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IF 設計獎珠寶類產品的功能性與民族性

王連賽，周怡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珠寶學院，北京 100083

IF 設計獎是當今國際上最具聲望的工業設計獎項之一，它旨在推動設計創新，提升大眾審美品味與生活品質，強調設計在當今企業戰略決策中的重要作用。在珠寶和手表類別的評選中，獲獎作品有別于以審美為宗旨的傳統首飾設計，而是強調珠寶產品的實用功能與民族特征，展現了IF 設計獎對珠寶類產品獨有的價值評價標準與評獎機制。在倡導文化傳承與設計創新并重的時代，IF 設計獎對珠寶設計價值的評價與考量，挑戰了大眾對珠寶首飾產品僅僅作為佩戴與裝飾的理解，賦予了珠寶首飾產品更具實用性的意義。因此，解讀IF 設計獎獲獎作品的時代價值與意義是對當下珠寶設計與審美多元化發展探究的有益嘗試。

1 首飾功能性和民族性的內涵及意義

任何產品被設計和制作出來都具有目的與功能考量，首飾最常見的功能就是作為身體和服裝的配飾與裝飾。本文探討的首飾功能性（Functionality）特指首飾的實用功能，如醫療保健、智能、娛樂減壓等。

社會學認為，民族是一個次級社會群體，是指漫長的歷史發展中形成的在歷史、文化、語言等方面與其它人群有所區別的群體。首飾中的民族性是指民族群體的造物和文化特征在首飾中的展現，展現的方式主要有三種：一是提取與凝煉民族傳統紋飾并進行樣式上的再創新；二是將民族的審美意趣以隱喻、象征的表現手法承載于首飾之上；三是在首飾中運用民族特有的造物技藝或造物結構。

強調珠寶產品的功能性與民族性，其意義在于：功能是人類造物之初的首要目的，人類早期的首飾就具備象征性與功能性兩個基本特征，對首飾功能性的探究是現代用戶在消費自由時代對產品使用體驗的一次回歸，能夠滿足現代用戶實用層面的需求；民族元素在首飾產品中的加入，是在全球化語境下對地域性與民族性文化的體悟與尊重，可以讓首飾具有承載人文關懷并隨時代同步發展的意義。

2 IF 設計獎珠寶類產品的功能性與民族性解讀

2.1 “The word”吊墜

“The word”吊墜，是2016 年IF 設計獎的珠寶＆手表類的獲獎作品（圖1）。其功能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個功能是佩戴功能，將結繩穿過中間帶有圓形鏤空的金屬，作為線條硬朗的吊墜佩戴；第二個功能是文件的固定功能，當結繩取下時，能夠將書信或者其它紙質文本固定；第三個功能是在贈送時作為禮品包裝的一部分使用。產品的功能主要通過產品的形式來實現，其形式特征主要有兩點：中間鏤空的圓形和外輪廓的方形。中間鏤空的圓形是為了讓卷軸狀的紙張和結繩穿過；而外輪廓的方形則起到了穩定的作用。設計采用這兩種形式，是為了實現上述的功能。

圖1 “The Word”吊墜的三種功能[4]a-吊墜功能；b-固定文件功能；c-包裝功能Fig.1 Three functions of “the word” pendant a-pendant;b-fix document;c-packaging

在民族性的融入上，“The Word”吊墜借用了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結構來表達產品的語義。圖2 是“The Word”吊墜的結構，由兩片金屬形成的夾層通過磁鐵吸附在一起。設計師將一個雕刻有文字的鉛條嵌入夾層中，鉛條可以更換。通過更換雕刻有不同文字的鉛條，能夠讓人們聯想到中國活字印刷術的巧妙。首飾通過鉛條上雕刻的文字傳播信息。設計師利用活字印刷術在中國人心中的意義來映射產品想要借文字來傳達和連接人們無形情感的含義。

圖2 “The word”產品結構圖[4]Fig.2 Product structure diagram of “The word”

