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外一篇）

一塵

“貝貝，如果我走了，你可怎么辦？”她時常對貝貝嘮叨這句話。而每當這時，貝貝便伸長脖子對著門口叫幾聲。

他靠在樹蔭下的條椅上，微閉著雙眼，享受著微風的沐浴。

她搬來這個小區才幾個月。開始，她見到他只是向他微微地點點頭。他戴著一副眼鏡，臉上時常掛著溫和的微笑。她從他身邊路過時，不由得停下腳步：“您早啊！”他微笑著說：“您也早！”

貝貝懶洋洋地趴在他的腳下。“這狗有年頭了吧？”他說。

“是的。”她接過他的話說，“貝貝原來是一條流浪狗，是我在路邊的垃圾桶旁撿回來的。現在有十多個年頭了。”他伸手摸了摸貝貝的頭，說：“狗很通人性的，只要你喂了它，它會終生不離不棄，跟著你。”

“可不是嘛！”她說，“它現在一步也離不開我了，我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以前，還幫我拎個菜袋子什么的，可惜它現在也和我們一樣年近黃昏了。”說完，她有點兒憂傷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你的家人……”

“哦！我沒有孩子。”她低下頭看著貝貝說，“我老伴兒前些年得肝癌走了。”

“噢！對不起！”他急忙打斷她的話，“讓你傷心了。”

“沒事的。”她說，“多虧有貝貝陪我。”

“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只管說。”說完后他想，我一個老頭子，除了會寫幾個字，又能干什么呢？

“謝謝！”聽他這樣說，她心里很高興。

第二天，早早地，她從陽臺上看到他已經在小區的樹蔭下鍛煉了。她急忙收拾了一下，領著貝貝下了樓。“今天一定要向他說一下！”她在心里想，雖然難以開口，但不說又怎么知道他不同意呢？當她來到他面前時，只是和以前一樣相互問候了一聲，在心里想了無數次的話，這一刻卻消失了，怎么也說不出來。他又坐在樹下的條椅上閉目養神，她只好順著小道繼續遛彎兒。

她來到他的面前，坐在了椅子的一頭兒。“必須向他說一下！”她想。他稍微挪了一下，欠了欠身，算是一種禮節性的表達吧！猶豫再三，她才慢慢地說：“有件事兒想和你說一下。”

“什么事兒呢？”他面帶微笑地說，“什么事兒盡管說吧。您還客氣什么呢？”

“我得出個遠門兒，麻煩您幫我照看幾天貝貝，可以嗎？”她用乞求的眼神看著他。

“這個……”他沒說話。她的訴求，很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她會向他表白什么。

“只要幾天時間。”她懇求的目光，讓他不忍直視。

“它很乖，也老了，平時就趴在窩里，不會煩你的。”她又說道。

貝貝蹭著他的褲腳，顯得十分親熱。

“好吧！”他猶豫再三，說，“但時間真的不能太長，我下周還要出門。”

“不會長的，我給你一袋狗糧，狗糧吃完我就回來了。如果……如果到時候我沒有回來，你不想要它了，那就扔了它吧。它老了，流浪不了幾天了。”她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他勉強點了點頭。

“只要五天時間。”她說。

他領著貝貝依舊在每個清晨到樹蔭下乘涼。貝貝來回嗅著那張長椅，然后憂傷地趴在她坐過的地方，用鼻子聞一聞，哼唧幾聲，眼里充滿了無限渴望。

五天后，她出現在了小區里，從他手里接過了貝貝。

他說：“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怎么了？”

她猶豫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本來要做心臟手術的，醫生說手術風險很大，術后需要家人照顧，我就放棄了。”她有點兒吞吞吐吐地說，“還有，我一旦有個閃失，貝貝怎么辦？如果沒人照顧，流落街頭，被狗販子逮了去，或被車撞了……”

他看看她，又望望狗，幾經猶豫，試探著開了腔：“你看這樣行不，你照常去住院做手術，我可以去醫院照顧你，然后再回來看一下貝貝？”

