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小鴨子

毛蘆蘆

我們家的4只小鴨子丟了！這4只小鴨子，翅膀上才剛剛長出幾根硬翎，渾身的黃毛還沒褪盡呢！本來，它們天天就在門口的大池塘里跟著大鴨子們戲水、玩鬧，每當黃昏臨近，扭著肥肥的小屁股，跟大鴨子們一起上岸、回家。可今天，我們在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小鴨子回來。

奶奶急了，說連日大雨，池水滿得幾乎都要溢出岸來，說不定小鴨子已經被泄洪坎里的水流吸走了。

“別急，我去找！”我一邊安慰奶奶，一邊撐上傘，抱著孩子出了門。

先來到池塘的泄洪口，我發現那里已不知被哪位鄉親扎下了一排小竹簾。這竹簾，顯然是為了攔魚而設的，但這一來，大水顯然也不可能將我們家的小鴨子沖走了。我忙圍著池塘尋覓起來。

天色暗了，池塘又很大，還擠著滿池子開著繁花的水葫蘆。要從它們中間尋出4只小鴨子真有點兒像海底撈針，最后我只好借助聲音的力量了。

“嘎嘎嘎，嘎嘎嘎……”懷中的寶寶著實被我嚇了一跳，她還不滿三個月。一雙眼睛黑得宛如兩顆滾圓的烏梅。我叫聲乍起，那兩顆“烏梅”頓時骨碌碌地滾動了好幾個來回，然后就靜靜地凝住了，一直瞪著我的嘴巴。

“嘎嘎嘎，嘎嘎嘎……”我再叫。“烏梅”還是靜靜地望著我的嘴巴，仿佛它們也想化作這股奇怪的聲音，爬進我的嘴巴再從里邊高高地飛出來似的。

“寶貝，媽媽在找小鴨子呢！”我一邊摟緊了她，一邊跟她解釋，接著，我又“嘎嘎嘎”地大叫起來。

這時，寶寶眼中的“烏梅”轉了兩轉，驀然射出兩束笑的焰火。她還好奇地伸出一只小手，摸了摸我的脖子和嘴巴。經這樣的小手一碰，我那被經年的凡塵俗霧鎖啞了的喉嚨，突然變得清亮，少年時代的好嗓門突然又回來了。我大叫：“嘎嘎嘎，嘎嘎嘎……”

那聲音，竟把整個大池塘都穿透了。很快，從我家那邊的塘角，就傳來了一大串回聲：“嘎嘎嘎，嘎嘎嘎……”

我驚喜地往回走。而那高一聲低一聲的呼喚，也朝我“走”了過來—原來，根本不是小鴨子在回應我，而是我的娘和爸，爺和奶一起出動，一起呼喊著來幫我尋小鴨子了。年已八旬的爺爺，還帶來了手電筒。在剛剛彌漫開來的暮色里，那手電筒的光，弱弱的，透著一絲暗紅。可正是那弱弱的一絲紅色，把無數的雨柱照得更白亮了。把多日的冷雨，照出了一絲少有的暖。

就是在那柱暖暖的光圈里，老爸一見我們，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來，我來抱小川川！”

我的孩子，大名汪蘆川，小名小紅棗，我有幾個閨蜜，也叫她小螺號。可是，她在我們老家，永遠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小川川”。

很快，小川川就移到阿公懷里去了。

老爸一邊抱著她，一邊大叫著：“嘎嘎嘎，嘎嘎嘎……”老娘很快也跟了上去，爺爺、奶奶也一樣。當然，我也不甘落后。我們一家人，就那么此起彼伏地呼喚著那4只小鴨子。

小川川從阿公肩頭露出腦袋，不時滾動著兩顆圓溜溜的“烏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次燃放出一串燦爛的笑焰。而且，她還揚著小手，在風里劃來劃去，像是為我們加油…… 當我們這一大家子，沿著大池塘走完第三圈時，從塘邊一戶人家屋后的橘子地里，終于傳來了小鴨子那脆生生、嫩嘰嘰又委屈屈的合唱：“嘎嘎嘎！嘎嘎嘎！”

啊，鴨子終于找到了。奶奶無比憐愛地把它們兜進了藍粗布圍裙。

4只小鴨子，被爺爺暖暖的手電筒光靜靜籠罩著，在奶奶那寬大的圍裙里你擠我挨，不斷抖動著濕淋淋的羽毛，歡喜又嬌氣地叫喚著。

“寶貝，看，小鴨子，4只小鴨子全找到了！”我沖爸懷里的女兒喊道。

這時她已經團著雙腳，在阿公的懷里睡著了。她一只手摸著自己嘴角的笑意，另一只手吊在阿公脖子上，已經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天全黑了，大雨瓢潑、大水訇然，大風一次次趕過來，想掀走我們的雨傘。可那一刻，我們的天地，卻溫馨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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