2.2 “Signature Marriage rings”戒指

名為“Signature Marriage rings”的戒指（圖3）獲得了2017 年的IF 設計獎，日本設計師賦予此戒指以印章的功能。

圖3 印章結婚戒指（Image lab 設計）[5]Fig.3 Signature Marriage rings(Designed by Image lab)

戒指的民族性表達在于展現了日本人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印章的內容表明了使用者的關系與身份。在日本文化中，兩個人結婚后會擁有共同的姓氏，這對戒指將夫妻二人共同的姓氏雕刻在戒面上（圖4），將無形的情感通過印章戒指有形化。

圖4 印章結婚戒指的佩戴效果[5]Fig.4 Wearing effect of Signature Marriage rings

2.3 IF 設計獎珠寶類產品的功能性與民族性分析

在設計史背景下對上述作品進行解讀，有利于人們對作品的設計價值有更深入的認識和判斷。文中獲獎作品的設計理念并非是前無古人，而是帶有設計史不同階段設計理念的影響，是既有設計理念在現代社會條件與審美訴求下的延續性發展。比如，文中的獲獎案例強調了珠寶產品的實用功能，這是受到了德國設計史中強調功能理念的影響。在20 世紀初大工業生產的背景下，德國工作同盟成立，并確立了功能主義在德國設計中的主流地位，尤其是在二戰后的重建中，功能化的“烏爾姆模式”成為戰后德國重建的重要支撐。德國烏爾姆學院的創辦人之一奧托·艾舍將完全的功能主義原則貫穿到日常生活中的所有方面。這也是德國IF 設計獎發展至今強調功能的歷史影響因素。

另外，設計師在首飾中運用的民族性元素和文化內容是整個作品創意的支撐點，賦予了首飾更加豐富的情感內容。設計師如此強調產品的情感內容是由于現代主義設計發展到高潮時，其冷漠、高度理性的特點逐漸無法滿足人們的訴求。因此在當代的首飾產品中，人們才會在關注功能的同時也注重產品中情感的表達，甚至增加了一些娛樂性和享受性質的內容。“The word”吊墜也是如此，除了具有更加實用的功能外，還被設計師加入了傳統造物的構造來表達情感。這種情感主要包含兩點，第一是中國活字印刷術讓人們回憶起古人的造物智慧而產生的民族自豪感；第二個情感內容則是用戶可以通過選擇雕刻不同文字的鉛條傳情達意。

“The word”吊墜借用歷史中造物結構來表達意義的手法在后現代主義的設計中常常出現。如20 世紀后期大部分后現代主義建筑設計師都是采用歷史建筑的某些特征、符號、構造進行折中處理，從而進行意義的傳達。

“Signature Marriage rings”戒指與印章結合的形式在設計史中也曾出現。從大量文獻來看，戒指的誕生與印章有著密切的聯系。如圖5，早在14 世紀后期就出現過類似的印章戒指形式，印章被附著于指環上，用以表示戒指主人的身份。獲得了IF 設計獎的“Signature Marriage rings”戒指是以對戒的形式出現，表達了夫妻間的親密關系。

圖5 14 世紀后期葡萄牙印章戒指[9]Fig.5 Portuguese seal rings in the late 14th century

3 IF 設計獎珠寶類產品的功能性與民族性評價

3.1 首飾的佩戴功能減弱

IF 獲獎作品具有創新性、趣味性并以十分精致的效果呈現，但也有其明顯的不足。“Signature Marriage rings”戒指，作者為其設計了印章的功能，但也帶來了新的問題。當戒指作為印章使用后，需要清理戒指上的印泥以避免在佩戴時印泥被剮蹭到衣物上。“The word” 吊墜，作者為其賦予了固定文件的功能，但犧牲了一部分裝飾性，佩戴時正方形的外觀在視覺上會顯得笨重或呆板。

