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素描（組詩）

劉朝陽

理發師

生活中? 他能把減法做成一門手藝

把三千煩惱絲

一部分去掉? 一部分留下

恰好符合美的法則

他能根據男人的特點

將復雜裁得簡潔

也能討好女人

把簡單盤得復雜

有時? 感覺他們像園藝師

經常把城市剃成平頭

而鄉村? 則秀發飄飄

篾 匠

沒有誰比他們更熟悉竹子的秉性

就像沒有誰比解剖師更熟悉一架骨骼

一雙老手? 只需掂一掂

就能掂出一截竹子的厚薄? 韌勁

他們更像狠心的瑜伽教練

不惜把竹子的身體

彎了又彎? 彎了又彎

最后把許多柔軟的身段

編成一個個絕美的舞蹈

木 匠

他們喜歡將一截木頭化整為零

又將一些木頭集零為整? 這個過程

表面看只是一個簡單的物理變化

其實在我心里? 發生了化學反應

鋸? 刨? 鑿

彈墨? 合榫? 精雕? 細琢

刮灰? 打磨? 上漆? 成器

看起來? 整個工藝只是一個形態

向另一個形態的轉化

或者一種能量向另一種能量的轉化

可是? 一旦加入靈魂

就如加了美和愛情的催化劑

木頭? 變成另一種生命

石 匠

他們懂得? 如何根據材質

打造頑石們成長的道路

如何將愛? 磨成一把刻刀

他們把原始和野蠻去掉? 留下文明

把丑陋去掉? 留下美

讓冰冷有了溫度

讓僵硬有了靈魂

他們雕刻生活的時候

歲月也在雕刻著他們

鐵 匠

最貼近他們的一張名片? 是力氣

千萬次掄錘

他們把一截鐵打造成銳利的武器

也把自己的臂膀打造成生活的支柱

現在? 他們被自己曾經打造的鐵器解雇

自從它們被裝上了大腦

廚 師

他是自學的

他打心底熱愛這門手藝

選菜? 要上好的? 綠色? 有機

最好土生土長

主材與配料精當

洗凈? 容不得半點雜質

大火? 中火? 慢火

火候總把握得那么準確

油鹽醬醋姜蔥蒜

讓它們恰好入味

每道菜? 都是一件好作品

細品? 能品出愛

他? 是我的老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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