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外二首)
胡平
一些東西,被他不經意間
丟失了,他耷拉著腦袋
任誰也不搭理,悶悶地
像一只萎靡不振的蟲子
下午,在干凈的陽臺邊
他開始清理,自己的思維
一麻袋雜亂的物品,被他
抖落出來,灰塵
在溫暖的陽光下,如同
紛紛揚揚的記憶碎片
落入冬天里的一塊空地
“我的心在空地里漸漸變大”
從一本泛黃的哲學書里
他終于找到了世界的
本源,和人類存在的根據
“生命的終極之美不可思議”
現(xiàn)在,他正從迷茫的回憶中
蘇醒過來,從繭一般的日子中
抽離自己,他想把真正的自己
從這個枯燥的人生中,剝離出來
記憶
當季節(jié)逃走,落葉紛飛,
有一樣東西正在不斷遠離。
像退潮的時候,海水不斷遠離岸;
像寧靜的心,不斷遠離喧囂和繁華。
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引,
不斷遠離自身;像風一樣,
不斷糾纏,回旋,飄離,隱藏……
身不由己地滑向時間的背面。
“一定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想起?”
是的,一定還有什么東西值得紀念;
這些令人揪心的事物,
它們順著生命的崖壁跌落,
懸掛于心靈的半空中。
“一定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浮出水面。”
清晨的沙灘上,
那些澎湃的浪潮不停地涌來,
隱隱聽見巖石之中有人在呼喊。
蚊子
不可否認,它們都是一些高科技產品
有的能在天上自由飛翔,有的
能在地上靈巧躲藏
夏天到了,我的房間忽然多了幾架無人機
似乎比在海洋上空來回巡邏的那種
更有科技含量,它們在我的房間
嗡嗡地飛,利用它們的雷達探測我的身體
趁我不備,在我身上打洞
在我耳邊掛上鈴鐺,一個勁地搖晃
我手握蒼蠅拍——我承認我也是個
高科技產品:全自動,不用任何人操作
可以自由行走、追趕、擊打
一個高科技產品追打著另一個
高科技產品
——戰(zhàn)爭是殘忍的,房間里到處都是血跡
我甚至不惜動用了核武器
當盤式蚊香升起的蘑菇云將這些靈性之物
逐一擊落
我感到自己大腦發(fā)昏,身子搖搖欲墜
現(xiàn)在,我必須坐下來,或者躺倒在沙發(fā)上
打一會兒盹,順便抹掉手上沾滿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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