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想推新資本主義，難

王鍵

2月22日，日本2022年度預算案在眾議院?通過，24日即進入?yún)⒆h院審議程序。鑒于執(zhí)政黨在議會兩院占多數(shù)席位，它將很可能在提交參議院30天后生效。這份預算案達107萬億日元（約合9361億美元），連續(xù)10年創(chuàng)歷史新高。它包括應對新冠疫情和實現(xiàn)岸田倡導的“新資本主義”的開支。日本社會圍繞“新資本主義”的討論再起。

岸田上任伊始即提出“新資本主義”的政策主張，此后多次加以詮釋。2021年10月8日，在上任后第四天的第205屆國會就職演說中，岸田文雄誓言，“將徹底重振經濟，同時致力于實現(xiàn)健全的財政”，并在此基礎上“實現(xiàn)新資本主義”。10月15日，岸田出席“實現(xiàn)新資本主義本部事務局”掛牌儀式。10月26日，由岸田主導的第一次“實現(xiàn)新資本主義會議”召開。12月6日，岸田在第207屆國會上發(fā)表的施政方針演說中再次呼吁，“在克服疫情造成的危機之后，我追求的目標是實現(xiàn)'新資本主義'”。

在2022年的新年致辭中，岸田重申：在“新資本主義”中，重要的是政府與民間朝著未來經濟社會變革的同一愿景共同發(fā)揮作用，而非將一切交與市場和競爭。在增長方面，將把數(shù)字化、氣候變化、經濟安全保障、創(chuàng)新與科技等社會課題化作成長引擎。在分配方面，將正面應對貧富分化，通過企業(yè)提高工資和加強面向人的投資，讓分配帶動新的增長。

日本《文藝春秋》雜志1月8日刊登岸田文雄署名文章，全面闡述其經濟構想。岸田希望通過重視“人”的資本主義，扭轉工資增長水平不斷下降的趨勢，以適合新資本主義時代。1月17日，岸田在第208屆國會上的施政方針演說中再次強調，日本經濟復蘇的關鍵是實現(xiàn)“新資本主義”。

岸田派是自民黨宏池會直系，岸田最.崇拜的政治家就是宏池會創(chuàng)始人、前首相池田勇人。岸田大學畢業(yè)后進入池田勇人提議創(chuàng)建的日本長期信用銀行（現(xiàn)“新生銀行”）工作，他的父親岸田文武亦是宏池會重要成員。1959年時任首相的池田勇人提出，到1970年日本國民生產總值翻倍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實際上，1970年日本國民生產總值為40.58萬億日元，是原定目標值26萬億日元的近兩倍，經濟增速遠遠超過池田當初的預期。

簡言之，岸田新資本主義既是池田“倍增計劃”的當代版，亦源于近代日本創(chuàng)業(yè)家澀澤榮一“義利合一”的經濟倫理思想。

岸田新資本主義亦意味著要告別安倍經濟學。在安倍執(zhí)政的近8年時間里，日本GOG平均增長率為0.9%（預定目標是2%）,沒有完全根除通貨緊縮。但安倍經濟學亦把日本經濟拉上增長軌道，大企業(yè)獲利主要來自政府減稅與日元貶值。但在生產擴大化沒有實現(xiàn)的情況下，減稅帶來的利潤無法驅動企業(yè)擴大設備投資，企業(yè)也很少增加員工收入。根據(jù)OECD的數(shù)據(jù)，日本工資增速遠遠落后于世界主要經濟體,過去20年,日本社會的收入差距出現(xiàn)擴大趨勢。

京都大學名譽教授佐伯啟思指出，通盅拓展空間、技術和欲望而實現(xiàn)經濟增長的“資本主義”已接近臨界點。由此，岸田決意對“市場萬能”的新自由主義與欠缺“分配”的安倍經濟學進行必要“修正”，改變兩極分化的嚴酷狀況。

但岸田新資本主義的推行似荊棘載途，阻力彳艮大。2022年1月19日，《日本經濟新聞》旗下周刊《日經經濟》刊載安倍晉三署名文章稱：“為了讓經濟增長，除了我執(zhí)政時推進的安倍經濟學別無他法　岸田不應改變這個基礎。”安倍還稱：“現(xiàn)階段幾乎沒有人能理解這個所謂的'新資本主義'。”

安倍經濟學下獲利的一些大企業(yè)亦表示抵制，如樂天株式會社首席執(zhí)行官三木谷浩史公開批評岸田“完全不懂資本主義”。也有人擔憂新資本主義不利于外國投資。哈佛商學院日本研究中心專家稱：“外國投資人對此類改變十分敏感。如果外資覺得日本將回到安倍經濟學以前的時代，除非企業(yè)們真正改善自身獲利能力，不然他們會感到失望。”

雖然新資本主義受到民眾的期盼，但能否得到切實落實仍充滿未知數(shù)。如岸田曾提出提高資本利得稅，日本股市盛即出現(xiàn)遑跌8天的“岸田休克”，政府被迫撤回資本增值稅提案。

括而論之，岸田推行新資本主義的大方向順天應人，但作為外向型經濟國家的日本，它的經濟在很大程度上受國際市場因素影響。觀岸田執(zhí)政以來積極推行追隨美國的經濟安保政策，并把它理解為保證國家經濟安全，以鄰為壑、倒因為果，不僅違背市場經濟規(guī)律，更與推行新資本主義的目標背道而馳。誠智小謀大，繾短汲深，其新資本主義的初心或廢然而返。▲（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