貝貝在他的腿上蹭了蹭，望著他，從喉嚨里發出了低低的、長長的一聲號叫……

她住進了醫院。他去醫院照顧她。

當他走出醫院大門，只見圍著一堆人。他擠進去一看，是貝貝口吐白沫躺在地上。

原來，他去醫院的時候，貝貝從他住的一樓窗戶里跳出來，然后跟在了他車后。

醫生說，貝貝是累死的。

對 視

這是一場特殊的比賽。參賽者二人坐在桌子對面，雙眼對雙眼，進行對視，直到對方敗下陣來。

一個叫“獵人”的老人已經對視下去四十九個人，再有一個人，老人就成了這次大賽的王者。

一個叫“瞪眼兒”的不服，在臺下觀察了二十一天。

老人的眼睛并不大，就像一雙貓眼。

“瞪眼兒”為了鍛煉自己的眼睛威力，到草原上和狼對視。他認為，無論什么眼睛，都沒有狼的眼睛可怕。他想，只要能讓狼眼害怕，一定天下無敵。“瞪眼兒”在草原上一個養狼的地方，說明來意，講好條件，在鐵絲網上掛了一串兒豬肉，等狼來吃。

“瞪眼兒”隔著鐵絲網，和狼對視。“瞪眼兒”有一絕招，瞪眼之前，扎緊腰帶，吸氣收腹，氣沉丹田;然后提氣，氣貫長虹，直沖眼孔;再一跺腳，倆眼仁似玻璃球鼓出眼外。

“瞪眼兒”和狼對視，狼哪見過這樣的人眼啊！不幾日，眾狼退避三舍，逃之夭夭。

“瞪眼兒”覺得練下了眼功，天下無敵，便回來和老人對視。

早上八點，三聲鑼響，裁判長長地吹一聲哨子，高喊一聲：“對視開始！”

只見“瞪眼兒”扎緊腰帶，雙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后雙手收在胸前，坐在老人對面。

老人微笑了一下，穩穩坐在瞪眼兒對面，雙手抱在胸前，目不斜視，直視著“瞪眼兒”。

兩人雙眼對雙眼，久久地對視著。

不一會兒，“瞪眼兒”的雙眼仁似癩蛤蟆眼一樣鼓出了眼外。臺下眾人一聲驚呼，哪見過這種眼睛，不由為老人捏了一把汗。

老人見此，不但不驚，臉上反倒露出了微笑。

過了晌午飯時間，只見“瞪眼兒”頭上虛汗淋漓，雙腳在地上晃動，有點兒不聽使喚。少頃，只聽“咚”的一聲，“瞪眼兒”一頭栽在了地上。

“瞪眼兒”不服，說是自己用力過猛，不小心摔倒了。

按照規定，“瞪眼兒”算輸了。

老人上前拉了“瞪眼兒”一把，說：“這位年輕人，如果你覺得是失誤，老夫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下次再約。”

“瞪眼兒”想，我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豈能敗在一個老頭兒的眼下？

“瞪眼兒”回到山中，尋思了數日，他覺得鷹眼厲害，而且犀利，非一般動物可比。

“瞪眼兒”找到馴鷹的人，說明來意，付了錢，弄了一些兔子用繩子拴住，和老鷹進行對視。

“瞪眼兒”想，獵鷹是什么？獵鷹是空中之王，就連狐狼也是手下敗將！“瞪眼兒”擺好架勢，使出招數，又和獵鷹對視起來。一天，兩天，三天……獵鷹慢慢低下了頭。

“瞪眼兒”想，我能瞪敗獵鷹，這回對付你個老頭子，該沒說的了吧？大賽最后一天，“瞪眼兒”身穿一身狼皮，頭戴狐狼帽，邁著八字步，氣勢洶洶地走上臺。

待雙方坐定，裁判一聲哨響，雙方開始對視。日上三竿、太陽過午、夕陽西下……只見老人坐在臺上，目不斜視，穩如泰山。但見那“瞪眼兒”，似霜打了的蘿卜秧子，蔫了身架兒，搖搖晃晃，“咚”的一聲，又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老人依舊穩坐在臺上，氣不喘，面不改色。

片刻后，裁判宣布了對視王者。只見老人站起身，雙手抱在胸前，身材微微前傾，向臺下的觀眾致意。

有好事者上前問老人：“為什么如此堅定？”

老人說：“要做一名合格的獵人，你知道應該注意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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