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曾紅麗

張嬸的小兒子離婚了，她知道時已經是一個星期后。兒子和兒媳婦誰也沒有通知她，默默地就拿了離婚證。直到兒媳婦帶著8歲的孫子搬走了，她才知道這件事。

張嬸今年64歲，她的丈夫去年因摔倒傷到了腦袋，智力如孩子般，時常不清醒。張嬸只好辭掉了保姆的工作，在家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大兒子一家人在城里上班，一年到頭兒回來不了幾次。小兒子雖然就住在隔壁，但他一直覺得張嬸偏心大兒子，母子倆碰面經常說不上幾句話就紅臉吵架，導致張嬸知道小兒子離婚后，好幾天都不敢直接問小兒子離婚的原因，只在村里人面前叨叨了自己的一番苦悶。

那天中秋節，大兒子一家人回來吃飯。張嬸逮著大兒子就說：“你弟弟離婚了，你知道嗎？你去勸勸他吧，把老婆找回來！小孩子都這么大了，離婚了孩子怎么辦？”大兒子接道：“有什么好說的，離都已經離了。”張嬸不死心：“離婚了孩子怎么辦，沒有爸爸在身邊，孩子怎么辦？”大兒子沒好氣兒地道：“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自己會有打算的！”張嬸見大兒子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苦悶，瞟了一眼，憤憤地回廚房燒飯了。

過了一會兒，孫女走進廚房喊道：“奶奶！今天燒什么好吃的？”張嬸沒有直接回答孫女的話，開口便說：“聰聰，你給弟弟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吃飯。”孫女回道：“弟弟不回來吃飯了，他跟他媽媽一起回他婆婆家了。”張嬸道：“睿睿以后不能和爸爸在一起了，睿睿多可憐啊！你快打個電話，讓你嬸嬸回來吧！”10歲的孫女見張嬸一直要求她打電話，有點兒莫名其妙，扔了一句：“那你自己打吧！”頭也不回地跑出去玩了。

晚飯上桌了，一家人無聲地吃完飯。大兒子帶著老婆孩子出去散步了，小兒子一個人無聊地坐在桌前玩手機。正在洗碗的張嬸終于開口道：“好好的，離什么婚，小孩子難過不難過？離了就離了，孩子為什么不要過來？就這樣給別人了！”小兒子聽到張嬸這樣說，不耐煩地道：“孩子要過來，誰帶？你帶嗎？你現在照顧爸一個人就整天說自己累，要過來誰帶？”過了好一會兒，張嬸聲音大起來，帶著點兒憤怒：“人家嫌我們家窮！沒辦法，再窮，我自己孫子還是養得起！”小兒子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對著張嬸吼道：“離都離了，這些話以后就不要再說了！”說完摔門出去了。中秋的夜，圓月漸起，靜得出奇，房子里只剩下張嬸抽泣的聲音。

張嬸把家務收拾妥當，上樓看到大兒媳婦正在客廳電腦前忙活。她默默地坐到后面的沙發上，看大兒媳婦認真地工作，似沒看見她一般。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阿玉，嫁誰還不是都一樣的，離婚了，嫁別人也還是一樣的。有錢又能怎么樣？有錢人家就能對你好一輩子了？那些大老板都是沒有良心的人！”大兒媳婦扭頭兒看了一下張嬸，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嗯”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杯子說：“我去樓下倒杯水。”說完飛也似的下樓去了。二樓客廳里只剩下張嬸呆坐在那兒，好一會兒，張嬸拍拍自己的大腿，嘆了一口氣，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打開房間門，看到癡呆的丈夫正在看電視，一股子火躥起來：“你這個廢人，就知道坐在這里整天看看看！你活著干什么！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活得這么辛苦！”

張嬸罵完，號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