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宗魁
烏克蘭戰事的爆發充斥著各類新聞的頭條,資本市場也是風起云涌。
資金紛紛涌入避險資產,風險資產則遭受打壓。黃金大漲、美元升值、美債上漲,與此同時全球股市大跌,A股也受到波及,而烏克蘭戰事短期將影響原油和天然氣供給,原油和天然氣價格跳升,資本市場的這一系列變化都很符合邏輯。
但容易被忽視的是,同期人民幣也在升值,而且創下了新高。自2月中旬,烏克蘭事件逐步發酵以來,美元兌人民幣離岸匯率一度升至6.3072,創下近四年的新高。
一般而言,在風險事件爆發后,資金趨于避險會流出新興市場,新興市場的貨幣將貶值,過去人民幣也多是這樣的表現。如今人民幣卻一反常態的走強,表明人民幣已經具備了一定的避險屬性。這種避險屬性表明人民幣已經顯露出一定的主流貨幣特征,可能會改變人民幣的一些基本邏輯,使得國內的宏觀政策對全球經濟和市場的影響力增大。

數據來源:Wind
避險貨幣之所以能夠避險,就在于它能夠具有很好的保值功能,不容易受到戰爭、經濟和市場波動等影響。現在世界上公認的避險貨幣是美元、日元和瑞士法郎。
瑞士是永久的中立國,不參與國際爭端,也是歐洲唯一一個未受兩次世界大戰波及的國家,國家安全性較高,因此當國際經濟政治發生動蕩時,瑞士法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免受外部沖擊的影響,使得瑞士法郎具有避險屬性。但由于瑞士的各方面的影響力較弱,瑞士法郎在全球市場中的避險地位并不很受重視。
美元背后的支撐是美國強大的經濟、政治和軍事實力,而且美元是全球最主要的結算貨幣,流動性非常好,一旦風險事件發生,市場傾向于持有美元資產以規避風險。
比如2020年3月中下旬,全球疫情開始在全球肆虐時,全球市場大幅動蕩,美元指數短短的兩周內就大幅升值了約9%,體現出了較強的避險特性。而在此次烏克蘭戰事期間,美元也有明顯升值。
日元作為避險貨幣的屬性比較特殊:一方面,日本也具有雄厚的經濟實力,日元的國際地位僅次于美元、歐元,與英鎊相當,而且日本持有大量的美元外匯儲備,這為日元的穩定打下了基礎。另一方面,日本長期以來實施低利率政策,在正常環境下,全球投資者喜歡借日元換成其他貨幣進行投資,而當國際市場風險升高時,則會拋售高收益的風險資產,再換回日元還債,造成日元匯率的上漲。
日元的避險屬性也不是與生俱來的,它始于巨大的套息交易(Carry Trade)。1998年10月,美國對沖基金LTCM的突然隕落對市場造成巨大沖擊,日元兌美元當月大漲10%,使套息交易開始受到廣泛關注。這也是解釋日元匯率避險屬性的關鍵特征。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日元的避險屬性得到更為普遍認可。如2008年金融海嘯,2010年歐洲債務危機、美國債務上限危機等風險事件發酵時,日元兌美元匯率均出現不同程度的拉升。
但是貨幣的避險屬性和地位是相對的,這些年日元的避險屬性明顯在減弱。長期經濟停滯不前,使得日本經濟在全球經濟的影響力相對下降。此外,“安倍經濟學”實施之后,日元長期貶值依然是趨勢。這些因素可能都影響了日元的避險屬性。比如2月24日,俄羅斯和烏克蘭沖突全面升級時,日元反而是貶值的,美元兌日元上漲了0.46%。在2020年3月全球疫情和市場最困難的時期,日元也是大幅貶值的。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人民幣匯率更像是固定匯率,而且資本市場的開放度較低,市場對匯率的關注度并不高。
自“8·11匯改”以后,人民幣匯率變成了有管理的浮動匯率,資本市場開放度也大幅提升,人民幣的變化會影響外資的流向,進而對國內資本市場產生較大的影響。
即便如此,人民幣匯率也只是被當成一個被動的變量來研究,因為它更像是美元的跟隨者。在大多數時候,美元升值就會帶來人民幣的貶值,美元貶值則導致人民幣升值,而且兩者升貶值的幅度相當。比如疫情以后,隨著美國實施超級寬松的宏觀政策和全球經濟的復蘇,美元指數從2020年3月底的103貶值到2021年初的89.4,累計貶值近13%;同期美元兌離岸人民幣匯率從7.16升值到6.4,累計升值約11%。
避險屬性表明人民幣已經顯露出一定的主流貨幣特征,使得國內的宏觀政策對全球經濟和市場的影響力增大。
這種美元與人民幣匯率的關系從2021年下半年以后發生了變化,人民幣的運行邏輯出現了有別以往的兩個明顯特征:
其一,人民幣受到美元的束縛減弱,展現出更強的獨立性。2021年6月以來,隨著美國通脹的不斷走高,美聯儲政策開始逐步收緊,美元也步入了升值的通道。美元指數從89.6升值到97附近,累計升值超8%。但同期人民幣匯率不僅沒有貶值,反而是逆勢升值的。
一方面,同期的美元兌離岸人民幣匯率從6.37升值到6.31,升值了近1%;另一方面,國金證券首席經濟學家趙偉認為,過去一段時間人民幣的BIS指數漲幅和SDR指數漲幅相當,表明了人民幣匯率的走強不僅僅只針對美元,更包含對全球主要貨幣的升值。
其二,面對風險事件的沖擊,人民幣也開始具備一定的避險屬性。自2月中旬,烏克蘭事件逐步發酵以來,美元兌離岸人民幣匯率一度升至6.3072,創下近四年的新高。全球避險資金,尤其是歐洲的避險資金紛紛涌入美元和人民幣進行避險。
一些觀點認為,疫情之后中國經濟相對于全球經濟恢復的更好,支撐了人民幣的升值。這一邏輯用于解釋2020年4月至2021年5月的人民幣升值是較有說服力的,但2021年下半年之后中國經濟明顯下行,而歐美經濟依然走強,這一階段人民幣的獨立運行邏輯就很難用經濟差去解釋了。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疫情后中國出口的超預期強勁支撐了人民幣匯率。但這很難解釋,為何在同樣的背景下,一段時間人民幣是跟隨美元的,另一段時間卻走出了獨立行情。
也許是人民幣整體地位的提升,使得原來處于附屬地位的人民幣邏輯發生了改變。從人民幣的國際支付角度看,截至2022年1月,人民幣在國際支付中的份額已經上升到3.2%,自2021年10月以來出現明顯快速的上升。2016年以來,這一份額平均維持在1.9%附近。這使得近幾個月,人民幣升至全球第四大最活躍貨幣的位置,僅次于美元、歐元、英鎊,反超了日元。
這種人民幣與日元此消彼長的關系,也說明了為何在這次烏克蘭戰爭中,日元的避險屬性被大大弱化。
而且人民幣儲備貨幣的地位也在大幅提升。根據IMF的數據,截至2021年9月,全球外匯儲備構成中,人民幣占比為2.66%,同比提升了0.5個百分點,排名保持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