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弓射日到江南

程思良

距溧陽城西北20多公里的水西村，原本同諸多江南小村莊一樣籍籍無名，但當歷史的車輪輾過1938年時，水西便聲名鵲起熠熠生輝。在江南抗日的大舞臺上，它隆重登場了——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在此駐址。歷史選擇了水西，水西也成就了歷史。在溧陽革命史上，在江南抗戰史上，在新四軍發展史上，水西譜寫了壯麗輝煌的詩章。

走進水西這塊抗戰圣地，我的目光沒有在李氏宗祠那古色古香的考究建筑、細膩精致的木刻花雕上太多逡巡，而是久久地凝望著矗立在松柏叢中的陳毅和粟裕的銅像，在“新四軍東進”“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在水西”“堅持發展蘇南抗日根據地”“碧血灑江南，光輝照千秋”四大部分珍貴的歷史資料前徘徊。

84年了！穿過歲月的煙云，眼前猶見抗日的鐵流在榛莽叢生的山野與河湖交織的水鄉洶涌澎湃，耳畔猶聞鏗鏘激越的新四軍軍歌山鳴谷應：“東進，東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揚子江頭淮河之濱，任我們縱橫馳騁;深入敵后百戰百勝……”

當時的江南敵后，恰似恐怖、悲慘的人間地獄。自從國軍潰退、官員逃跑之后，日本侵略軍如入無人之境，氣焰囂張，肆無忌憚，到處野蠻屠殺，瘋狂擄掠，奸淫婦女，焚燒村鎮。敵探漢奸土匪趁機橫行霸道，魚肉民眾，助寇為虐，猖獗一時。廣大敵后人民陷入國破家亡、水深火熱的痛苦絕境。

正當江南敵后人民“若大旱之望云霓”的時候，1938年4月，新四軍派粟裕率先遣支隊在茅山地區進行戰略偵察，6月，陳毅率領一支隊挺進蘇南敵后。6月12日，陳粟會師溧陽竹簀橋，召開了著名的竹簀橋會議，對部隊到達江南地區的初期活動，作了部署，陳毅指出：“在竹簀橋會議以后，我們的工作方針和工作尺度就決定地握在掌中了。”9月選定水西村“光裕堂”和“五分公祠堂”作為新四軍一支隊司令部和政治部的辦公處。同時，將兵工廠、服裝廠、醫院等后勤單位遷到水西村周圍村莊。1939年11月7日，中央軍委決定將一、二支隊領導機關合并成立“新四軍江南指揮部”。陳毅任指揮，粟裕任副指揮，統一領導江南地區武裝斗爭，在祖國的東南半壁，建立了第一塊敵后抗日民主根據地。

在這里，陳毅在狹小的作戰室里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取得了新豐車站、永安橋、新塘、珥陵、江寧、當涂、句容、小丹陽、東灣、延陵等大小百余次戰斗的勝利。到1939年春，新四軍東進部隊已由初期的4000余人，擴大到14000人之多，活動范圍已達到溧陽、溧水、丹陽、金壇、句容、鎮江、高淳、江寧、當涂、宣城、蕪湖等沿長江的十多個縣，人口達150多萬，初步創立了以茅山為中心的蘇南抗日游擊根據地。

在這里，軍民魚水親，鄉親們由衷贊嘆：“從古到今，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好軍隊。”陳毅常常深入田間地頭與鄉親們共話桑麻宣傳抗日，水西地區方圓數十里的城鎮村莊，差不多都留有陳毅的足跡。當時在根據地，甚至在偏遠的山村，許多老人和小孩都認識陳毅，親切地稱他“陳司令”，有話跟他說，有問題找他反映，有困難求他解決。廣大群眾熱情高漲，紛紛投入到抗日戰爭中來，父母送子女、妻子送丈夫參軍，遞情報，救傷員，籌糧秣，從各個方面支援新四軍。溧陽有的老大娘把自己的獨生子送到部隊，“拜托”給陳毅，鎮江有個人帶來30多個新兵入伍，特別是有一個老農民親自送兒子當兵，還帶來一支槍，甚至連一些青年道士也削發當兵。1939年初春，莊湖頭村的老鄉們放干了池塘，敲鑼打鼓要把捉來的幾擔大魚送到很遠的水西，慰勞司令部。陳毅恰巧路過莊湖頭村，讓老鄉把魚送到附近老一團的一個營，自己一條魚也不留。天寒地凍，婦女們掀起轟轟烈烈的為部隊做千雙鞋活動，日夜趕制軍鞋，并冒著生命危險，把軍鞋送到前線戰士們的手中。

在這里，陳毅殫精竭慮開展統一戰線工作，爭取各階級人士，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對日抗爭。他親自對一些社會名流、地方武裝、開明紳士、民族資本家甚至方外人士進行聯絡，開展工作，積極推動他們參加抗日。茅山地區有一個大的企業叫茅麓公司，經理紀振綱是江南知名的民族資本家，該公司還擁有一支兩百人槍的武裝，陳毅親自做他的工作，曉以民族大義，動員他參加到抗日中來。后來日軍占領了茅麓公司，紀振綱便把他的自衛武裝全部人槍交給了新四軍。竹簀橋有一支地方武裝，領導人叫許維新，是舊軍人出身。陳毅發現他有一定的抗日傾向，便想方設法爭取他，最后許維新連人帶槍參加了新四軍。有一個丹北自衛團，是一支擁有千余人槍的抗日游擊隊，陳毅先是派部隊帶領他們作戰，后來還親自到丹北去，同游擊隊的領導人深夜長談，進行教育，并派大批干部去那里工作，最后這支部隊正式成為新四軍的一個組成部分。1938至1939年間，陳毅曾親自到茅山的乾元觀等寺廟向道士、和尚進行抗日宣傳，動員他們出家人也要關心國事，支援抗戰。陳毅四顧乾元觀，邀請名醫辛三仙出山為新四軍戰士治病，更是新四軍中耳熟能詳的佳話。

水西烽火映天明。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從成立到北上渡江，雖然不到一年時間，由于陳毅、粟裕等堅決貫徹黨中央的路線、方針、政策，率領廣大軍民浴血奮戰，粉碎了日、偽、頑的夾擊，沖破了國民黨當局劃地為牢的鉗制，建立茅山游擊根據地，東進、北上，把抗日的烽火燃遍大江南北。

水西，你是江南敵后游擊戰爭的神經中樞，你是插在敵寇京滬杭心臟的一把尖刀，你是新四軍東進的橋頭堡，你是發展江北斗爭的跳躍點，你也是培養、造就大批干部的搖籃。歷史不會忘記，江南的山山水水不會忘記，老區的人民不會忘記，先輩們的豐功偉績，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責任編輯 徐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