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流行語“xx自由”研究

武玉寧

(江蘇師范大學 語言科學與藝術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9)

2021年新年伊始，微博出現了一條“車厘子自由”的熱搜，其內容大致是說，今年新春，車厘子出口大國智利的車厘子產量有了大幅度增長，使得市場貨源充足。同時受全球新冠疫情影響，從去年年初到現在，整個車厘子市場保持在一個低迷的狀態。再加上最近新聞爆出江蘇無錫、河北石家莊等地進口的車厘子核酸檢測呈陽性，市場上甚至出現了車厘子價格“腰斬”的情況。喜好美食的年輕人們得以享受期盼已久的“車厘子自由”。

在最近幾年的新春之際，“車厘子自由”都成為了各大論壇的熱門話題。大致內容是說許多收入不錯且生活看似滋潤的企業白領、職場新貴們卻對春節期間的車厘子望而卻步。就這樣，能夠自由消費車厘子成為了人們經濟實力的一種評判標準。根據不同的消費水平，衍生出了大量的與之相對應的“xx自由”，如“口罩自由”“豬肉自由”“香椿自由”等。

靳星雨對“自由”語義演變的四個階段進行了論述，并指出是語用心理、組配能力、媒體傳播三個方面的共同作用推動了“xx自由”的走紅[1]。牟霜則是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重點對“xx自由”的構式中類詞綴化及衍生機制進行了闡述[2]。兩篇已有研究均有獨到理解，然而對這一語言現象的分析還并不全面。本文則是力求對“xx自由”構式進行全方位的描寫與分析，同時著重從結構特征、衍生路徑、流行原因等方面對其進行考察。

一、“xx自由”概述

“xx自由”網絡新結構，最早起源于2019年初車厘子價格偏高，網絡上出現一篇題為《26 歲，月薪一萬，吃不起車厘子》(以下簡稱《26歲》)的文章，得到網友廣泛共鳴。文中將女性經濟實力的高低具象化，圍繞消費能力，將其分為15個階段，分別是“辣條自由、奶茶自由、會員自由、外賣自由、星巴克自由、車厘子自由、游戲自由、口紅自由、衣服自由、網購自由、手機自由、旅行自由、包包自由、戀愛自由、買房自由”[3]。由于“車厘子自由”緊跟時事，故作為代表在網絡上廣泛傳播，同時促使“xx自由”結構的廣泛應用，引發了一場全民造詞運動。

“車厘子自由”指的是人們在購買車厘子時，依仗自己的經濟實力，無需因其價格高而憂愁的狀態?！?6歲》這篇文章指出“生活里多少人，寧愿買兩千塊錢的大衣，也舍不得吃一頓200塊錢的車厘子”?！败嚴遄幼杂伞痹谶@種情況下成了人們對個人經濟狀況進行評估的一種“新標準”。隨著該結構在網絡上的傳播，花樣百出的“xx自由”大量出現在各個網絡交際平臺、新聞資訊標題中。一時間，萬物皆可“自由”。

二、“xx自由”特征分析

(一)“xx自由”語法特征

在網絡流行語“xx自由”走紅前，現代漢語就已經有了此結構，常常為三種類型，即主謂結構、述賓結構、偏正結構。

當為主謂結構時，“xx”為陳述對象，做主語，通常由名詞或代詞擔任；“自由”為陳述內容，做謂語。如：

(1)“為什么不呢？應該讓他們知道，我們自由了！”(卡爾·麥《沙漠秘井》)

(2)“孩子自由了，老師可以……”(微博，2016年3月30日)

當為述賓結構時，“xx”為主體發出的動作，“自由”為受支配或受影響的對象，如：

(3)青年朋友裝病告假人數之多，用說謊取得自由，以及濫用自由。(沈從文《我的人生哲學》)

當為偏正結構時，“xx”為定語修飾語，“自由”為被修飾的內容，如：

(4)釋法絕不是“洪水猛獸”，“港獨”絕不是“言論自由”。(人民日報海外版2016年11月08日)

(5)“學術自由”一名詞，已重新在這個區域叫得很響，可見對于它國人寄托了多少希望。(沈從文《從現實學習》)

(6)后來又開過幾家餐飲企業，實現了財務自由。(人民日報2017年11月10日)

(7)許俄人通商西安、漢中、以及松花江至伯都訥貿易自由。(高陽《紅頂商人胡雪巖》)

