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川大學藝術學院 謝振銘
中國畫是中國特有的一門傳統造型藝術。最早的中國畫作品可以追溯至戰國時期的帛畫——《龍鳳仕女圖》。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中國畫不斷地發展與創新,逐漸形成以花鳥、人物、山水為主要門類,以寫意與工筆為主要表現形式的格局。無論在任何時代背景下,中國畫教學都具有推動中國畫繼承傳統與發展創新的重要功用。這種教學活動不僅深刻地影響一個時代所呈現的中國畫作品,而且提供了重要的基本理論依據,還將指導中國畫的未來發展方向。中國畫教學具有獨樹一幟的教學模式與教學發展規律。受時代特點、科技進步等其他外部因素的影響,學院教學在中國畫教學中占有重要的地位。1942年延安文藝座談會上,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下文簡稱《講話》)奠定了現當代中國文藝發展主導思想的基礎。受《講話》提倡的“我們的文藝方向是為人民大眾的、首先是為工農兵服務”的影響,座談會以來的學院中國畫教學在中國畫教學歷史中更具獨特性與時代性。
中國畫教學模式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傳統的方式是父子相傳、師徒相授。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不斷縱深推進,由于中國畫繪畫技法與大眾審美觀念的逐步完善,政治與社會從上而下地對中國畫產生更多的重視與需求。在傳統教學模式的基礎上逐漸產生了一種更加官方化、專業化的中國畫教學模式,即以中國畫創作機構——畫院所主導的一種院體繪畫教學。[1]
自中國第一個畫院——西蜀畫院成立以來,院體繪畫模式開始逐步形成,也可以稱為廣義上的學院美術教育。與此同時,與院體繪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文人士大夫階層為代表的文人繪畫。自此,中國畫出現了院體繪畫與文人繪畫兩種形式。隨著歷史的發展變化,中國畫體系逐漸形成了院體繪畫尚工筆重彩,文人繪畫尚寫意水墨的趨勢。郭若虛在他的《圖畫見聞志》中稱“黃家富貴,徐熙野逸”,闡釋了五代時期著名的徐黃異體,即以黃筌為代表的院體繪畫和以徐熙為代表的文人繪畫存在巨大的差異。但無論是院體繪畫還是文人繪畫在傳統教學中都遵循“父子相傳、師徒相授”的模式。
傳統的文人繪畫重意輕形,追求書法筆意,主張“以形寫神,形神兼備”,推崇“逸品”,崇尚“士氣”,在教學與傳承中彰顯著畫家的個性特質,折射出儒、釋、道的傳統哲學意蘊,凸顯中華文化中文人的精神和氣質。[2]古代院體繪畫,強調規范,注重“工”的意味。在創作與教學中少有創新。在美術史的發展過程中,文人繪畫代表著中國畫的主流,地位時常壓制著院體繪畫,因此在相當長時間內院體繪畫遭受輕視,甚至被定義為工匠繪畫。
狹義上的“學院”僅指近代以來受西方影響所創辦的高等美術類院校,即從1912年由劉海粟與烏始光創辦上海圖畫美術院開始,標志著近代中國高等美術類院校的開幕。近現代學院美術教育學習西方的學位授予制度,不同于傳統中國畫教學“父子相傳、師徒相授”的一元化影響,不同的教師可以在教學過程中對學生產生多元化影響。這也導致直到近代學院才更多地勇于嘗試新穎的中國畫風格。雖然近代學院教學模式發生著一定程度的改變,但關于教學內容、教學思想并沒有探索出明確的發展方向。總之,《講話》發表以前的學院中國畫教學并沒有實現本質的改變,但隨著《講話》的發表所帶來的影響,現代學院中國畫教學展現出新的獨特風貌與價值。
主導了新中國美術思想的《講話》是毛澤東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哲學體系為方法論,系統地闡述了以人民群眾特別是工農兵為主體對象以及圍繞這種主體對象而展開的創作方法、批判評論等一系列命題的綱領性文獻。[3]《講話》是毛澤東文藝思想的代表作,是馬克思主義的光輝文章,是廣大文藝工作者們統一思想、加強團結、振奮精神的強心劑。雖然距今已近八十年,但其基本精神和所揭示的文藝創作基本規律卻不會過時,對于我們今天的文藝事業仍然具有現實的指導意義。[4]中國畫作為中國文藝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現代的發展中也深受《講話》的影響。
