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花,徐潔慧,胡一惠
乳腺癌是全球女性最常見的惡性腫瘤,2020年全球乳腺癌的新發病例數和死亡病例數分別為226萬例和68萬例[1]。中國乳腺癌新發病例數居于世界首位,且呈逐年上升及年輕化趨勢,中國乳腺癌病人的疾病負擔也逐年加重[1-2]。目前,乳腺癌的治療主要以手術治療為主,輔助以放化療、靶向治療、內分泌治療等[3]。綜合治療在提高病人生存率的同時,也給病人帶來了許多健康問題,例如疼痛、淋巴水腫、睡眠障礙、癌因性疲勞、復發恐懼、生育憂慮、預期性悲哀等嚴重影響乳腺癌病人的生存質量及心理健康,并對治療結局產生不良作用[4-7]。乳腺癌病人能否感知到健康問題的存在、并積極主動面對、高度配合治療是改善健康問題的關鍵,也是病人提高生存質量和心理健康的有效保障。自我表露是指將自己的信息通過語言交流。本研究旨在了解乳腺癌病人住院期間自我表露現狀,并探討其影響因素,以期為臨床醫護人員制定個性化的干預措施提供可靠參考。
1.1 對象 于2020年10月—2021年3月采用便利抽樣法抽取上海市某三級甲等醫院乳腺外科189名乳腺癌住院病人為研究對象。病例納入標準:①年齡≥18歲,女性;②病理學檢查證實為乳腺癌者;③對研究內容知情同意,自愿參加并能主動配合。排除標準:①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及認知障礙;②患有視、聽障礙。符合本研究納入及排除標準的乳腺癌病人共189例。
1.2 方法
1.2.1 資料收集方法 由研究者對符合納入標準的乳腺癌病人進行問卷調查。在病人出院前為病人介紹研究目的、方法和意義,經病人知情同意后,發放問卷。采用統一指導語指導病人填寫并當場回收,對書寫困難者由研究者根據病人意愿協助完成。本研究共發放問卷189份,其中有效問卷189份,有效回收率100%。
1.2.2 研究工具
1.2.2.1 乳腺癌病人一般資料調查問卷 采用自行設計的乳腺癌病人一般資料調查問卷,該調查問卷內容包括年齡、婚姻狀況、生育狀況、文化程度、常住地、職業、宗教信仰、人均月收入、主要照護者情況等。
1.2.2.2 中文版痛苦自我表露指數量表(Distress Disclosure Index,DDI) 由Hessling等制定[8],李新民[9]修訂,用于評估個體樂于向他人講述自己的煩惱等私人信息的水平。包括12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計分,總分為12~60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自我表露水平越高。得分12~29分為低等水平,30~44分為中等水平,45~60分為高等水平。量表Cronbach′s α 系數為0.887[10]。
1.2.2.3 領悟社會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 由Zimet等[11]編制,姜乾金等[12]修訂,用于評估個體領悟到的來自各種社會支持源的社會支持。包括家庭內支持和家庭外支持2個維度,共12個條目,采用Likert 7級計分法,總為為12~84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領悟到的社會支持越高。得分12~36分為低等領悟社會支持,37~60分為中等領悟社會支持,得分61~84分為高等領悟社會支持。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88[13-14]。
1.2.2.4 中文形容詞大五人格量表簡式版(Chinese Adjectives Scale of Big-Five Factor Personality,BFFP-CAS) 由羅杰等[15]編制,用于評估個體的5種人格(外向性、宜人性、嚴謹性、神經質及開放性),包括20個條目,5個維度。采用雙極形容詞作為測驗條目,以Likert 6級計分法[16],每個維度總分為4~24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某種人格表現得越明顯。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1[16]。
1.2.2.5 正負性情緒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PANAS) 由Waston等[17]編制,黃麗等[18]修訂。該量表包含正性情緒和負性情緒2個分量表,每個分量表由10個描述正性情緒或負性情緒的形容詞條目組成,共20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計分法,每個量表的總分為10~50分,得分越高表明個體體驗到了越多的正性情緒或負性情緒。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37和0.919[19]。

