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嗣禹,陳潤好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紅色資源是我們黨艱辛而輝煌奮斗歷程的見證,是最寶貴的精神財富[1]。他強調要把紅色資源利用好,把紅色傳統發揚好,把紅色基因傳承好[2]。習近平紅色資源觀不僅深化了學術界對紅色資源的認識,而且為新時代圖書檔案事業轉型指明了方向[3]。作為紅色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民國時期出版的紅色圖書不僅是中國共產黨引領中國人民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的強大武器和歷史見證,更是新時代發揚紅色傳統、傳承紅色基因的重要載體。在“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歷史交匯的關鍵節點,加強紅色圖書研究是踐行習近平紅色資源觀的集中體現,亦恰逢其時,極具時代價值。
廣州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最早傳播的地區之一,也是早期共產黨組織率先建立的地區之一,在中國共產黨出版事業發展史上有著特殊的地位與意義。筆者2016-2019年參與《廣州大典》(民國篇)編纂時,根據《民國時期總書目》《廣州文獻書目提要》和“民國時期文獻聯合目錄”系統(現“革命文獻與民國時期文獻聯合目錄”系統)、CADAL系統,以及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中山大學圖書館、北美東亞圖書館館藏文獻目錄等數據來源,搜集整理《民國時期廣州出版圖書書目》,共收錄5,234種圖書[4]。其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出版機構出版的紅色圖書約90種。這些圖書是廣州歷史上重要的紅色文獻,也是當今廣州傳承紅色基因的重要載體,有利于拓展廣州革命歷史研究的空間和視野,深化中共黨史研究,彰顯廣州在中國革命史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5]。遺憾的是,這批圖書尚未被系統揭示。為此,本文圍繞1921-1949年間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出版機構在廣州出版的書籍(以下簡稱“廣州紅色圖書”)展開研究,考察廣州紅色圖書的出版脈絡、主要構成與基本特征,重點闡釋它們在歷史與現實中所具備和發揮的突出價值。
1990年代起,因應《廣東省志·出版志》編纂需求,中國共產黨在廣州的出版史開始得到學術界的關注。金炳亮總結了中國共產黨領導和影響下的廣東出版事業,揭示民國時期中國共產黨在廣州領導和影響下的主要出版機構,著重介紹了大革命時期和抗日戰爭時期的紅色圖書出版[6]。他還專門論述1927-1937年間廣東中共出版事業歷史,但主要以《紅旗》《政治消息》等40余種紅色期刊為主[7]。倪俊明厘定了民國時期廣東圖書出版業發展的4個歷史階段:民國成立至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1912-1927)、廣東地方軍閥統治時期(1928-1936)、抗日戰爭時期(1937-1945)和解放戰爭時期(1946-1949)[8]。兩位學者的研究成果基本為1997年12月出版的《廣東省志·出版志》采納[9],他們整體研究廣東圖書出版業,實則以廣州圖書出版業為論述主體,描繪了廣州圖書出版業和紅色圖書出版的歷史輪廓。此外,盧權介紹了1919-1927年間廣州的主要出版機構、出版人和出版圖書,分析廣東圖書出版事業的特點及其成因,概述了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出版機構及其出版圖書[10];林子雄分時期闡述辛亥革命前后、全面抗日戰爭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廣州革命圖書報刊出版發行情況及其對革命的影響[11];陳登貴專門對毛澤東在廣州主編出版的《農民問題叢刊》進行研究,基本確定了《農民問題叢刊》的目錄及其主要內容[12];李堅梳理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流出版社在廣州籌備、建立和結束的史實,并舉例介紹了它所出版的圖書和期刊[13]。
