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

飯桌上，剛上的湯還咕嘟咕嘟冒著泡。一家人拿起筷子，在蒸騰的奶白色霧氣中，話題又到了那個抽油煙機管道上。

周末，我們一家三口都會回外婆家吃飯。每次經過樓下，都會看到那個抽油煙機管道：灰黑色的方形“煙囪”，從樓棟的墻中“獨樹一幟”地伸了出來，到了飯點，便吐出陣陣油煙，各種各樣的食物氣味，自然隨之而來。

從前，這個油煙機的源頭是一個小飯店。每次中午經過，便看到白煙如浪濤般翻涌出來，又似千軍萬馬，滾滾黃沙，將天地攪得一片混沌蒼茫。油煙機管道低吼著，不停地吐出各種勁爆的味道。辣油、花椒、姜蒜的氣味，混成一路軍馬，從你的鼻腔長驅直入。推測大概有爆炒小公雞、秘制臭鱖魚、蒜蓉龍蝦之類的，令人聞之總是不悅，有被熏嗆之感。

而最近幾周，煙管里出來的氣味風格變了，一改之前的火爆勁辣，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細聞細辨，發現多是一些清淡的家常菜的味道。有時是番茄炒蛋、青菜香菇，少鹽少油的極簡風格在這些家常小炒的氣味中彰顯。有時是慢火細煨的雞湯，帶著馥郁醇厚的鮮香，令人不禁揣測，這家女主人一定是廚藝高手。有時是芋頭燒肉、清炒芹菜，讓人感受到小康生活中尋常人家富足而質樸的氣息。煙管一到中午，就吐出淡淡白煙，在溫暖的陽光下裊裊蒸騰，在柔和的微風中漸漸消散，讓人感受到家的溫馨美好。

外婆說：“那家飯店關了?，F在入住的是一家五口，他們家女主人很好呢?！币贿呎f，一邊從灶臺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快吃，嘗嘗外婆的手藝怎么樣?！比缓笪覀儽銧幭嗫滟澦膹N藝。煙火彌漫下，一家人團聚的歡聲笑語中，我感受到溫暖從筷頭一直傳入心間。這是凡塵煙火的氣息，也是人間必要的溫度，兩家人便如此比鄰而居，在各自的煙火生活中，各自美好。

直到臘八，煙管中傳來的氣味又變了。這回是女主人熬的臘八粥，空氣中滿是溫暖甜糯的味道，氤氳出陣陣暖意。那家女主人捧出一鍋臘八粥，給鄰居每家都舀上一大勺：“臘八喝臘八粥，過了臘八就是年嘍！”品著粥，聽著女主人熱情的聲音，我感受到了其中藏著的人間煙火。那是細水長流的日子，是脈脈傳遞的溫情，它是與低微處可見的美好，俯拾皆是。

臘八粥被盛在瓷白的碗里，放在桌子正中央。大概世間溫暖，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李欣洋：江蘇省泰州中學高一（1）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