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船

葉超英

水上有船，陸地上也有船。陸地上的船，叫公交車，或是公共汽車。這種車，一般車身龐大，速度緩慢，在城市里如同蛛網一樣的線路中自由地穿來行去，是城市里一種別樣的船。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有緣到省城讀書。第一次來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大城市，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四顧茫然，大有被拋棄之感。

定定神，隨著滾滾人流走出火車站，來到一片開闊地帶，放眼一望，是一片車的海洋：各路公交車停泊在這里，整裝待發。在地攤上買了一張地圖，整座城市的“底細”盡收眼底。找到所在學校的目的地，再查看公交車路線，心中一下子有數了。坐公交車到達學校，是最廉價也是最容易的辦法。公交車是城市里最讓人信任的主人，絕不要擔心上當受騙。無論你來自哪里，它都一視同仁地接納你，胸懷寬廣，肚量如海。

那個年代的省城，街道還不是那么寬。公交車車身龐大，猶如一個巨無霸。車子塞滿街道后，路兩邊只剩方寸之地，容身之處非常狹窄。坐在車上，總有隱隱的擔心：這么大的車子，能夠通過這些羊腸巷道么？不會傷到路兩邊的行人么？坐公交車久了，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再怎么狹窄的巷道，公交車再怎么左沖右突，它總是能夠在一片鏗鏘聲中輕快地滑過，猶如一艘繞過急流險灘的船，有驚無險。

上車買好票，找個座位坐下。“某某站到了，請到站的乘客帶好隨身攜帶的貴重物品下車……”一個個站臺停靠，一聲聲禮貌的廣播，讓人心生溫暖。在公交車上，不要擔心迷路，車子自然會準確地把你送達目的地;也不要擔心錯過站臺，只要留心聆聽廣播聲，就能知曉已經到了哪里。就算萬一錯過站臺了，也不要緊，再搭車回轉就是了。城市再大，有了公交車，就有了陌生的依靠，就不必擔心在這座城市迷路或走丟。

上車之后，還是要留心“三只手”。貴重物品和錢財，都要捂緊，不可隨意暴露目標。在此前提下，才能悠然自得地觀賞窗外的風景。如果所乘的目的地是終點站，就可放心地在公交車上呼呼大睡了。

在省城的幾年讀書生活眨眼過去。離開省城時，坐公交車到火車站。坐在寬敞明亮的公交車里，感慨唏噓，大有物是人非之感。客居省城的這些年，公交車成了老朋友了，一股戀戀不舍的感情油然而生。

城市的形象有很多標志，公交車無疑是其中的一種。在我的心目中，城市公交車，一直作為一種船的形象而存在。便利，信任，寬容，安穩，和善……這些詞語都是貼在公交車上的標簽。

公交車，城市船。在不知不覺中，公交車成了客居城市者濃濃的牽掛，滋味綿長而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