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青鋒
母親的老年機按鍵失靈,接打不了電話,偶爾接通了,滋啦啦響,根本聽不清楚聲音。正好我剛換了手機,就把淘汰的舊智能機捎回老家讓母親用。
剛開始母親不會用,想打電話,翻來覆去找不到按鍵。有人打電話過來,鈴聲一直響,可母親不會滑動接聽,急得她一只手舉著電話,另外一只手在屏幕上使勁地戳。
經過姐姐耐心地手把手教,兩個月后母親知道了怎么調出手機按鍵,勉強學會了撥打電話,可滑動綠鍵接聽電話還是不熟練,每次都是慌亂得出一頭汗。姐姐打電話給我,苦笑著說:“都怪你,給媽一個智能手機,如果再不教會,媽就把屏幕戳爛了!”一想到母親笨拙地在屏幕上滑動的樣子,我不禁莞爾。
突然有一天,我的微信提醒有新賬號申請加我為好友,一看是陌生人,我就沒怎么理會。隔了一會,姐姐打電話過來:“我給媽申請了微信賬號,媽加了你半天好友,為啥不通過?”“我怎么知道是媽的微信?你又沒給我說!”我抱怨道,“媽接聽電話都沒搞明白,你又給她弄微信!”
掛了姐姐的電話,我立即通過了微信好友驗證。下班后,我第一時間跟母親視頻連線,母親在屏幕上看到了嘴巴翕動著說話的我,興奮得每個皺紋褶子都綻放著笑容。
姐姐還教會了母親瀏覽微信朋友圈,每次我把發表的文章轉發在朋友圈,秒贊的必定是母親。其實,不論我在朋友圈發啥,母親都會第一時間點贊,那顆小小的紅心溫暖又明亮。
久而久之,點贊就成了母親的一種習慣。
而我,偶爾看不見母親點贊的小紅心,就會感覺到些許失落,繼而會心神不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撥通母親的電話,聽到她熟悉的聲音我才能安下心來。
我患有痔瘡頑疾,去年夏天愈發嚴重,經常便血不止,連續去了好幾家醫院,醫生都建議我進行手術治療。最后一咬牙,我住進了醫院。手術后的第四天,我正躺在病床上休息,突然電話鈴聲響起。妻子看了電話屏幕悄聲說:“是媽打的!我該怎么說?”盡管我腦子飛快轉動著,一時間還是沒能想出搪塞母親的理由。
電話“歇”了一會,再次響起,依然是母親打來的!妻子接了電話,撒謊說我上班忘記拿手機,等晚上下班回來給母親回過去。
太陽剛落,母親估摸著我下班回家了,就直接發過來微信視頻。我和妻子面面相覷,只能掛了視頻。妻子幫忙搖起病床,我掙扎著給母親撥過去電話。
“你在哪里?你沒事吧?”電話一接通,母親就急切地問。
“在家呢?”我故作輕松,“媽呀,我能有啥事?”
“我給你發視頻,你咋掛了?”母親仍有疑惑。
我只得編個老套的理由:“手機的攝像頭壞了,過兩天我送去修一下!”
“不對,你騙我?”母親不相信我的話,“聽你的聲音也不太對!”
“這幾天老下鄉,走的路多了,有些累,不信,你問敏?”妻子接過電話,跟母親解釋了半天,母親才半信半疑地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電話又響了,這次是姐姐打過來的。我沖妻子苦笑著,只得又把剛才編的說辭再跟姐姐說了一遍,勉強搪塞過去。
次日中午,我正側躺著,妻子打開保溫桶的蓋子,準備喂我喝稀粥。突然,病房門裂開一條縫,伸進一個黑腦袋左瞅瞅右瞅瞅,緊接著進來兩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人站我的病床前,定睛看,原來是姐姐跟姐夫!姐姐眼淚花花地說:“弟,媽說得沒錯,你肯定出事了,你騙我們!”
我掙扎著起身說:“真沒事,姐,就是做了個痔瘡小手術!”
“都住院了,還沒事,你們單位的人沒說清楚,讓我們跑了好幾家醫院。”姐姐放下手里提的水果和母親蒸的地軟包子,不斷舒展著胳膊,“咱媽每天抱著手機等著給你點贊,以前每天點好幾個贊,這都快一周了,不見你發微信,媽就不放心,成天念叨著,你肯定出啥事了!”
“哦!”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
待姐姐、姐夫走后,我立刻讓妻子幫忙遞過來手機,找了一條正能量的信息轉發到朋友圈。
少頃,信息下方就出現了一條秒贊的小紅心。仔細看,正是母親的微信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