在上述偏正結構中“xx”與“自由”之間可以插入結構助詞“的”，做定語的標志?！皒x”常為抽象名詞，如上述的“言論”“學術”“財務”“貿易”等，這是新舊用法的主要區別，而在網絡語“xx自由”中“xx”常為具體名詞，且同樣是偏正結構，但其中間不可插入結構助詞“的”，如：

(8)多地停止口罩預約！“口罩自由”終于來了？(人民網，2020年4月2日)

(9)繼“車厘子自由”后,“香椿自由”火了！網友:200一斤你敢信？(騰訊網，2021年3月3日)

“xx”除了是具體名詞，有時還可以是述賓短語，如:

(10)別說“買房自由”了，“看病自由”什么時候能實現？(鳳凰網，2020年4月15日)

新興的“xx自由”網絡語中，“xx”通常是當下社會老百姓關注的熱點對象，或是最迫切的具體需要，如上述的“車厘子”“口罩”“香椿”“買房”“看病”等，與以往的舊有結構中的“言論”“財務”“貿易”“學術”等有著明顯的區別。這體現了“xx自由”網絡新詞語更加通俗化、大眾化的特點。

(二)“xx自由”語義特征

“自由”在《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釋義為：①<形>不受拘束，不受限制：自由參加；②<名>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隨自己意志活動的權利：人身自由；③<名>哲學上把人認識了事物發展的規律性，自覺地運用到實踐中去，叫做自由[4]。網絡熱詞“xx自由”主要與“自由”的第一個義項相關?！败嚴遄幼杂伞笔侵父呤杖胝呖梢宰杂伞㈦S意地購買車厘子，而不必關心其較高的價格?！翱谡肿杂伞笔侵敢咔槠陂g口罩價格暴漲，但高收入者可以自由地購買高價口罩。因此“xx自由”網絡語的意義可以歸納為“高收入者或其他方面具有優勢的人可以不必在乎代價，購買某物或達到某種目的”。

與原有的“人身自由”“學術自由”“貿易自由”等在某一抽象領域或方面的自由相比，現今網絡上流行的“車厘子自由”“口罩自由”“豬肉自由”等“xx”變得更加具體，且與人們的日常生活聯系得更為緊密。又因整個結構簡單易懂，被想象力豐富的網友進行了廣泛的類推。主要與人們的經濟生活相關，緊跟時事熱點，產生了大量“xx自由”結構的網絡語言。每當提及“xx自由”往往意味著為了滿足或獲得“xx”，需要付出高昂或者較高的代價，這種“自由”是普通老百姓不能普遍達成的“自由”。例如在疫情之前，口罩的價格比較低廉，幾毛錢就能購得一只醫用口罩，因而并未出現“口罩自由”。而在疫情發生后，口罩需求量激增，市場供不應求，導致口罩價格暴漲，作為一次性使用的口罩，價格低則幾元，高則十幾元，漲幅高達幾十甚至幾百倍，怪不得網友會發出“口罩自由”的感嘆。由此看來，“自由”的實現與消費者的經濟實力密切相關?！皒x自由”網絡流行語結構正是脫胎于“財務自由”“消費自由”“經濟自由”這三個短語。

在《26 歲，月薪一萬，吃不起車厘子》這篇文章中所劃分的15個“自由”階段中，除了給不同經濟水平進行劃分，更是直觀形象地表現了與之相匹配的生活，或者說只有達到了某個經濟水平才會考慮的生活需求，基本上囊括了現代人的衣食住行，下面筆者根據不同方面對網絡上流行的一些“xx自由”進行分類：

①關于衣著打扮方面的“自由”，如：“口紅自由”“衣服自由”“包包自由”等。

②關于飲食方面的“自由”，如：“星巴克自由”“奶茶自由”“車厘子自由”“豬肉自由”“香椿自由”等。

③關于住房方面的“自由”，如：“買房自由”“酒店自由”等。

④關于出行方面的“自由”，如：“旅游自由”“買車自由”等。

因為該結構強大的類推性，以及網友豐富的想象力與創造力，故而一些其他領域的“xx自由”在這里并未完全涉及。不過可以明確的是，正是因為對于普羅大眾來說，一些“xx”確實非普通家庭或個人能夠輕易實現的，所以在網絡上人們通過創造出各種“xx自由”的方式來表達對于實現這些“xx自由”的向往，如：

