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玻璃

阿沛

時隔三年了，但只要想起當時的場景，我仍會禁不住心生感慨。

那也是像現在這樣的初秋，涼風已起，而暑氣尚未完全消退。我乘坐的舊式公交車顛簸著剛駛過南橋頭，車內過道對面，兩位乘客的爭執開始升級—坐在前排的想開窗，坐在后排的嫌風大不讓開。于是，一個拉開，一個關上，一個再拉開，一個再關上……先是爭執，接著聲音越吼越大。車正要拐彎時，我看到對面后排的乘客揮手砸向前排，前排的側身躲開了，那揮動的手就直接砸到了拉扯中重疊在一起的車窗上，兩塊本就搖搖欲墜的玻璃直接投奔了自由的大地……

司機聽到動靜，趕緊靠邊停車，下車查看，一地狼藉。再抬頭望過來，對上兩雙呆愣的眼睛，便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你們攤上事兒了，你們攤上大事兒了！”

一通電話后，全車人默默陪著司機坐在車內，靜等公交公司派來處理的工作人員。司機需要人證，我們也走不了—他查看完回車就關了門，然后開始打電話。反正下班時間，大家不用像早晨那么急著趕路，再說還有三四站就到終點，也是這趟公交車的總站，來人應該很快。

果然，十分鐘不到，就有一輛黑色小車駛來。從車里下來一位干練的女士，上車后跟著司機來到我對面那兩位乘客面前，從背包中先拿出一個塑料文件小袋，給他們明示了車窗玻璃的購買發票（我當時好奇地站過去探頭，看到發票上每扇玻璃是3000元），然后掏出POS機，請他們一人負擔一塊玻璃的賠償費用。這時，交警也上來了，應該是公交公司通報的。看到交警的兩人，白著臉一言不發地刷了卡。那位女士已經同時準備好收據，問清姓名后利索地分別開好，又利落地撕下來遞給兩人。

我悄悄記了下時間，從公交公司來人，到交警把兩位肇事者帶去警局做筆錄、交城市清潔費（兩塊玻璃砸在公路上，肯定要找環衛來做專門清理的），前后僅僅五分鐘。這效率！

塵埃落定，公交車司機重新啟動馬達，邊開車邊大聲說道：“其實，這車的年份很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前幾天車檢時，已經明確下個月要換車窗玻璃。嘿嘿，這兩個冤家，也算是有緣人啊！”

車內有人哄笑，有人就事論事，我卻頓時想到成語“雪上加霜”，不由感慨：幸好那兩位已經下車了，否則豈不悔到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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