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文軍
戲曲是一種集體藝術、綜合藝術。前臺的演員表演是重要部分,而樂池里的音樂伴奏也有其不可缺的重要作用。在戲曲音樂中,又一分為二,俗稱“文場面” 和“武場面”。武場面指的是打擊樂,文場面指的是弦管樂。一切戲曲劇種,其文場面皆有一把主胡。湖南花鼓戲的主胡就是“大筒”。
作為一個大筒演奏者,能把曲子拉熟,能在演出時比較熟悉而流利地對演員的唱腔進行伴奏,能把一場戲給撐下來,基本也算完成任務了。然而,對于正規科班出身,在大學接受了正規的高等教育的青年演奏者來說,對自己必須有進一步的高要求,那就是,當接到一個劇目的演奏任務后,應當有一種理論自覺,應當有一種自覺的藝術設計,應當有一種明確的成熟的藝術把握。
我接到花鼓戲《小姑賢》這個劇本后,在老師指導下進行了分析和設計,我的這種分析、設計、把握,是這樣一步一步展開的。
囿于時代限制,不能只管埋頭拉琴,對劇本不去管也不屑管。這種不科學的態度是跟不上如今新形勢的。大筒演奏者不但要管劇本,而且要深入研究之。例如劇本《小姑賢》講的就是關于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所出現的情感矛盾。這個戲又名《逼子休妻》,劇情梗概是:婆婆不待見媳婦,清早喝了兩杯酒,就找媳婦的碴,罵媳婦不生兒女,不孝父母,要兒子休了她。媳婦傷心而泣,兒子卻性格懦弱,在家中左右為難。小姑桂珍卻是心地善良,又機智活潑,見狀,一邊在媽媽面前撒嬌,一邊為哥哥嫂嫂求情。甚至,她還心生一計,假扮成親家方來的人,要向媽媽興師問罪,她拿著兒媳受磨之事,在媽媽面前大呼小叫的,倒真的讓母親有點怕了。接著小姑又還原真相,對著母親一番勸導,曉之以理,終于使母親認識到自己錯誤,從而理解并重新喜歡上了媳婦,一家人從此和和美美。
大筒演奏者把劇情做一個通透了解之后,對這幾個人物的性格就有了一個鮮活生動的把握:小姑善良、機智、活潑,婆婆潑辣無情而又外強中干,嫂子委屈壓抑,哥哥生性怯懦。這些單個性格和整體劇情,恰恰就構成了全劇洋溢著生活氣息的喜劇風格。這一切,似乎都是歸納于文字和文學的,當然也是音樂的。德國著名詩人海涅曾經說過:“當文字結束的時候,就是音樂的開始。” 在生活中我曾見到過一位劇作家前輩,一次在我看他的劇本時,他說:“我寫唱詞是一邊哼曲子一邊寫詞的……你能看看我這一段唱詞,我寫的時候,是哼的什么曲子嗎?” 我饒有興致地把他那段唱詞反復念了幾遍,然后說:“老師您當時一定哼的是南數板。”老師一拍桌子道:“哎呀!年輕人,你講得太對了,你真有慧根哪!”
這個例子說明,劇本是包含有音樂的。不光作曲者,我們演奏者也要從劇本劇目本身去研究和體會,去細致而準確地把握風格和音樂。
《小姑賢》是一個傳統劇目。劇目曲調和唱腔曲調,在長期的演出實踐中已經成熟定型。作為大筒演奏者,不能僅僅滿足于照著曲譜拉熟,還要對劇中每段曲調,對劇中人物的每段唱腔,做精深研究,從而達到一個完整的把握。
爛板子屬于傳統宮川調類。是由花石調改的悲腔慢板。跟花石調的尾腔收腔不同,爛板子是往下收落到“羽音”。表現出來的是憂傷沉悶的情緒。它的基本結構是由上句過門、上句唱腔、下句過門、下句唱腔四個樂句組成。在演奏上,有的地方要用壓揉,有的地方則要用打音。
西湖調由西洞庭湖的車水號子發展而來,屬于川調類。板式豐富,曲調開闊優美,可表現多種情緒,是花鼓戲唱腔中使用最多的曲調之一,用法豐富多彩。它的基本結構是由上句過門、上句唱腔、下句過門、下句唱腔四個樂句組成。在演奏上,一些樂句,有的音需要用內弦進行演奏,才能呈現其特點。在這里要注意“壓弦” 與“打音”。大筒的壓弦與二胡是不同的,手指壓弦時,用力要加大,來回壓琴弦。這種演奏方法是為了配合演員唱腔。有時由于演唱者在唱法上各有不同,特別是氣震音的發生,因演員各有嗓音特點,因而音色風味不同,于是演奏者就要用大筒的獨特壓弦法來予以配合。