上述研究為筆者開展文獻調研與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出版機構線索和歷史背景,但整體看學界研究集中在某一時期或某一類的廣州紅色圖書,既缺乏對整個民國時期廣州紅色圖書出版全面系統的歷史考察,也忽視對紅色圖書主要特征及其當代價值的研究。
根據前人研究以及筆者文獻調研的結果,隨著民國時期歷史進程發展,紅色圖書在廣州的出版主要歷經了5個階段。
(1)中國共產黨成立后至大革命時期(1921-1927)。這一時期是廣州圖書出版業的快速發展期,共出版圖書624種,其中紅色圖書40余種,是廣州紅色圖書出版的第一個高潮。1920年代初,上海政治環境逐漸惡化,廣州革命氣氛濃厚,孫中山對馬列主義持開放包容態度,使得原設在上海的中國共產黨出版機構——新青年社遷往廣州,而中國共產黨也在廣州建立了平民書社、國光書店等專門的出版發行機構。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于1924年在廣州召開,確定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第一次國共合作正式建立。陳獨秀、毛澤東、瞿秋白等許多早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前往廣州活動與著述,廣州工農運動掀起高潮,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機關、團體和學校如農民運動講習所、省港罷工委員會也大量編印出版圖書,極大地推動了以宣揚馬列主義、工農運動以及中國共產黨主張為主的紅色圖書在廣州的出版與傳播,使廣州成為大革命時期紅色出版事業最為發達的地區之一,是當時全國紅色圖書出版的中心之一。
(2)土地革命戰爭時期(1927-1937)。這一時期是廣州圖書出版業的繁榮階段,但廣州紅色圖書的出版遭受嚴重打擊。彼時廣州身處國統區的白色恐怖之中,中國共產黨的出版活動完全處于地下秘密狀態,圖書出版業幾乎無法開展,于是秘密出版一些報刊與宣傳小冊,如《紅旗》《黨的生活》《教育雜志》[6]229。
(3)抗日戰爭全面爆發至廣州淪陷前(1937-1938.9)。這一時期是廣州圖書出版業的巔峰,也是廣州紅色圖書出版的第二個高潮,出版了紅色圖書30余種。隨著抗日戰爭爆發和第二次國共合作建立,中國共產黨的出版活動由地下秘密狀態轉為半公開狀態,在廣州創建了統一出版社、南方出版社等出版機構。與此同時,北京、上海、南京等先后淪陷,這些地方的共產黨出版機構和大批進步文人轉移至廣州,出版了一批主張抗日救亡的紅色圖書,積極宣揚抗日民主統一戰線。
(4)廣州淪陷時期(1938.10-1945)。這一時期廣州深陷日偽統治泥潭,淪陷前的圖書出版機構紛紛轉移至曲江、梅縣、香港、澳門等地。中國共產黨在廣州的出版活動被日偽統治者全面封禁,連進步刊物、小報的出版都無可能,更遑論圖書。
(5)解放戰爭時期(1946-1949)。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在廣州建立的出版機構出版了少量紅色圖書。例如,學習知識出版社出版了《政協文匯》《東北問題》《較場口血案》等,大多由剪報編輯成冊[6]233;中流出版社出版了《從羅斯福到杜魯門的美國——美國政策的總檢討》《民間歌曲選》等;中印出版社出版了《中亞文化與中國文化》等。隨著內戰全面爆發,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出版機構被查禁,紅色圖書難以在廣州繼續出版。