(11)“豬肉自由”有望實現！我國9次出手，豬價的40元時代或成歷史。(騰訊網，2021年2月4日)

這兩年豬肉價格一路上漲，對于一些普通家庭來說，暫時告別了往日大口吃肉的快樂，但是最近豬肉價格因受國家調控，出現明顯下降，甚至恢復至幾年前的水平，使得媒體發出了“‘豬肉自由’有望實現”的感嘆。這正是說明了獲得“xx自由”的不易，一方面是表達對實現這種“自由”的向往，另一方面是對暫時甚至是長期無法實現這種“自由”的感嘆與無奈。

綜上所述，“xx自由”網絡流行語的意義為：對于普通經濟水平的家庭來說，對“xx”的需求并不能達到自由滿足的地步，“xx”需求的自由滿足也代表著一種經濟實力，并且隨著經濟實力的增加，滿足“xx”所需的代價也在逐步遞增，故而網絡中“xx自由”常以階梯形式出現。

(三)“xx自由”語用特征

“xx自由”作為網絡流行語，最顯著的特性就是受到了廣泛地使用，所以必定要討論其運用規律即語用意義。

其一，隨著中國市場經濟的發展，人們對物質生活越來越重視，“xx自由”將這種對于“經濟自由”“財務自由”“消費自由”的追求具體化，同時由于“xx自由”作為網絡流行語具有即時、緊跟時事的特點，故而常常插入一些熱點話題進入該結構，形象地反映了人們對于某種消費的需求，甚至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商品市場的波動。

早在疫情之前，受豬瘟影響，國內肉豬市場供應不足以及中美貿易戰導致的高額外來豬肉，我國自2019年起，豬肉價格一路飆升，甚至不斷刷新歷史最高水平，網絡語作為一種社會語言，很快就出現了反映這種社會現象的新搭配，如：

(12)豬又“飛”了……懷集豬腿肉賣到27元/斤?。∧慵邑i肉自由嗎？(懷集領域網，2019年9月10日)

(13)我國“豬肉自由”何時能實現？7月大漲85%！豬肉還會繼續漲價嗎？(遠望智庫，2020年8月17日)

2019年初，疫情出現后，隨著口罩市場供不應求，口罩價格激增，網友以及媒體很快提出“口罩自由”來反映該現象，如：

(14)全世界第一制造大國，為何卻沒有“口罩自由”？(騰訊網，2020年2月4日)

(15)鄭州實現“口罩自由”，價格2.5元/只合理嗎？(中國市場監管報，2020年3月31日)

到了2021年初，隨著智利車厘子大豐收，貨源充足，加上疫情期間市場低迷，車厘子價格遭遇“腰斬”，又值農歷春節前夕，許多家庭購買車厘子作為年貨，網友很快用“車厘子自由”來反映這一“盛況”。

(16)車厘子價格腰斬，惠州人實現“車厘子自由”的時機來了！(騰訊網，2021年1月14日)

(17)吃到爽的“車厘子自由”，下一季還能有嗎？(上觀新聞，2021年2月27日)

然而當談到“xx自由”時，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限于經濟水平，“xx”并不“自由”?！皒x自由”的提法，一方面是對實現、達成“xx自由”的一種愿望和呼喚，另一方面是對現實中實現不了“xx自由”的一種調侃與排解。另外媒體或網上的博主將“xx自由”作為醒目標題，能起到極高的“引流”(流量)效果。對于新奇語言組合的好奇心以及對現實中自己“經濟拮據”的現狀的不滿，使得網友產生強烈的共鳴與關注，從而引發一條條“熱搜”的出現。

其二，同樣是因為中國進入高速發展的新時期，許多城市也出現了發達國家曾經出現或仍然具有的“大城市病”，同樣的，在這些大城市中生活、工作、學習的年輕人也受到了城市快速發展所帶來的種種消極影響，尤其是現實中巨大的經濟壓力以及大城市中快速的生活節奏和復雜的人際關系將他們“折磨”得身心疲憊，然而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們渴望“自由”，無論是物質生活還是精神生活，他們都渴望實現“自由”，做生活的主人。為此，他們在網絡與生活中尋找情感的宣泄口，“xx自由”作為一種調侃手段，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根據自己的“需求”創造出各種“xx自由”，并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某種訴求。這種方式已經成為了廣大網友的慣用套路，也可以說，這類網絡流行語之所以能夠廣泛傳播、迅速走紅，一定程度上也是得益于廣大網友的這種心理。除了上述若干種物質生活方面的需求，精神方面的需求也在該結構中有所表現，如：

