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蝌蚪在龜背上抄寫經書（組詩）

田浩國

垂 釣

水面上的風

扎個猛子探出頭來

岸邊? 玉樹臨風的我

已經白發染鬢

池塘中? 小精靈還在不停地搖動船槳

我? 距離坑越來越近

魚兒和我

同時甩起釣竿

研 墨

研了半天? 墨還在睡

宣紙上的竹子? 站了起來

兩片葉芽? 推開了窗扇

一群宋體小螞蟻拉我入伙

它們不知道? 今天的我

左腳已不會右行

東去的動車? 西行的獨輪? 掰起手腕

宣紙上的竹風? 搖起令旗

一只毛手毛腳的玄駒

打開醉拳? 呼嚕聲中

這拳法似曾相識

蟋 蟀

黃昏? 幾滴雨絲擠進窗縫

佇立窗前

它們在聽? 唧唧吱吱

一只爬上桌子的小蟋蟀

正在宣紙上讀風聽雷

遠方的山塌了? 石頭低了

腳下的河寬了? 石頭直起身

雷管不住風? 風也無權令雷噤聲

夜深了? 唧唧吱吱的鳴叫中

畫桌上那盞忽閃忽閃的燈

一點一點生銹

山頂的廟堂

單腿佇立? 我在山下一直仰望

山頂的香火和鐘聲

凝視中? 飄下一片發黃的葉子

那裊裊的青煙? 終沒有飄落

回龍湯? 流了下來

阿彌陀佛

佛光也不肯轉過半山腰

老牛馱著星辰

三級風也能卷起山脈打撲棱

屈身? 撿起葉子

華佗說過? 手法熟了

也能捏成一只大腿骨

睡著的石佛

不知道這佛躺多久了

河岸一直站在那兒? 五百年來

佩刀? 弓箭? 還有高頭大馬

都成了黑土

遠處獅吼猿嘯

近處佛聲蛙鳴

同時湮沒在河水

小蝌蚪正在烏龜背上

抄寫三本經書

水中的石頭? 比岸上的椿樹睡覺輕

一條紅絲巾裹著呼哨飄來

躺著的佛

輕輕打出鼾聲

釘影子

錘頭重重揚起

順著午后婆娑的光

釘子輕輕走進后背

風中的影子扭動了幾下

陽光和軀體的夾角增加了5°

62歲的我和6歲的我

蹲在一起

左手握著云彩

右手攥著泥巴

釘口處? 幾只螞蟻

緩緩抖了抖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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