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濃

在三國故事源頭中的兩處名勝之地——水鏡莊和古隆中之間,有一個背靠荊山山脈,地處“八百里金南漳”邊陲的不知名的小鎮——吳集。
這是一個荊山楚水深處的住著幾十戶人家的有著江南小鎮般婉約和秀麗的古樸集鎮。街道呈不規則的丁字形布局,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街,斜躺在大大小小的灰色瓦屋中間。鎮東頭的中學院內,一棵古老的參天柏樹上高懸一口碩大的、發出雄渾而悠長鐘聲的銅鐘。院外,十幾級臺階下,有一眼時常冒著熱氣、飄散著縷縷白霧的古井。這眼活泉的汩汩清流,又和鎮西頭那條山溪的水流在鎮子南頭匯合,交融成一條清澈的小河,蜿蜒向南流去,并在豐水時節沖擊出一片開闊的河灘。
而這條小河便成了兩縣的界河,河東邊是襄陽(原襄陽縣),河西邊是南漳。兩邊的人時常于交談中,用“襄陽管的”“南漳管的”等詞匯感慨兩縣在出工時間、收入分配、生活方式、風俗人情等方面的差異,一較高下,津津樂道。
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大多是在外婆家度過的。而外婆的家就在河的東岸,開門便見小河和那片開闊的河灘,逆流而上兩三里路就到了小鎮。于是,小鎮便成了我兒時的精神樂園。
記憶中,小鎮的春天是彩色的:小河邊青青的劍狀水草像一條綠絲帶飄向小鎮,四周田野里金燦燦的油菜花和粉色的杏花、桃花簇擁著小鎮。空氣甜甜的,充溢著馥郁的花香。那時的我們,時常橫坐牛背,如汪峰所唱“在清晨在傍晚在田野中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而夏天,小鎮是綠色的:蒼松修竹,滿目葳蕤。鼓噪的蟬鳴,讓小鎮綠意盎然。這時,我和表哥表弟等小伙伴們便時常光著屁股在河邊打起水仗,在稍深一點的潭水里蛙泳、扎猛子。在酷熱難耐的夏夜,我們還會悄悄溜到河灘上,站成一排,比賽著投擲鵝卵石,迸濺出串串電光石火……
到了秋天,小鎮又變成金色的了:周邊水田里的稻子黃澄澄一片,山上層林盡染,氤氳出油畫一般的意境。而這個季節,最愜意無比的事就是看書了:或坐在河邊的草地上,或躺在河灘的沙床上,今天看小人書《雞毛信》《林海雪原》,明天翻大部頭《西游記》《三國演義》。一讀就是一個上午或下午,如癡如醉,有時竟忘了吃飯和回家,害得大人們四處找尋……
冬天,小鎮的主色調是灰色的:晨間飄逸的薄霧四處彌漫;落日余暉中,炊煙裊裊,鐘聲悠悠,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畫。這個季節,最盼望的事就是趕臘月的集了:買鞭炮、選年畫、請(敬語)春聯……
四季當中,小伙伴們最能達成意見高度一致的事就是:上街趕集去。
為此,小伙伴們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乖巧地割草、打柴、放牛,幫大人們做各種力所能及的家務,以換取少許的零花錢。同時,也不失時機的利用節假日集體組織捕魚逮蝦、捉蜈蚣、挖藥材等“大生產運動”,然后到集市上去自由貿易,通過自食其力換取圖書、文具盒、筆記本等各自心心念念的寶貝。
應該說,環境于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風物對人的精神滋養也是潤物細無聲的。小鎮,于我而言,是一方精神的樂土、文化的圣地、生命的綠洲。
此去經年,已沒有再回小鎮一次。雖然中間也有過回去一看的強烈沖動,但終究沒有成行。我知道,兒時的小鎮定然是不復存在、也回不去了的。雖不情愿,但也只能作罷。
就讓那份美好永久的留在記憶中吧!
責編:王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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