1921年三四月間,隨著新青年社由上海遷往廣州,廣州開始較為系統地出版馬列主義相關著作。1920年9月1日,陳獨秀在上海成立新青年社,出版《新青年》《新青年叢書》。《新青年叢書》計劃出版8種:第1種為英國克卡樸著,李季譯《社會主義史》;第2種為哈諦著,汪敬熙譯《瘋狂之心理》;第3種為英國羅素著,黃凌霜譯《哲學問題》;第4種初為英國柯爾著,張慰慈、高一涵合譯《工業自治》,后《俄羅斯研究》被列為第4種;第5種為英國羅素著,李季、黃凌霜、雁冰合譯《到自由之路》;第6種為英國坎斯著,陶孟和、沈性仁合譯《歐洲和議后之經濟》;第7種為英國哈列著,李季譯《工團主義》;第8種為德國柯祖基著,惲代英譯《階級爭斗》[14]。然而,據筆者考證,《新青年叢書》第2種《瘋狂之心理》、第4種《工業自治》和《俄羅斯研究》均只見于書目,并未真正出版,實際上出版的《新青年叢書》第2種為1922年9月出版、廣州新青年社編輯發行、廣州藝苑印刷所印刷的《社會主義討論集》①。因此,實際上《新青年叢書》只出版7部,除《社會主義討論集》于1922年9月在廣州初版外,其余6部均為1920年10月-1921年1月間在上海首次出版,之后隨著新青年社搬遷至廣州,這套叢書在廣州得以發行銷售。
《社會主義討論集》是廣州出版的一部重要紅色圖書,收錄了社會主義論戰期間陳獨秀、李達、李季、李漢俊、施存統、許新凱等人發表在《新青年》雜志上的25篇關于各派社會主義的重要文章[15]。其書業廣告稱:“內中各派社會主義之精髓……如馬克思社會主義、安那其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及其附帶問題,無不討論備至,足為研究社會主義者之參考。”[16]該書記述了中國早期各種社會主義思潮間的辯論,被當代研究者稱為“在轉喻的意義上定型了當時社會主義思潮的原初鏡像”[17]。此書在當時尤其是青年中影響極為廣泛。1924年重慶社會主義青年團寫給團中央的信中說道:“《社會主義討論集》于青年宣傳甚有力量。”[18]時任商務印書館《學生雜志》主編、中國共產黨早期黨員楊賢江在為青年讀者推薦研究社會科學和社會主義圖書時,也將《社會主義討論集》列入其中[19]。
1926-1927年間,在瞿秋白領導和策劃下,新青年社編輯出版《新青年社叢書》,主要在廣州、漢口等地出版發行。這套叢書有12種,包括《共產主義的ABC》(布哈林著)、《勞動運動史》(施光亮編)、《中國革命問題論文集(上、下)》(新青年社編輯)、《農民問題》(布哈林著,新青年社編譯)、《馬克思主義者的列寧》(布哈林著)、《列寧主義概論》(斯大林著,瞿秋白譯)、《經濟科學大綱(上、下)》(蒲格達諾夫著,施存統譯)、《世界勞工運動現狀》(洛若夫斯基著,瞿秋白譯)、《勞農政府之成功與困難》(列寧著,李梅羹譯)、《無產階級之哲學——唯物論》(哥列夫著,瞿秋白譯)、《資本主義的穩定與無產階級革命》(布哈林著,陸定一譯)、《共產國際黨綱草案》(王伊維譯)②。筆者根據《新青年》的書業廣告考證,1926年出版的《共產主義ABC》《中國革命問題論文集》《勞動運動史》《農民問題》應主要在廣州出版發行,其他《新青年社叢書》應是1927年主要在漢口出版發行。
廣州還出版了一部重要紅色圖書——《陳獨秀先生講演錄》,主要記述陳獨秀1923年在廣東高等師范學校的3次演講,內容旨在向青年學生宣揚馬克思主義和在中國進行社會主義的策略。該書在廣州有多個版本問世:一是新青年社編輯版,1924年5月初版,之后不斷再版[20];二是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廣東區執行委員會編輯版,1923年9月由廣州丁卜圖書織造社印行出版,該版本還多附錄了一篇陳獨秀在廣東高等師范學校關于“社會之歷史的進化”的講演[21];據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館藏目錄,1923年9月尚有廣東高等師范學校知用學社編、廣州丁卜圖書社發行的版本問世[22]。