打音有兩種,一種是明打,在演奏曲調時,用特別快的速度在弦上速打,這就要求我們演奏者平時要苦練手指的靈活性,要打出明亮輕快具有鄉土風味的效果來。另一種是暗打,運用這種技巧時,右手要運用手腕的巧勁而巧妙運弓,必須用暗力巧力而將弓平穩推拉,做到左右手協調控制,從掌握打音的速度。這樣的演奏就可以營造出一個清晰的或是苦悶悲傷的情緒來。
快一字調屬于川調類,表現的是人物的急切心情,呈現的是人物情感沖動時的狀態,因而節奏要快。在《小姑賢》中,母親姚氏就用此調表達心理狀態。她敘述的是,抱怨兒子娶了一個不賢的妻子,媳婦不聽老娘話,家有淘氣筒,搞得老娘哭哭啼啼,家中不安寧……這段唱腔的基本結構,是由一句過門、一句唱腔兩個樂句組成。
西調屬于川調類,旋律優美平和,來自衡山一帶。在《小姑賢》中,屬于正旦唱腔,大筒演奏時要把握住“含蓄平和、飽滿流暢” 的特點。它的基本結構也是由上句過門、上句唱腔、下句過門、下句唱腔四個樂句組成。在演奏上也是既有打音又有壓弦。
花石調又名花十字調,是花鼓戲中旦角專用調,屬于川調類。它嫵媚秀麗,婉轉動聽,在唱腔上要求顫音、滑音都較柔和。此唱段要唱得活潑、天真。它的基本結構是由上句過門、上句唱腔、下句過門、下句唱腔四個樂句組成。在演奏上既要運用打音,同時也要運用壓弦。某些樂句要使用弱的滑音。
梁山調是一種流傳于湖北荊門地區的地方戲曲劇種。它起源于四川梁山縣(今梁平縣)。在清朝后期,與荊門本地的民歌、戲曲、方言等相結合,逐漸演變成獨具特色的地方戲曲。這種曲調明快健朗,一般用來表現人物快樂的心情。打音和壓弦,也在此調中靈活運用。
在《小姑賢》中,桂珍對哥哥嫂嫂的一段唱腔,其詞意是:指責哥哥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嫂嫂,責怪媽媽的不對,贊揚嫂嫂有德行。這段唱腔,用的就是和調。和調的風格是輕快活潑,使人聽了有種非常輕松的感覺,這一點要把握好。在演奏時,要注意過門的頓音,運用墊弓時要有跳躍性。打音要更靈活,包腔時要明快。要記住,用打音模仿人聲的顫音,這叫“花腔”。這種演奏叫跟腔演奏,或者叫作模仿演奏法。
嫂子調原是打鑼腔類,后來發展成為川調類,是長沙花鼓戲一支活潑、愉快、喜悅的曲調。它的音樂素材來自于民間音樂。這是《小姑賢》中小姑桂珍所用的唱腔,詞意是指責媽媽不應該打嫂嫂,夸獎嫂嫂在家中勤快會做事,而且孝敬媽媽;并且拿自己出嫁以后進行對比,希望媽媽要將心比心,不要分彼此而虐待嫂嫂。對這一段進行演奏時,要呈現出一種親切感。
大筒不同于二胡。當然,二胡也有其自己的特色演奏技法。而作為地方色彩濃烈、鄉土氣息特別鮮明的花鼓戲,對于自己的主要伴奏樂器就更有其獨特要求。其獨特的演奏技法,主要是以下幾種:
右手在曲調中的運弓技巧,在于力度的變化上。在拉過門時,要重一點,伴唱腔時輕一點。運弓要飽滿,緊貼琴弦,發出的聲音才實;運弓時,手腕動作非常重要,大小臂要配合手腕而動。弓與弦距離越短,手腕就越要放松。在運弓時千萬注意,弓桿不能挨著琴筒,否則會影響音色。
壓弦就是用左手手指尖一緊一松地壓琴弦,必須把力度用于指尖,發出來的音是波浪式的聲音,此技巧在花鼓戲中經常用到,如在西湖調與和調之中就多有運用。
打音指的是,演奏時手指在琴弦上快速動作。這種快速動作經常出現在大二度和小三度中。我們要演奏出潤腔中的上顫音效果時,手指的練習非常重要。同時,關于打音,我們要區分明打和暗打,明打是外弦打,暗打在內弦打。
抖弓指的是,演奏時用弓尖在琴弦上急速來回。一般出現在曲調表達高昂情緒時,以及出現二分音符、全音符的延長音之時。演奏時,全身特別是手的大臂要有緊張的感覺,要給手腕提供內力,但手臂手腕動作的幅度要小。
演奏滑音時用手指有意地滑動一音,常出現在本音的后音。演奏時要注意手指的力度,要善于控制音的強弱,要根據曲調的情緒而演奏,否則會出現難聽的聲音。
總之,在演奏《小姑賢》中,我體會到了湖南花鼓戲蘊含著濃郁的地方鄉土氣息及高深的藝術魅力。我深知,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花鼓大筒演奏員,還有待自身刻苦學習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