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中與更好的自己相遇

李菡丹

舞臺上，女人與大海，一樣有著平順柔美的外表和澎湃洶涌的心。伴隨音樂，女人與大海仿佛在纏繞、繾綣、交錯中相互融合。這是北京舞蹈學院青年舞團“為人民而舞”全國巡演新創劇目雙人舞《女人與海》，該作品將傳統舞蹈的水袖與現代舞蹈相結合，通過探索身體與水袖的關系，表達女性生命感悟。青年舞團演員李晨賽在《女人與海》中飾演女人，另一位舞者飾演大海。

“我在無邊無際的大海，眺望大海盡頭，體味她的氣息、她的深情、她的心懷。水天一色、撲上岸來，我愿做一個寡言，心卻有一片海的人。”這是李晨賽對作品的理解和感悟。

從長春到北京，從北舞附中到北京舞蹈學院，再到青年舞團，李晨賽在成長過程中有曲折，有困難，有疼痛，但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舞蹈的初心、熱愛與執著。她說：“如果足夠熱愛，熱愛如生命，那么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在舞蹈世界里，李晨賽盡情綻放，舞出更好的自己。

今年25歲的李晨賽是吉林長春人，從小活潑愛動的她最喜歡看爺爺跳民間舞。她回憶：“爺爺是民間舞愛好者，每天都在家伴著音樂跳一段，在我的童年記憶中，那是一家人最熱鬧、快樂的時刻。”

小學三年級時，父母幾經思考，決定帶女兒去業余芭蕾舞班報名。“一周三次課，以興趣為主，既能讓我學舞蹈，又能解決我的課后看管問題，爸媽真是一舉兩得。”李晨賽說。

雖然學舞蹈起步較晚，但從小受爺爺熏陶的小晨賽非常熱愛舞蹈，學得既快又認真。長春冬季漫長，雪總是下得很大，但小晨賽每次舞蹈課都準時到，風雪不誤。就這樣，她一直堅持到小學畢業。

有舞蹈學校來挑學生，很看好李晨賽，卻被她婉言謝絕。年紀不大的她和媽媽商量，“如果以后走專業跳舞路線，我就要去中國最好的舞蹈學校學習”。就這樣，抱著試試的心態，媽媽帶小晨賽坐火車到北京，報考北舞附中。

“那時我從沒參加過舞蹈集訓，學舞又比同齡孩子晚，連豎叉都壓不好，大腿根貼不上地面。沒想到，考得很順利，考官們認為我身材比例好，彈跳力強，有潛質。最后，我以倒數第二名的成績考進北舞附中中國舞專業。”李晨賽說，“北舞附中在招生時往往不太看重學生當下跳得如何，而是更看重身材比例、舞蹈素質，評估學生在未來六年中能否被培養出來”。

2009年夏天剛過，因為父母工作都抽不開身，姥姥帶著李晨賽踏上開往北京的火車，這是身為獨生女的她

第一次離開父母和家鄉，獨自求學。當火車緩緩開動，小晨賽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我坐在火車里哭，爸媽一邊哭一邊追著火車跑，那個畫面我永遠記得”。

雖然考進北舞附中，李晨賽坦言，看到其他同學的舞蹈基礎，心理壓力非常大。“我們的學號按照入學考試成績排列，分宿舍、發書本、站隊……我永遠是倒數第二個，好像一直在提醒我是倒數第二名。”雖然現在提及此事一笑而過，但當時她心里不是滋味。

離家在外，12歲的李晨賽懵懵懂懂，有些茫然。“第一年，我就像無業游民，每天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初一下學期，父親去世讓她在一夜之間長大，她要努力，要強大，不能讓家人為自己擔心。