廣州平民書社出版發行《新社會觀》(王一飛譯,瞿秋白校),廣州國光書店出版發行《中國民族運動與勞動階級》(赫萊爾著,東籬譯)、《馬克思學說》(陳獨秀著)、《社會進化簡史》(張伯簡編)、《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史》(于樹德著)[10]155,并再版發行上海書店出版的圖書,如《唯物史觀淺釋》《馬克思主義淺說》《資本制度淺說》,它們都為馬列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1924年,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第一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實施“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推動了廣東工農運動蓬勃發展,催生了大批工農運動相關圖書,形成了工農運動圖書出版的高峰。
1924年7月-1926年9月,廣州舉辦了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培訓農運干部。為滿足教學和研究需要,農民運動講習所大量出版農民運動書籍,影響最大的是1926年5-9月毛澤東主編的《農民問題叢刊》。他當時在廣州擔任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親自選材和策劃出版這套叢書。該叢書原計劃出版52種,由于人力和經費不足,只出版了《湖南農民運動目前的策略》《廣東農民運動概述》《海豐農民運動報告》《廣寧農民反抗地主始末記》《普寧農民反抗地主始末記》等26種,采用16開本印刷,由廣州國光書店發行[12]30-31。
廣州也出版了一批宣傳工人運動的書籍,尤其是在省港大罷工期間。1925-1926年間,在鄧中夏、惲代英等中國共產黨人領導下,位于廣州的省港罷工委員會宣傳部(教育宣傳委員會)編輯出版了近十種反映工人革命運動的圖書,包括《省港罷工概觀》《省港罷工中之中英談判》《罷工的政策》《中國民族革命運動史》《罷工與東征》《世界職工運動》《東園被焚記》《軍閥鐵蹄下的中國民眾自救》《工會組織法講義》等,集中體現了省港罷工運動的概況和中國共產黨反封建、反軍閥、反帝國主義的主張。
隨著1937年第二次國共合作達成,中國共產黨在廣州的出版活動由地下秘密狀態轉為半公開狀態,創建了專門的出版機構——統一出版社和南方出版社。由于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相繼淪陷,大批進步文人和中國共產黨黨員轉移至廣州,臨時設置了一些出版機構,如離騷出版社、讀書生活出版社。這些出版機構在廣州淪陷前出版發行了一系列宣揚抗日救亡的圖書,促進了廣州紅色圖書出版的短暫繁榮。
1937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時事新聞編譯社在漢口、廣州、重慶設立發行所,其中廣州發行所設在惠福路惠新西街,出版發行《時事問題叢刊》,主要輯錄當時報刊中發表的關于抗戰形勢、統一戰線等熱門議題的文章。1937年11月,統一出版社在廣州登記注冊,出版《二月革命至十月革命》(列寧著,莫師古譯)、《一黨專政》(毛澤東談話)、《目前抗戰中的幾個問題》(葉劍英演講詞)、《解放文學》等圖書。1938年7月,在夏衍領導下,南方出版社在廣州創辦,它是《救亡日報》社編印圖書和雜志(《十日文萃》)的一個出版部門,先后出版了反戰小說《未死的兵》《華北的烽火》等[9]155-156。1938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離騷出版社(位于廣州長壽東路22號)出版了10余種抗戰圖書,包括《包身工》(夏衍著)、《敵兵陣中日記》(夏衍、田漢編譯)、《日本人的反戰呼聲》(文集)、《搖班到烽火》(周鋼鳴著)、《在困難中前進》(新華日報言論集)、《軍中隨筆》(冰心著)、《周恩來鄧穎超最近言論集》(周恩來、鄧穎超講)、《郭沫若最近言論集》(郭沫若著,熊琦編)等。
(1)傳播思想,注重馬列主義思想的大眾化傳播。紅色圖書在廣州的出版集中在中國共產黨成立至大革命時期,這一時期是馬列主義在中國廣泛傳播的階段,因而廣州出版的紅色圖書極為重視對馬列主義的普及性宣傳。所出版的《社會主義討論集》《共產主義的ABC》《社會主義問答》《馬克思主義淺說》《馬克思學說》《唯物史觀淺釋》《社會進化簡史》等紅色圖書大多根據外文版節選和轉譯而來,以普及介紹性質的文字為主,語言盡量通俗易懂,致力于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大眾化傳播。