2.1 乳腺癌病人DDI量表、PSSS量表、BFFP-CAS量表簡式版、PANAS量表得分情況 189例乳腺癌病人DDI量表得分為(38.72±5.61)分,其中9例為低水平,占4.8%;158例為中等水平,占83.6%;22例為高水平,占11.6%。PSSS量表得分為(63.77±11.72)分,其中4例為低等領悟社會支持狀態,占2.1%;67例為中等領悟社會支持狀態,占35.4%;118例為高等領悟社會支持狀態,占62.4%。BFFP-CAS量表中外向性維度得分為(16.65±4.06)分;宜人性維度得分為(18.09±3.70)分;嚴謹性維度得分為(17.20±3.55)分;神經質維度得分為(12.82±4.50)分;開放性維度得分為(13.44±4.67)分。PANAS量表中正性情緒量表得分為(31.90±9.13)分,負性情緒量表得分為(29.10±8.06)分。
2.2 自我表露的方法、方式及對象 189例乳腺癌病人中121例病人曾經自我表露過,占64.02%;68例未表露過,占35.98%。在121例曾經自我表露過的病人中,向他人表露是應用最多的表露方法(97例)、傾訴是應用最多的表露方式(112例)、丈夫是被選擇最多的表露對象(95例)、父母是被選擇最少的表露對象(25例)。見表1。
2.3 不同特征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情況比較 189例乳腺癌病人的年齡、學歷、常住地、照護者人數、職業、婚姻狀況、婚齡、生育情況、宗教信仰、家庭收入、疾病確診時間、治療方式、自我表露方法等未呈現統計學差異。以佛教為宗教信仰者自我表露水平高于基督教者;以書寫為主要自我表露方式者自我表露水平最低。見表2。

表2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差異性分析(n=189)
2.4 乳腺癌病人領悟社會支持程度、大五人格、正負性情緒與自我表露的相關性分析 189例乳腺癌病人領悟社會支持與自我表露水平呈顯著正相關(r=0.350,P<0.001);正性情緒、外向性與自我表露水平呈正相關(r值分別為0.180、0.160,P<0.05);神經質與自我表露水平呈負相關(r=0.181,P<0.05);負性情緒、宜人性、開放性、嚴謹性與自我表露水平得分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124、0.102、0.067、-0.009。見表3。

表3 乳腺癌病人領悟社會支持程度、大五人格、正負性情緒與自我表露的相關性分析
2.5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將DDI量表得分作為因變量。將差異性分析中具有及存在差異趨勢的變量(如學歷、宗教信仰、自我表露方式)、相關分析中具有相關性的變量(如PSSS量表得分、正性情緒得分、外向性維度得分、神經質維度得分)作為自變量,賦值情況見表4,納入多元線性回歸。領悟社會支持程度、正性情緒、神經質是影響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水平的主要因素(P<0.05)。見表5。

