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退式”團聚，兒女孝心如何延續

□ 《民生周刊》記者 于海軍

“孩子回來之前，就一天一天盼著，臨近到家那幾天，我和愛人準備這個準備那個。可是，孩子在家沒待幾天就回去上班了，還沒熱鬧夠呢。”吉林長春的李女士說，春節假期太短了，孩子一來一去，讓她心里一時間接受不了。

春節假期，子女如燕子歸巢般從四面八方回到家里與父母團聚。

假期結束，他們又像覓食的燕子一樣飛走，春節期間喜慶熱鬧的家庭氛圍突然消失，這種反差讓一些老年人心理上接受不了。一些人甚至出現情緒低落、食欲不振、失眠煩躁等狀況，這被稱之為“老年節后空巢癥”。

有心理專家指出，對于兒女在外打拼的空巢老人家庭，每一次團聚過后的分別時刻，都是老人們情感最脆弱和無助之時。隨著老齡化和少子化現象日益凸顯，老人衣食無憂的生活背后是缺少陪伴的情感缺憾。

北京市房山區一家超市，一對老年夫婦正在挑選蔬菜。圖/于海軍

一熱一冷

剛剛過去的春節假期，對于云南昆明的馬女士來說是短暫的，她的兒子從上海回來在家只待了5 天，家人團聚的興奮狀態還沒退去，就要開車送兒子去機場，這來去匆匆“一熱一冷”，著實讓她和愛人接受不了。

因為疫情的關系，他們有一年沒有見面了。

“就這么一個孩子，從小寵到大，自從上大學就在外地，一年回來兩次。后來參加工作之后，每年回家的次數更少了。”

馬女士說，兒子一年陪伴他們的時間有限，每次回來她都做一大桌好吃的，愛人也下廚做幾個拿手菜，全家人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馬女士的兒子在北京讀大學，畢業后去上海找了一份工作。

“考大學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遠，不如在云南讀大學，距離家還近一點。畢業后也沒回云南，又跑到上海去了，總之，就是距離我們很遠。”馬女士說，兒子已過而立之年，還沒成家，她和愛人將來不打算離開云南。

“他爸爸曾經勸過，說要不要回昆明找一個工作，結果話說到一半，就被拒絕了。他爸爸也就沒再提這個事情。”

馬女士說，還是希望和孩子在一起的日子，等兒子再回來，她還要做兒子的思想工作。

和馬女士一樣，北京西城的林先生和妻子也有“節后空巢癥”的煩惱。

“我們兩個孩子都不在北京，女兒在國外，兩年沒回來了。兒子在廣州，春節前回來待了兩天，就走了。”

林先生說，年輕人和他們對時間的感知不太一樣，年輕人每天忙著事業，每天面對諸多事情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像父母，退休之后閑暇時間多，閑下來每天都想著兒女，惦念著兒女。

“前幾年，疫情暴發前，女兒曾經讓我們去國外養老，我和愛人都沒同意。畢竟是國外，總不如家里住著舒服。女兒也帶我們旅游，去過好幾個國家，玩一玩可以，玩累了還是想回家。”林先生說，女兒經常和他們視頻聊天，雖然距離遠，不在身邊，但能經常說說話，在手機上見一見也挺好的。當然，他們最希望孩子們每天都能陪在身邊。

重慶的楊先生和愛人退休之后成了旅游達人。他們有一個獨生女，在廣州一家外企工作，每年回家的次數不多。

楊先生和妻子偶爾會去廣州看女兒，再住上半個月，在周邊玩一玩，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可是這兩年，楊先生和妻子身體不如以前了，出去玩一趟回來就要歇上一個星期。

今年春節，女兒女婿和外孫女回重慶待了3天，女兒沒讓父母下廚做菜，而是在飯店訂了一桌年夜飯，此后幾天幾乎每頓飯都是在飯店吃。

“女兒怕我們受累，還給我們買了好多禮物，有吃的，有穿的，還有玩的，全家人團聚很開心。”楊先生說，明年大年夜，女兒就有可能在婆家過了。

女兒一家離開重慶那天，楊先生和妻子都沒去送，他說最見不得車站、機場送別的場景。

“熱鬧了3天，又回歸平靜，日子回到了從前。”楊先生說，他倒沒什么，就怕妻子受不了，可能需要時間緩一緩。

陪伴

事實上，老人渴望親情陪伴，期盼精神贍養，希望子女用親情和愛填充“空巢”，是一種情感上的愉悅，遠勝過快遞包裹、微信紅包。

避免老年人患上“節后空巢癥”，尤其是老年人空巢，需要政府、家庭和社會多方面齊心協力，共同呵護。

《民生周刊》記者采訪發現，空巢老人看重的是兒女孝心呵護。當下，我國社會保障體系有待進一步完善提升，贍養老人的方式仍以家庭親情照顧為主，這其實也是許多老人樂見樂居的生活環境。

為人兒女者，不僅要依法履行好“常回家看看”的責任義務，也要盡可能促成春節期間的親情團聚，同時也要對老人的節后失落足夠警惕，妥善應對。

心理咨詢師譚曉麗建議，年輕人要做好老人節后的安撫工作，比如委婉地和家人解釋，或請親友或鄰居關照，幫助他們適應這種“閃退式”團聚的變化。年輕人還要經常與老人保持電話溝通或視頻連線，老人的情緒變化要時刻關注，獨居老人更要格外留心。離家前要盡量承諾下個假期返程計劃，讓家人有盼頭。

事實上，如今年輕人異地打拼的工作特性，注定兒女對老人的親情陪伴離多聚少。

老人的自我調適也不可或缺。特別是在疫情防控的背景下，孩子們說好的“回家過年”可能會不得不擱淺。

有學者指出，老人們要學會調低舉家團聚的心理預期，對兒女的回鄉返家順其自然。多參加些戶外活動或與同齡人交往，走出相對封閉的生活空間，從各種活動中獲得樂趣，保持積極的心態。

也有社會學專家強調，從社會治理角度思考，社區關愛與呵護不能缺位。兒孫不在身邊，社區就是老人的家。這需要各級政府不斷完善社區服務功能，發揮好志愿者的作用，比如建立空巢老人檔案、建立社區交流平臺、對特殊群體定期巡訪，適時督促其子女親情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