在珠寶＆手表類別的IF 設計獎評選中，這些物品作為珠寶佩戴顯得簡單，違背了IF 設計獎對產品“精致”的要求。“The word”吊墜實際上是一個生活用品被一條黑色的帶子穿過，就被稱作為吊墜；而“Signature Marriage rings”戒指是把一個印章接在了扁平的戒托上，其轉換成首飾的方式略顯簡單。佩戴功能的減弱導致本身的佩戴體驗不夠突出。

3.2 功能和民族文化的勉強賦予

獲獎設計師沒有強調設計對現實問題的關注，而是突出“創意”感。這些“創意”對于現實世界是否具有價值？“The word”吊墜和“Signature Marriage rings”戒指的功能在日常生活中是無關緊要的，更像是一種勉強的賦予。首先，人們真的需要把一件首飾用作印章或者紙質文件的固定物嗎？這些功能是否真的被需要應該被打上問號。維克多·帕帕奈克在《為真實的世界設計》中提到，負責任的設計是解決人們生活、工作中的真實需要，比如解決老人或者殘疾人士等特殊人群在生活中急需被解決的難題。而文中的獲獎設計師將不必要的功能勉強賦予在首飾產品中，過于重視并突出了創意本身。

其次，如上文所述，這些功能確有不合理之處，使得生活中的“物品”牽強地成為了“首飾”。設計師或多或少摻雜著對IF 設計獎評選標準的迎合。這是因為一旦進入了IF 設計獎的獲獎名單，就意味著可以借助國際大賽的聲望來包裝自己。這種潛在的心理因素，不利于弘揚設計關注社會發展的積極意義。

4 IF 獲獎作品對設計實踐的指導意義

4.1 功能性首飾要考慮與身體佩戴的關系

在上文所述的兩件作品中，首飾的形式已經變成了一個創意的加持而不是必要組成部分。如何做到既有實用功能，又適合人們長期隨身佩戴，是功能性首飾設計實踐的核心考量。劉訓香曾設計一款名為“戒指式醫療卡”的實用新型專利產品，是為阿爾茨海默癥老人設計的首飾，戒指內安裝了NFC 芯片，芯片中包含了老人家屬的聯系方式，戒指具有的定位功能，能在老人走失時起到關鍵的作用。這時，首飾的功能是不可或缺的，同時也需要長期的佩戴，即和身體保持佩戴性，這就區別于本文IF 設計獎的例子。

4.2 民族性的繼承應注重社會效應

在“The word”吊墜中，作者表達了將古老的發明與年輕一代關聯起來的意愿、讓傳統處于活態文化中的意圖。但是從最終的效果上看產品的趣味性和娛樂性較強，缺少了更加深刻的社會意義。筆者在設計實踐中嘗試了民族性的元素（圖6、圖7），這組首飾展現了圓明園的情景，將圓明園的殘垣重新組合，去掉了殘垣上的西洋裝飾，形成了圓明園在首飾中的“重建”。圓明園在中國人心中代表了一段屈辱的民族史，基于這種題材的創作可以讓人們銘記歷史。通過作品表達筆者對重建民族信心和精神家園的期待，讓民族性元素的加入更具有社會意義和人文內涵。

圖6 圓明園的殘垣Fig.6 Ruins of Yuanmingyuan

圖7 《圓明重光》Fig.7 Yuan ming Chong guang

5 結語

IF 設計獎的首飾具有更加實用的功能，設計師傾向于與民族文化結合賦予首飾情感內容。IF 設計獎沿用工業設計的價值評價體系來評價珠寶產品，受到了設計史上強調功能和人的情感需求的影響，這導致了IF 設計獎的珠寶產品有別于傳統商業珠寶過于追求樣式的設計理念。但是IF 設計獎對于珠寶首飾產品在實用功能上的過度強調也在一定程度上背離了其作為首飾本身的佩戴需求，且其功能并不是為了解決真實的問題，而是為了追求“創意”。同樣，獲獎作品的民族性表達也囿于形式，深刻性與廣泛性不足。但需肯定的是IF 設計獎的價值評價標準，拓展了的首飾審美性與設計多元化的視野，進而引發了設計師與用戶對珠寶首飾的思考，這也是賽事的積極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