表4 變量賦值

表5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多因素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續表)
3.1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現狀
3.1.1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水平偏低 189例乳腺癌病人DDI量表得分為(38.72±5.61)分,說明自我表露的水平偏低,屬于中下水平。與王貞等[10]的研究結果類似。乳腺癌病人在長期面對女性特征器官缺如及損傷的同時,還需要經受手術損傷、治療反應、身體疼痛、活動受限、淋巴水腫等多重生理創傷,這使得疾病的不確定感、孤獨感、無助感、羞恥感以及被歧視感等增加,導致她們傾向于沉默、回避、獨處、與外界隔離不愿意積極地與外界交流[20],進而隱藏心理真實的痛苦感受。
3.1.2 乳腺癌病人更愿意通過傾訴向丈夫進行自我表露 121例曾經自我表露過的病人中,應用最多的表露方法是向他人表露。病人選擇的表露對象包括丈夫、子女、醫護人員、親戚、病友、朋友、父母等,其中丈夫是被選擇最多的表露對象,可能與乳腺癌病人最主要的照護者是丈夫有關[21],不論是出于情感的需求或是表露的便捷性、可靠性等,丈夫都是最佳的表露對象。父母是病人選擇最少的表露對象,可能與病人擔心自身疾病給父母造成嚴重心理負擔有關。本研究中有超過50%的病人對醫護人員進行了自我表露,這與醫護人員主動關注病人的痛苦情緒表露,并開展了許多臨床干預[22-23]有關。病人應用的表露方式包括傾訴、書寫、傾訴及書寫、自我對話,其中傾訴是最常見的表露方式,可能與病人在傾訴的過程中,能夠進行情感抒發、獲得情感反饋、進行自我反思、增進社會聯系[24]有關。
3.2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的影響因素分析 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發現,領悟社會支持程度、正性情緒、神經質是影響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水平的主要因素。
3.2.1 領悟社會支持水平 189例乳腺癌病人PSSS量表得分為(63.77±11.72)分,屬于高領悟社會支持。這與阮飛燕[25]的研究結果類似。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結果表明領悟社會支持水平是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的主要影響因素,PSSS量表得分的值每增加1個單位,自我表露水平得分將提高0.126個單位。領悟社會支持是指個體領悟到的來自各種社會支持源的社會支持程度,包括家庭內以及家庭外支持[12]。在乳腺癌病人面對疾病時如果能感知到更多的社會支持,她們就越能體會到他人對自己表達的溫暖與關懷,從而減輕無用感、負罪感、病恥感等不良情緒,慢慢地建立自信及樂觀,變得更愿意主動積極地與人交流,表達內心的情感[25]。陸萍等[26]通過微信公眾號及微信群答疑為病人提供長期指導,增加病人對術后康復相關知識的理解和記憶,幫助病人進行疾病自我管理。張賢賢等[21]通過幫助病人及其配偶在住院期間以及化療期間進行情感表達、認知評價、益處發現活動。2名研究者從不同的社會支持角度,提高了病人自我表露的水平。葉汪沁[27]指出乳腺癌病人領悟社會支持越高,就越能積極面對疾病,治療依從性就會越好,治療結局及生活質量被改善的可能性就越大。盡管,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關注到領悟社會支持與自我表露的關系,但研究多圍繞影響因素展開,少有干預性研究,未來可以從領悟社會支持水平的影響因素中探索與設計用于提高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水平的臨床干預,最終以改善病人治療效果及生命質量。
3.2.2 正性情緒 189例乳腺癌病人PANAS量表中正性情緒量表得分為(31.90±9.13)分。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結果表明,正性情緒是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的影響因素,正性情緒分值每增加1個單位,自我表露水平得分將提高0.095個單位。正性情緒是乳腺癌術后常見的心理因素[28-29],其對自我表露的正向作用可能源于它是乳腺癌疾病預后的有效保護因素,正性情緒出現的頻率越高則程度越深,病人的疾病預后、心理健康、治療依從性就越好[30],這就會增加病人進行自我表露的主觀能動性,提高自我表露水平。正念減壓療法[31]、表達性寫作[23]、團體心理干預[32]、敘事療法[33]等均被證實在改善病人的情緒狀況中起到積極作用,那么這些干預對自我表露水平是否存在同樣的正向作用,其作用機制是怎樣的,也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方向。
3.2.3 神經質 189例乳腺癌病人BFFP-CAS量表中神經質維度得分為(12.82±4.50)分。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結果表明,神經質人格是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的影響因素,神經質分值每增加1個單位,自我表露水平得分將降低0.187個單位。神經質個體常具有難以平衡焦慮、敵對、壓抑、自我意識、沖動、脆弱等情緒的特質,并且常不具有保持情緒穩定的能力[34]。如果乳腺癌病人的情緒穩定性較差,并感知到了太多的不良情緒,那么她們可能會疲于應對各種不良情緒,甚至于崩潰,從而無法順利表達內心的想法與情感,錯過了梳理情緒的最佳時刻。因此,進一步分析神經質性人格與自我表露的關系,是提高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水平的基礎保障之一。
綜上所述,乳腺癌病人的自我表露水平偏低,更傾向于向丈夫傾訴自己的內心情感。而領悟社會支持水平、正性情緒、神經質性人格是自我表露的主要影響因素。目前,醫療模式轉化為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臨床醫護人員更應該關注乳腺癌病人的自我表露水平,進一步分析其影響因素以及變化規律,以期在乳腺癌病人的整個診療及康復階段,為她們提供更多自我表露的方法以及機會,幫助病人進行合理的情感表露,最終改善治療結局和提高生命質量。本研究的不足主要包括:①本研究僅對上海市某一家三級甲等醫院的乳腺癌病人進行了調查,后期可以考慮擴大研究對象的范圍;②本研究納入的人口學資料可能還不夠全面,例如自我表露的場所、次數、自我表露時治療的階段等,可以在今后的研究中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