(18)“每天只有2.27小時屬于你”：時間自由，是最高級的炫富。(若杉心理，2019年11月5日)

(19)比戀愛自由還奢侈的，是摸魚自由。(搜狐網，2021年2月26日)

(20)看看不一樣的簾外世界，帶你實現“發呆自由”。(網易新聞，2021年3月8日)

總之，通過不斷創造出新的“xx自由”，廣大網友將心中的“不自由”、現實中的“不自由”放到網絡上供大家一起吐槽、調侃，以達到排解苦悶或是吸引流量的效果。

三、“xx自由”演變過程

“自由”起初是古代漢語中的一個詞語，在中國古代文獻典籍中能夠找到佐證,早在戰國時期，莊子就在《逍遙游》中闡發了關于“自由”的哲學思想[5]。根據熊月之的考證，“自由”一詞最早出現在東漢鄭玄所著的《禮少儀》“請見不請退”的注文中，即“去止不敢自由”(去留不敢自己做主)[6]?？梢姽糯鷿h語中“自由”的最初意義為“不受拘束與限制，由自己做主”，其主要受莊子的影響，與人的精神自由密切相關。到了宋元時期，“自由”成為了被廣泛使用的通俗語言。雖然近代漢語中的“自由”與現代漢語的“自由”在概念意義上有聯系，但并非完全相同。

現代漢語中“自由”的意義來源于西方“自由”的哲學思想，從1900年《萬國公報》連載了賓寒爾的《自由篇》之后，資產階級維新派的嚴復翻譯了《群己權界論》，民國教育總長馬君武翻譯同一本書并命名為《自由原理》，把西方的“自由”概念與思想介紹給中國人民[7]。馬春燕考證，“自由”為漢語日源回歸詞，即“自由”隨著古代典籍傳入日本，日本在明治維新后大量接觸了西方哲學政治經濟思想，在翻譯西方著作或名詞概念時借用了中國古代典籍中的詞語，而后又被中國的有為之士傳回國內，保留了漢語的形式和西方的概念，從古漢語所表示的“個人精神與行為不受限制與拘束”，擴大到了日源回歸詞所表示的西方哲學家認為的“政治與經濟方面的權利”[8]，例如：

(21)第三十六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

第三十七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

第四十九條 禁止破壞婚姻自由，禁止虐待老人、婦女和兒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

《憲法》中的“xx自由”還很多，涉及人民群眾社會政治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憲法》中“自由”的意義就是來自于西方哲學的自由概念，隨著時代的發展，涉及面已經非常廣闊，一定程度上說，也是為網絡流行語“xx自由”的走紅，提供了“準備”。

與《憲法》和西方哲學著作中的“自由”不同的是，網絡流行語“xx自由”將抽象事物具象化。上文中通過歸納總結，得出“xx自由”是脫胎于“財務自由”“經濟自由”“消費自由”，網絡上的“xx自由”將某種程度的“經濟自由”用具體的消費對象呈現出來，可以說是“消費xx的自由”，消費得起豬肉是“豬肉自由”，消費得起車厘子是“車厘子自由”，這些“xx”顯然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甚至“xx自由”成為了一種生活質量的衡量標準，也正因此，由于自身經濟條件的限制，或是“xx”因某種特殊原因價格猛增，使得“xx自由”在網友口中帶有了自我調侃或是對某產品市場亂象的嘲諷。所以相較于“自由”以往的意義，流行語“xx自由”中“自由”的意義明顯縮小，從一個領域聚焦到了某領域中具有代表性的某個事物。

四、“xx自由”流行原因

(一)外部影響因素

其一，現代互聯網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互聯網”時代，人人互通互聯，人們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自由地發表個人觀點和言論，同時因為不受文體和字數的限制，網上的交流常常與日常生活中的個人表達無二，但由于互聯網空間的特殊性，網絡語言有時甚至不受現實語言規則的限制，一些超常應用的語言也不影響網絡交際，甚至有些超常搭配在網絡上廣泛傳播成為了新詞新語。如“車厘子自由”“豬肉自由”這類搭配，在從未見過的現代漢語母語者眼中就屬于違反常規的錯誤搭配。

