太多了。”

Abloh的慷慨源于他內心的希望。在剛剛提及的采訪中，他聊到科技可以創造條件讓“人性成為一種烏托邦”，這讓他很興奮，并補充道：“這就是我專注于設計的原因。同時我不斷問自己，我還能為誰做些什么？這已不只是藝術創作的問題了。在加納首都阿克拉，如果有人能夠搭建橋梁，就會有許多孩子有機會接觸到滑板并加入社群;在芝加哥南區，也有許多孩子亟需教育和健康方面的支持。那么，我正在做的事怎樣才能與其發生關聯？所需的橋梁又是什么？這些就是我職業生涯中一直在思考并想要實現的理想。于是我發起了“后現代獎學金基金”，募集100萬美元支持黑人學生接受教育，這些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p>

1980年，Virgil Abloh出生于美國伊利諾伊州羅克福德市，他的父母Nee Abloh和Eunice Abloh早年從加納移民至美國。課余時間，Abloh對滑板著了迷，他認為是滑板激發了他對時尚最初的興趣，后來他又喜歡上了打碟。他曾在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學習土木工程，隨后又在伊利諾伊理工學院學習建筑，恰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Kanye West。Kanye West對他印象深刻，并在2002年邀請Abloh擔任他的創意合伙人。

此后幾年，Abloh做了許多事，包括推出零售空間和畫廊、在潮牌Been Trill與Heron Preston和Matthew Williams共事、推出品牌Pyrex Vision。盡管Pyrex Vision現已不復存在，但原有作品仍不斷被市場盜版私售。2009年，他與相戀十年的女友Shannon Sundberg步入婚姻的殿堂。

現在看來，那也正是他廣為人知的一年來。那一年，Abloh與West，以及同伴Don C、Taz Arnold、Ghris Julian、Fonzworth Bentley，攜手闖入了巴黎時裝周的眾多秀場。根據West后來的估計，他們成功獲得了一半以上巴黎時裝秀的入場資格。同年，Abloh投奔West，兩人前往羅馬，在Fendi公司實習;一年后，他加入了West的Donda項目。2013年，Abloh決定從Pyrex Vision抽身，轉而投入一個全新的品牌，并將其命名為Off-White。

2014年，Off-White發布了第一個系列作品。這一年恰逢時尚潮流發生巨變，為了滿足消費者不斷變化的口味，以奢侈品為中心的品牌開始慢慢試探性地推出運動鞋。此前習慣穿運動鞋卻很少考慮定制的人開始有新的需求，并與日俱增。而在時裝秀的背景下，Off-White呈現出的純粹的街頭服飾風格，既滿足了鞋迷對更多顛覆性造型的苛求，又填補了時尚象牙塔與街頭風格之間的鴻溝。

2015年，Off-White入圍LVMH Prize決賽;到了2018年，男裝行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四家品牌的創意團隊重新洗牌，Abloh獲得了Kim Jones的支持，接下了Louis Vuitton的工作。至此，在巴黎時尚品牌中擔任重要角色的黑人設計師有且僅有兩位，一位是Balmain的創意總監Olivier Rousteing，另一位就是Abloh。今年7月，時尚和奢侈品巨頭LVMH收購了Off-White的多數股權，并安排Abloh擔任LVMH的執行級顧問，在集團內部營造了一種積極且具顛覆性的氛圍。

2018年6月21日，那是一個明媚的夏日，第一場下午秀在一條彩虹跑道上舉行，它給人的感覺是，這場秀仿佛是時尚界的分水嶺。Abloh在大秀上鞠躬致謝后，與West激情相擁。正如Vogue Runway報道的那樣：“最后一個造型是一件金屬質感的銀色雨披，胸前寫著‘Follow the Yellow Brick’（跟隨心中的黃磚路）?！彼贗nstagram發布了那一刻的照片，配文寫著：“你也可以做到?！?/p>

思緒回到邁阿密比斯坎灣，這場秀幾乎是Abloh為Louis Vuitton打造的最后的作品（真正最后的大秀定于本月在巴黎舉行），因此有些不同尋常，雖然Abloh本人遺憾缺席，可他又仿佛無處不在。他的聲音透過音響，向我們娓娓訴說著活動的主題：他的精神融入到了計劃在此呈現的系列中：現場還有為他打造的30英尺高的3D掃描人像，他看起來十分偉岸，眼神充滿希望地看向那個被系住的紅色熱氣球。

最重要的是，Abloh仍然活在現場來賓們的言語里和記憶中。他們或多或少被Abloh所感動，得到過他的指導，或者因為他而擁有了自己的理想。我們穿過漂浮跑道，經過人像和熱氣球，來到另一片區域，Erykah Badu稍后將在這里演出，人們還會在此吶喊Abloh的名字。在那之前還上演了一場燈光秀。轟鳴的無人機在天空編排出圖像和文字，我們看到了這場大秀的象征：紙飛機，它徑直沖向風中。隨后，在夜空映襯下的紅光里，字母接連浮現，對我們說“Virgi曾經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