每天除了上課，李晨賽就在練功房。中午下課后，她不去食堂，而是去食雜店買一個小面包和一瓶酸奶，邊走邊吃，走到練功房正好吃完，繼續練功。為了減肥，她每到周末去超市買7個蘋果，這就是接下來一個星期的晚餐。每天晚上只吃一個蘋果，練功到9點半，直到值班阿姨來催促關門，她才回宿舍睡覺。她告訴自己，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不斷給自己加壓。“我有時壓腿壓得不是骨頭疼，而是像螞蟻在咬。我還喜歡看高年級同學練功，向他們學習。”

倔強的李晨賽從未因為練功苦而哭過，她總是不斷給自己制定小計劃、小目標，并為之努力。“我們班有30多人，跳舞站三排，第一排中間是最佳位置，第三排兩邊是最差位置，看不到大鏡子。我剛入學時站在第三排邊上，慢慢地挪到第三排中間，然后是第二排、第一排。經過不懈努力，兩年半后，我終于站在第一排中間。”不僅如此，她還練成一項“絕技”——彈跳，甚至可以和男演員的彈跳媲美。

在北舞附中六年里，李晨賽付出了幾倍于他人的刻苦與勤奮，不僅專業課成績優異，2013年榮獲第一屆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藝術專業技能賽項中職組金獎、第27屆北京市中小學生銀帆獎，還擔任班長、北舞附中學生會主席，高中畢業時榮獲“北京市三好學生”稱號。

高考前半年，北京舞蹈學院的老師們來北舞附中聽課，旨在擬定保送生名單。古典舞系老師看中李晨賽，但相比于古典舞的內斂，她更喜歡民間舞的活潑。一時拿不定主意，她用拋硬幣的辦法，最終決定放棄保送，考民間舞系。

那段時間，李晨賽一邊準備代表北舞附中參加全國“桃李杯”古典舞比賽，一邊準備高考。她每天從上午9點開始排練，直到晚上8點，白天上不了文化課，只能在排練結束后，去校外參加文化課補習，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9點半。

到北舞參加最后一試——口試時，李晨賽走進考場，做自我介紹，“我的高考志愿只報了北舞民間舞系，除此之外，我哪都沒報”。此話一出，在場考官都笑了，民間舞系主任也笑了，什么都沒問她，就說“你走吧”。出了考場，她擔心自己考不上，立刻給老師打電話，“考官們什么都沒問我，就讓我走了，我想肯定沒戲了”。

老師安慰她：“北舞的老師對附中學生了解比較多，對優秀學生了解更多。”最后，李晨賽以專業課第一名的成績，如愿考入北京舞蹈學院中國民族民間舞系。她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每學期有一個獨舞作品，嘗試一種風格，一個舞種。

“舞蹈是感性的，我是理性的。有些人生來就屬于舞臺，而我是后天努力型。”此時，李晨賽清楚地知道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說：“我要將全部情感投入到舞蹈中，不是演，不是模仿，而是用心跳出自己。”

朝鮮族獨舞《追昔》是李晨賽大學期間的代表作，排練了一年多，2018年參加第十二屆全國舞蹈展演終評。排練4年的群舞《玄音鼓舞》也給李晨賽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是藏族熱巴鼓舞，有點‘野’，我內心其實是排斥的，撒不開，跳得拘謹。”她本是第一排主要演員，但在比賽前一周，她被緊急安排為領舞。

怎么辦？李晨賽開始瘋狂集訓。“我要釋放自己，忘記自己，全身心投入。當時每天晚上一躺下，耳朵里都在震，全是鼓聲。”一周后，在她和老師、同學努力下，《玄音鼓舞》榮獲2019年第十二屆中國舞蹈“荷花獎”金獎。

此外，李晨賽的舞蹈作品《沃土》《河曲》等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績，《薩熱瑪》獲北京大學生舞蹈節金獎，《蒹葭》參加第十一屆中國舞蹈“荷花獎”古典舞組終評，《霧迷·九舞》參加第十一屆中國舞蹈“荷花獎”現當代舞組終評，《靜謐》參演第四屆IBCC國際芭蕾舞比賽暨編舞大賽。

