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蘭
還是要說到那些麻雀
它們蹲在矮墻上
當我路過它們,它們立即起身
一群一群飛到另一處墻頂上,繼續蹲坐
我知道它們是不怕人的
否則,就飛走了,但是它們懷著對人類深深的戒心
這戒心使它們活得小心翼翼
我不能批評它們太敏感,太多疑
我記得小時候,一個竹篩子、一根木棍
一根長線、一把小米
就足以為麻雀搭建一個巨大陷阱,置它們于死地
盡管它們懷著萬分的警惕
然而我相信,當我撒一把米在地上的時候
麻雀還是會飛下來
當我再撒一把的時候
它們還是會飛下來
我有時悲憫地想
為了生存,麻雀會飛蛾投火
其實,又豈止是麻雀
豹子、老虎、蒼蠅、蚊子……
甚至,我們也會飛蛾投火
野雞
我被野雞的聲音叫醒,當黎明,我在熟睡
它每天按時啼叫,當然時鐘是它自己的
某些時候,我已習慣了這鐘聲
當萬籟俱寂,野雞用它那嘶啞的聲音在樹林里啼叫
我正做著各種好夢或者壞夢,被
另一個自己束縛在床上
過另一種模糊的生活
糟糕或美好的都轉瞬即逝
時光從窗簾的窄縫里偷偷溜過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東西落在它上面,但是
并不曾留下痕跡
盆花的葉子落下一片又一片
四月的春天,野草瘋狂生長
野風發出轟轟的巨大響聲
我躺在床上,躺在春天野雞的聲音里
林邊湖水已經解凍,我仿佛看到
有人在那里拼命尋找自己的肉身
老舊時鐘
有時,我擺弄一個老舊時鐘,就會
想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比如活著的問題
比如為什么活著的問題
比如我同這只老舊時鐘關系的問題
比如我同一只空碗關系的問題
比如那飛著的蒼蠅它有如何的生存哲學的問題
我總是陷入困惑
我總是無法解脫自己
當一只陶罐破碎,發出“啪”的響聲
我總是糾纏于它的聲音,究竟是
摔給世人聽的,還是
摔給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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