(2)反映實際,著重出版實地調查研究結果。實事求是是中國共產黨的基本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這一思想與方法體現在廣州紅色出版上就是注重出版反映實地調查研究結果的圖書。以毛澤東主編的《農民問題叢刊》為例,他組織人員前往各地調查和收集農民運動材料,研究農民問題,再編印出版叢書。他在叢書序言中直言:“說到研究農民問題,便感覺太缺乏材料……這回盡可能搜集了這一點,印成這一部叢刊,作為各地農運同志的參考。其中各省農村狀況調查一部分,乃農民運動講習所第六屆學生三百余人所做……從各地的實際工作、實際考察中,得出一個詳細的具體的全國的結論來。”[23]因此,《農民問題叢刊》收錄了《廣東農民運動概述》《海豐農民運動報告》《普寧農民反抗地主始末記》《廣寧農民反抗地主始末記》等反映廣東農民運動的實踐調查報告,并被毛澤東譽為叢書“最精粹部分”[23]166。
(3)與時俱進,緊密結合社會時局發展變化。廣州出版的紅色圖書與民國社會時局的發展緊密結合。在大革命時期,為了配合當時風起云涌的國民革命運動浪潮和蓬勃發展的農民運動勢頭,廣州出版了《農民問題叢刊》等關注農民運動的書籍;在省港大罷工期間,為了支援省港大罷工,廣州出版了《省港罷工概觀》《罷工的政策》《省港罷工之中英談判》《罷工與東征》等體現工人運動的圖書;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為了配合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宣傳工作,中國共產黨在廣州的出版機構印行了一批宣揚抗日救亡的圖書。由此可見,廣州出版的紅色圖書極為注重對社會時局的反映,與時局發展息息相關。
從歷史和現實兩個視角審視,廣州紅色圖書不僅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發展發揮了重要的歷史價值,而且在大力弘揚紅色文化的新時代同樣極具時代價值。
(1)推動了馬列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啟蒙了大批無產階級革命家。鄧小平在南方談話里回憶:“我的入門老師是《共產黨宣言》和《共產主義ABC》。”[24]他還在回憶十八歲(1922年)走向革命道路經歷時說道:“因為我起初在看關于社會主義的書報了。最使我受影響的是《新青年》第八、九兩卷及社會主義討論集。”[25]《社會主義討論集》《共產主義ABC》均由新青年社在廣州出版。粟裕在回憶學生時代的生活時提及:“我常從進步同學手中,借閱這些書刊。當時我們傳閱的書刊有《共產主義ABC》……我是十分認真地精讀這本書的。此外,還讀了其他共產主義理論書籍。傳閱的期刊有《響導》《中國青年》等雜志,大都是廣州出版的。這些書刊,使我明白了共產主義一定會在全世界實現,這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不以任何人意志為轉移的;懂得了當前革命任務是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26]
(2)促進了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推動了工農運動的蓬勃發展和抗日救亡運動的高漲。以《農民問題叢刊》為例,它總結了當時農民運動最為發達的廣東的經驗,積累了研究農民問題的方法和材料,推廣了農民運動的經驗和教訓,為全國各地農民運動的蓬勃發展奠定了基礎,而且毛澤東基于這些反映中國農民運動實踐的圖書逐漸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階級斗爭和農民運動理論。