除了學習、排練，身為班長的李晨賽還要帶領同學們編、排、跳，外出談合作、簽合同……在忙碌中，她的綜合能力得到大幅提高。2017年底，李晨賽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2019年榮獲北京市普通高等學校“優秀畢業生”稱號。

李晨賽曾自編自演三人舞《桐言》，于2020年榮獲第十一屆深圳舞蹈大賽表演銀獎。她說：“這是基于一場美好的相遇，歸于一段深刻的情誼。在梧桐樹許下的諾言，成了彼時至今的念想。惟愿永遠純粹，再相逢時必有互放的光亮！”最后一句話不僅是她對自己的期許，也是對同學們的美好祝愿。

大學畢業后，李晨賽順利進入北京舞蹈學院青年舞團工作。青年舞團是中國舞蹈表演和創作的精英之團，是北京舞蹈學院教學、科研的研發基地；創新劇目的實驗和傳統劇目的示范基地；整體教學的藝術實踐基地；優秀教師的儲備基地。身處這樣優秀的團隊，李晨賽又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我要跳到30歲，把想跳的舞都跳了。”

原創舞劇《百年正陽門》是李晨賽入團后接到的第一個任務。該劇在2020年1月首演后，好評如潮。該劇以老北京正陽門下“一城三代”的人物命運為主線，將正陽門城磚和石碑擬人化，在短短90分鐘內，敘述正陽門的前世今生。從固守皇城、閉關鎖國的門，到被敵人強迫、炮火打開的門，再到和平解放、改革開放，面對世界敞開、富有親和力的門，北京城從封閉、被開放再到開放，發生歷史變革。正陽門的變遷映襯出北京城歷史的變遷，更映襯出新中國70載風風雨雨的變遷。

“立意大膽新穎，故事交代清楚，舞美非常震撼，演員陣容強大，細節處理到位”。很多觀眾看完都發出感慨，“看到最后熱血沸騰，有一種看完一部中華兒女奮斗史的感覺”。

在《久久的情緣》《十送紅軍》《井岡·井岡》《金蓮寸》《尼西情舞》等舞蹈作品中，也都有李晨賽的身影。《娘想你們啊》參加第十二屆中國舞蹈“荷花獎”現當代舞終評，《金蘭緣》獲第十七屆北京舞蹈大賽專業青年組創作二等獎、表演三等獎，入圍中國舞蹈家協會“2021中國頂尖舞者成長計劃”全國百強。

2021年2月，李晨賽參演中央電視臺2021年春節聯歡晚會，擔任民族歌舞《萬眾一心》領舞。在一次彩排中，因為舞臺地面LED屏中間有縫隙，不平整，她不小心崴腳，腳踝處立刻腫得像饅頭。忍著鉆心的疼痛，她繼續跳，一直堅持到大年三十晚會結束。

多年來，作為一名舞者，李晨賽坦言傷痛在所難免，“我夏天從不穿裙子、涼鞋，因為膝蓋、腳背、腳踝都有疤。之前我的腿部韌帶撕裂，如果做手術就耽誤跳舞，所以我選擇先不手術，靠平時加強訓練肌肉來緩解，等以后不跳舞了，再做手術吧。”

除了舞蹈演員，李晨賽還有一個身份——教師，教學和研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她先后擔任北京舞蹈學院附中、北京舞蹈學院中國民族民間舞系教師，教授舞蹈基本功訓練，和劇目課《春語》《盤子舞》《草原姑娘》。她說：“舞蹈作為一種文藝形式，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及情緒情感，其精髓在于，以肢體完成舞蹈的同時，更應該從思想層面認知舞蹈的創作背景及情感屬性。學習舞蹈不能局限于肢體教學，更應將其中文化內涵、歷史背景融匯于專業課教學中。既有效幫助學生了解舞蹈的特質和情感，又豐富學生的知識面，潛移默化間，使學生更好地把握舞蹈性格及表演的心理狀態，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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