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班后,應(yīng)發(fā)小之約回了一趟老家,順便給爺爺帶一盒降壓藥。臨近老屋,一樹潔白的梨花讓我兀自怔怔地站立良久,嘴角邊一遍遍地吟誦起蘇軾的《東欄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老屋屋角的梨樹雖沒有它旁邊那幾株參天的白楊偉岸,但樹皮表層的皺紋卻盡透滄桑,歷經(jīng)了風(fēng)霜雪雨的洗禮。
“這些梨樹從我記事時就有,原來這一片一百多棵。”這是每當(dāng)中元節(jié)老歪把子梨熟透的時候,我九旬爺爺至今常掛在嘴角的話。而從我記事的時候起,老屋的東面還有二十幾棵老梨樹,有木梨、秋梨白、歪把子梨……
這些老梨樹要么被人為砍伐做了家具,要么在那特殊的年代五元一棵被砍了貼補(bǔ)家用,要么自然死亡……至今只剩下兩棵。而這兩棵梨樹十幾年前又秀出了新枝,意外地迎來了生命的第二春,新的枝丫落在滄桑的主干上,更顯生命的遒勁。
梨花開了,春天的腳步不知不覺地也就進(jìn)入了暮春的站點(diǎn)。恰逢在這清明時節(jié),雖然沒有紛紛的細(xì)雨,可眼角里看著散落滿地雪白的梨花夾雜著滄桑的老屋,我的眼眶竟不自覺得有些濕潤了。
爸爸常說:“奶奶在世的時候,家里的梨樹長得最旺,后來奶奶沒有了,梨樹也都敗落了,看來樹也是有靈性的。”我想梨樹本身或許并沒有什么靈性,而它的旺盛只是得益于奶奶精心的照料。
奶奶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在我的內(nèi)心世界里并沒有殘存多少畫面,只是模糊地記得她胖胖的身軀,慈祥的面龐。很多時候越是努力地想去回憶,記憶越是模糊不堪。后來無數(shù)次地聽家里人說:“奶奶跟我四舅爺爺長得特別像。”于是每次見了舅爺爺,我都會不自覺地端詳一番,以此讓自己盡量去留住那些愈加模糊的記憶。
可有一件事情我卻記得特別的清晰,就是小時候常和奶奶一起到我們村的學(xué)校里去賣梨。奶奶都是把梨放到大鍋里煮熟了,然后挎上那種月亮似的提籃,上面蓋著厚厚的帆布徑直向?qū)W校走去。我則跟在奶奶的旁邊,像是一只快樂的蝴蝶,一會兒飛到這,一會兒飛到那,并不停地纏在奶奶的身邊,只希望奶奶能夠在賣了梨之后能給我買點(diǎn)好吃的,以滿足我的饞嘴。
老家鄰里近房現(xiàn)在依然在用的老式餐桌,雖顯得有些老套,已相當(dāng)不合時宜,但它紅色底紋的木板上卻透著老梨樹的身影,也透著奶奶的影子,烙著家族的印痕。
爺爺家的大門,大爺家的方桌,大叔家的搟面杖,二叔家的菜板……每當(dāng)看到它們總是覺得特別親切,那種老家特有的味道總會讓自己的心里泛出一道道欣喜的波紋,一直涌到嘴角。
暮春之初,清明時節(jié),又逢梨花盛開,記憶里滿園的梨花雖然僅剩兩棵在綻放,故去的奶奶的身影也早已模糊不堪,但每當(dāng)想起將近四十的自己,還有一個九旬而身體硬朗的爺爺,心里總是莫大的寬慰。于是每次從老屋經(jīng)過,都會陪爺爺坐一會兒,哪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爺孫倆一句話都沒有說,抑或是我只是靜靜地看著爺爺不溫不火地吸著煙袋,也已經(jīng)足夠。
夜里,和發(fā)小海明喝完茶,我又情不自禁地來到老梨樹的旁邊,透過雪白的梨花,對著溶溶的月色,想讓這滄桑而賦有生命力的老梨樹成為我永恒的記憶。
作者簡介:崔健,男,1983年10月出生,日照市嵐山區(qū)虎山鎮(zhèn)人,本科,日照市嵐山區(qū)巨峰鎮(zhèn)大坡小學(xué),二級教師。
(責(zé)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