《講話》強調文藝作品要通過塑造典型形象體現黨性與人民性,因此作為體現民族性的中國畫必然也需要承擔為時代造型的任務。在創作風格上,中國畫需要塑造出人民群眾更容易理解,與客觀現實更相近的形象。在創作理念上,中國畫不再單一地講究傳承傳統的儒、釋、道哲學意蘊,更加注重將馬克思主義與傳統的儒、釋、道相結合,總結出符合時代要求的中國畫精神。在審美特征上,傳統的士、農、工、商多階層的中國畫美學評判被統一為無產階級的中國畫美學評判。《講話》主張毫不動搖地將人民群眾作為審美的主體與目的,其提倡的“為人民而藝術”取代了傳統文人美學中“為藝術而藝術”的觀念。此外,2018年習近平在給八位中央美院老教授回信中強調要做好美育工作,與《講話》中指出的“以文藝進行教育工作”一脈相承,側面點明了中國畫應該具有教化功能。
由于現代中國畫創作風格、創作理念、審美特征和教化功能等方面都與傳統中國畫存在差異,因此現代中國畫教學需要滿足新的要求。為了適應這些要求,高校學院教育不斷發展,將著名藝術家、評論家等“文人”群體引入學院。傳統意義上的院體繪畫與文人繪畫的界限被打破,現代學院教學逐漸成為中國畫教學的主流。
現代學院教學承擔了培養國畫創作人才、推動國畫繼承傳統和發展創新的重要責任,《講話》的藝術指向必然影響學院的教學特點與教學目標。
一旦開始探討《講話》影響下的學院中國畫教學,不得不強調的便是“徐蔣體系”的盛行。央美首任院長徐悲鴻與教授蔣兆和所創立的“徐蔣體系”在中國畫創作與教學中主張現實主義,符合《講話》要求為時代造型的任務。“徐蔣體系”在中國畫教學中加入西式素描學習,用西式的造型方法改良中國畫。重視寫實能力的培養,開創性地設置素描、色彩、藝用解剖、透視基礎作為國畫專業基礎課,主張運用水墨呈現出西式光影與素描的關系,這在蔣兆和的作品《流民圖》中得到充分的體現。
同時,面對明清以來的中國畫只注重筆墨不注重新意與現實的局面。“徐蔣體系”重拾張璪提出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設置并重視《寫生》課程。主張無論是花鳥、人物、山水都應該重視對客觀事物的師法,但也不是一味地對客觀事物進行再現模仿,而更重視藝術家本身的抒情與表達,注重表現與再現的高度統一。“徐蔣體系”為《講話》發表以來,為學院培養出具有扎實寫實能力的中國畫畫家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它首先在中央美術學院的中國畫教學中扎根,而后輻射到全國,深刻影響了中國畫教學特點的發展。
《講話》發表以來,中國畫的教學目標從“為藝術而藝術”轉變為“為人民而藝術”,具體要求為:創作出既讓人民群眾喜聞樂見,又與馬克思主義價值觀相符合的作品。各級文聯和美協通過舉辦展覽呈現出符合當下中國畫美學價值的作品。受《講話》中提到的要注重作品的政治價值與藝術價值相統一的影響,展覽中涌現出不少現實主義風格作品,更好地表現民族特色、反映人民生活、體現時代精神。
中國畫美學價值評判標準的改變深刻影響了學院中國畫教學目標。如今,學院教學目標在很大程度上統一為“教學成果入選美展”。這也導致一些教學“為展覽而藝術”——只注重表面形式,而不注重本質內容。一味追求寫實地畫照片作品或單純追求大尺寸的“展覽體”作品開始出現。這些現象背離了《講話》精神,本質上并沒有真正實現“為人民而藝術”。所以,新時代的學院教學更要加強對中國畫教學目標的理解,深刻領悟《講話》精神與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創作出人民群眾真正喜聞樂見的中國畫作品。
《講話》提出,文藝工作要致力于服務人民,推進民族精神的振興,發揚馬克思主義思想。在新時代,中國畫要貼近群眾,更要結合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謳歌并發揚人民群眾的創造力量與時代精神,成為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精神支持與動力。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講話》影響下的學院中國畫教學正是注重教學特點和教學目標的轉變讓新時代的畫家們站在了人民群眾的立場進行觀察、思考、表達,實現普羅大眾更易于接受的雅俗共賞藝術精神。這不僅是民族性藝術的體現,還推動了藝術從遙不可及走向平易近人,用真實飽滿的情緒和內涵引人入勝,促進人民群眾感情的共鳴、審美能力的培養和思想水平的提升。在中國畫教學中,唯有風正帆揚,維護思想性與藝術性步調一致,與時偕行,方能創造出政治正確與藝術審美兼備的有內涵的優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