之后,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初,中國共產黨在廣州出版的一系列抗日救亡圖書,不僅有力地回擊了國民黨破壞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言論與行動,鞏固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而且激勵了全民族抗戰情緒的昂揚,推動了全國抗日救亡運動的高漲。以廣州南方出版社出版的日本反戰小說《未死的兵》(石川達三著,夏衍譯)為例,該書在抗日期間的中國影響廣泛。一方面,當時雜志發表多篇關于此書的書評:一篇為茅盾主編的《文藝陣地》第1卷第8期上刊載的歐陽山所著《評〈未死的兵〉》,描述了該書在中國頗受歡迎的情形——“這本書是宣傳已久了的,在出版后第二天我便得到了手……為什么這本書會宣傳已久呢?為什么這本書會在出版以前,便為讀書界所注意,熱烈地討論,焦急地等待呢?”[27]另一篇為英國人馬彬和主編、在上海發行的《眾生》半月刊第2卷第2號上刊載的麥若鵬撰寫的書壇介紹文章,麥氏稱該書“將激越地向全世界控訴日本軍閥的橫暴,它將燃燒起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我們中國人的更熾烈的反抗火焰”[28]。另一方面,該書曾多次再版,1938年7月由廣州南方出版社初版印行,10月再版,1940年6月桂林南方出版社印行第3版,7月印行第4版。足以見得《未死的兵》受到了中國民眾的喜愛,激發了廣大人民抗日的情緒與信心。
(3)有利于促進當今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中共黨史和廣州革命史研究的深入。廣州紅色圖書不僅直接推動和見證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以及中國共產黨建立、鞏固與發展的歷程,而且成為馬克思主義思想與中國共產黨革命實踐相結合的載體與映像,它們是研究馬克思主義傳播史與中共黨史的第一手資料,具有不可忽視的史料價值和版本價值。例如:1938年廣州統一出版社曾出版發行列寧著、莫師古譯《二月革命至十月革命》,該書譯錄了列寧所著的39篇文章、報告和命令。該版本相較于1931年上海華興書局出版的陳文達譯本,減少了《和資本家妥協是自趨滅亡》《政權歸蘇維埃》《土地歸勞苦群眾》《對于反革命地主和資本家的爭斗》等6篇文章,這顯然與當時國共合作的歷史背景以及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時代需求有著密切關聯。此外,莫氏糾正了陳氏的一些翻譯謬誤,將陳氏“以求為古契柯夫獲得君士坦丁;為法國資本家獲得敘利亞;為美國資本家獲得美索不達美亞等等起見”譯文中的“美國”改為“英國”[29-30]。可見該書的廣州版不僅翻譯更為準確,而且頗能反映時代背景,其史料價值顯著。
廣州紅色圖書還是研究紅色出版史的基礎史料,有利于推動中國共產黨出版史研究和廣州紅色出版史研究的不斷拓展。在一定程度上,它們反映了毛澤東、周恩來、陳獨秀、瞿秋白、惲代英、夏衍、鄧中夏等無產階級革命家在廣州的著述和出版成就,是佐證廣州作為全國最早系統傳播馬克思主義主要城市之一的重要依據,也是彰顯廣州在中國革命史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的有力證據,有利于夯實廣州革命史研究的史料基礎,推動相關研究持續深入。
總之,廣州紅色圖書是民國時期廣州圖書出版業的重要文化成就,是廣州紅色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當今廣州傳承紅色基因的重要物質載體,還是中共黨史和廣州革命史的重要研究資料。在大力弘揚紅色文化的新時代,廣州紅色圖書仍有待于持續發掘、揭示、整理與研究。
注釋
①筆者根據《新青年》雜志1920-1922年間出版的第8卷第1-6號、第9卷第1-6號以及1922年9月廣州新青年社編輯出版的《社會主義討論集》的目錄頁廣告考證并整理。
②《新青年社叢書》的目錄系筆者根據曹予庭著《〈新青年叢書〉與〈新青年社叢書〉》(見《上海出版工作》1981年第6期)、中國歷史文獻總庫·民國圖書數據庫以及1926年出版的《新青年》季刊第3、4、5號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