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和狐貍的餐桌

姜蔚

老木匠今年已經80歲了。雖然他的臉上爬滿了溝壑一般的皺紋，可他的身體非常硬朗。

唰唰唰，老木匠抓住刨子兩邊，用力向前推，一堆木刨花卷了起來。咚咚咚，老木匠拿著錘子敲敲打打，把釘子釘進木頭中。老木匠忙活兒了半天，做好了一張精致的椅子。

村里人都很信賴老木匠的手藝，來找他定做家具的人絡繹不絕。

有一天，一位穿著披風的狐貍先生來請老木匠做一張餐桌：“木匠爺爺，還有幾個月就要過年了，我想請您做一張餐桌，過年前我來取。制作餐桌的木頭我已經帶來了，就放在門外。至于餐桌的樣式，您決定就好。”

狐貍先生說完，把定金交給老木匠，然后轉身離開了。

老木匠拿起狐貍先生留下的木頭，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真香！從木頭里散發出來的氣味，就像八月的桂花香。而且，這塊木頭不僅質地堅硬，木紋也很特別、很細膩。

老木匠做過無數件家具，見過許許多多的木材，可是這么好的木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想，自己這次一定要做一張與眾不同的餐桌，絕對不能辜負了這塊好料。老木匠認認真真地畫了一張圖紙：圓形的餐桌中間有一個可以轉動的臺面，上面點綴著動物、蔬果等圖案，而桌腿和圓桌邊緣刻著鏤空的花紋……

老木匠起早貪黑，心里、眼里都是這張餐桌。一個月后，主體部分完成了。接下來，就是精細的繪圖和雕刻工作了。老木匠就像對待一件藝術品一樣，細細地打造著這張餐桌。餐桌上的圖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見到的人們都忍不住嘖嘖稱贊：“老木匠，您做的這餐桌可真漂亮啊！”

老木匠憨憨地笑了笑，說：“我做了一輩子木匠，既然接了這活兒，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也有幾個村里人陰陽怪氣地說：“哎喲，雕這么好，還不是別人的！”

不管別人怎么說，老木匠依舊一絲不茍地雕刻著。

雪花飄落的夜里，老木匠若有所思地坐在完工的餐桌前，用手輕輕地來回撫摸著桌面。眼前的餐桌，老木匠雖然有些不舍，但他更期待客人取貨時向自己投來的贊許的目光。作為一名木匠，制作的家具能得到客人的認可，才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明天就是除夕，年前最后的一天了，可狐貍先生還沒來取貨，難道他忘了這件事嗎？夜漸漸深了，就在老木匠準備熄燈休息時，咚咚咚的敲門聲終于響了起來。

他緩緩起身打開門，只見狐貍先生就站在門口，身上依然披著那件披風。狐貍先生抖了抖落在披風上的雪，說：“木匠爺爺，我來取餐桌啦！”

老木匠回頭看了餐桌一眼，依依不舍。狐貍先生拿出剩下的貨款給老木匠，老木匠卻沒有收。他猶豫了片刻，緩緩地說：“狐貍先生，您這塊木頭實在是太特別了，用它制作餐桌的過程，對我來說也是一次享受木頭之美的過程。剩余的錢，您就別給我了，讓我多看它幾眼，可以嗎？”

狐貍先生像是讀懂了老木匠的心思，他想了一會兒，問道：“您家里有人嗎？”

老木匠怔了一下，淡淡地回答道：“沒有，我是孤家寡人一個。”

“那……請您幫我搬運餐桌，順便到我家一起吃頓年夜飯吧！”狐貍先生邀請道。

老木匠眼睛亮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請他去吃年夜飯呢，他忙不迭地點頭道：“好啊！好啊！”

汽車開過堆滿積雪的森林，經過一段彎彎曲曲的盤山路，再穿過了一片松樹林后，到達了一座小木屋跟前。“木匠爺爺，一路顛簸，您辛苦了。”

此時，狐貍太太和小狐貍們已經等候在家門口。大家伙兒齊上陣，輕輕松松地就把餐桌抬進了屋子。

進屋后，老木匠感到有些奇怪：馬上就過年了，可這屋子里并沒有準備年夜飯呀！

“木匠爺爺好！”小狐貍們很有禮貌。

“您請坐吧！”狐貍先生請老木匠坐在上位，狐貍太太和小狐貍們也陸續就座，“年夜飯馬上就好了！”

只見狐貍先生開始轉動餐桌，嘴里還念念有詞：“咕嚕咕嚕，好吃的、好喝的，都出來吧！咕嚕咕嚕……”

餐桌旋轉得越來越快，老木匠看得眼睛都有點兒花了，他忍不住使勁兒揉了揉。等他再次看向餐桌，桌面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品：紅燒肉、清蒸魚、醬香鴨、小雞燉蘑菇、烤羊排、燉牛肉、糯米八寶飯、炒三絲……

“請您用餐吧！感謝您花費了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為我們做了這張精致的餐桌。”狐貍先生舉起杯子敬老木匠。

老木匠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他怎么都沒想到，那塊木頭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神奇的餐桌。

這個除夕夜，老木匠覺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場美夢。夢里面，有珍饈美味，有可愛的小狐貍們，還有熱情的狐貍夫婦。

夜漸漸地深了，窗外的雪也越下越大了。老木匠只好在狐貍先生家留宿一宿，打算等明天雪停了再回家。

當耀眼的陽光照在臉上時，老木匠睜開了眼睛，奇怪的是他竟然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而狐貍一家都不見了。老木匠摸了摸額頭，以為昨晚的一切或許只是一場夢，直到他看到手里拿著一個紅色信封。

老木匠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里面裝著一疊錢，還有一張信紙：

木匠爺爺：

您好！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回家了。您是一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老木匠，您制作的餐桌真是太別致、太精美了，我們全家都非常喜歡。這是制作餐桌的尾款，請您一定要收下。此外，為了表達謝意，我又送了您幾塊木頭。我相信，這些木頭也找到了最適合它們的主人。最后，祝您身體健康，虎年快樂！等到下一個新年來臨時，歡迎您再到我們家來做客！

狐貍先生

放下信，老木匠走出房間，看見院子的地上真的有好幾塊木頭——和之前制作餐桌的木頭一樣特別、細膩。

新年的第一天，老木匠依舊在院子里忙碌著。不過幾天時間，他就用這些木頭做了好些大大小小的物件：一只木頭鳥、一個圓碗、一個小木箱、一張木床……

小木鳥剛被雕刻好眼睛，就撲棱棱地飛到枝頭，唱起了歌。老木匠將它送給了隔壁院子里的妞妞，她早就想要一只會唱歌的小鳥了。

小圓碗被做好后，老木匠往里面倒滿水，水就變成了清香的茶。老木匠將它送給了村頭的劉大叔。劉大叔生活節儉，平時連口茶都舍不得喝。

小木箱就像一個寶盒，只要往里面放幾塊石頭，蓋上蓋子再打開，里面就會變出神奇的玩具。把它送給誰好呢？老木匠想到了李大嬸兒，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太不容易了。

至于那張床，老木匠留給了自己。他年紀大了，晚上總是時睡時醒，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個覺了。自從有了這張床，老木匠每晚都睡得香香的，而且總是做各種各樣的美夢。

新的一年，老木匠和往常一樣，他的小屋里仍然時不時地傳出唰唰唰和咚咚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