其二，網絡空間具有很強大的傳遞性和實時性。當今社會，各大媒體平臺層出不窮，為網絡語的產生和傳播提供了土壤與媒介。一旦有一個新的網絡語言產生，且契合大眾某種心理，就會在短時間內廣泛地傳播開來。尤其是“xx自由”一詞來自于一篇走紅的網絡文章，受眾人群十分廣泛，這也為“xx自由”的流行提供了前提條件。

其三，網絡用語的主要使用者，大部分的集中在40歲以下。根據CNNIC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調查我國網民以10～39歲群體為主。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0.4%。在網民的年齡分布上，國內20～39歲的網民數量是最大的，占比為38.3%[9]。年輕網民想象力豐富，追求趣味性、新鮮感以及個性的表達，同時隨著我國教育的普及，網民素質不斷提高，年輕網民有了一定的文化素質，更是有了創造新事物的精神基礎，玩梗、做表情包幾乎成為了每一位年輕網友的必修課。而“xx自由”能夠迅速竄紅于各大新聞頭條和網絡論壇，這完全歸功于數量龐大的年輕網民。

(二)內部影響因素

“xx自由”的爆紅與流行與它作為網絡語言是密不可分的。

第一，網絡語的經濟性與高效性。網民通過減少輸入文字的數量或是輸入文字的動作即按鍵的次數來提高信息輸入速度，大部分網絡語則因此而誕生[10]，常見的如：88(再見)、醬紫(這樣子)、BT(變態)。只需要簡單的操作便可將自己想要表達的較為復雜的意義用較為簡單的數字或是字母抑或是諧音字表現出來?！皒x自由”幾個字更是能準確地表達一個復雜含義即“受到自身經濟條件限制或是市場環境影響，人們在消費xx時，并不能達到隨心所欲的程度”。網絡是講究高效的交際場所，網民需要用簡單直觀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感，現實生活中篇幅較長的語言片段在網絡中顯然是不合時宜的，可見“xx自由”這類詞語的流行是符合網絡語言潮流的。

第二，網絡語的娛樂性與開放性。娛樂文化的飛速發展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一大標志，許多網絡流行語正是從娛樂文化中衍生而來的，這樣的來源賦予了這些網絡流行語鮮明的娛樂性烙印，例如：提到“燃燒我的卡路里”就會想到《創造101》，“skr”則代表著《中國新說唱》。同時，網絡語的選擇也是開放的。只要守住法律的底線，每個人隨時都可以表達自己的想法，選擇什么樣的語言更是沒有限制。網民在選擇表達的言語時往往偏向表達方式清奇，表達意義準確的詞語，最好是具有詼諧幽默的成分。事實證明，網友常常用“辣條自由”“奶茶自由”等文案來自我調侃目前的經濟狀況。

第三，網絡語的類推與模因。網絡流行語常常因其靈活的結構形式與普遍性的意義，而具有的類推性[11]。例如“干飯人”的走紅帶動了一大批諸如“加班人”“打工人”“拼單人”的組合形式。同樣地，“車厘子自由”的走紅也使得“xx自由”這種固定搭配迅速被人們理解和接受。人們根據自己的表達需求，并按照這種組合方式創造出了更多的組合形式，如“口罩自由”“香椿自由”等。同時大量新的“xx自由”的產生以及互聯網的高速傳播速度，使得該形式的傳播范圍變得更廣，為更多人所使用，從而鞏固了該形式。另外，何自然在《語言的模因》中認為此類結構是一種模因表現型的同構異義傳播，即語言形式結構沒有變化，但內容意義發生了變化[12]。最初的“政治自由”“貿易自由”是指人們在某一抽象領域的權利，而網絡流行語“車厘子自由”“豬肉自由”的“自由”將抽象領域具象化，大多指人們在消費某物時的自由。這種“xx自由”的結構形式沒有發生變化，但在意義上較之前有所改變。

結 語

網絡流行語“xx自由”走紅主要歸因于該流行語涉及了當今社會最關心的主流問題，即經濟問題。正如筆者文中所述，流行語“xx自由”就是脫胎于“經濟自由”“消費自由”“財務自由”，網友所造出的不同“xx自由”代表了他們觀念中不同等級的“經濟自由”，正是他們對自己目前的經濟水平的不滿和對更高經濟水平的渴望，促使他們在網絡上不吝口舌的討論，從而根據需要創造出了更多的“xx自由”，使得該用法得以傳播和保留。

另一方面，“xx自由”本身所具有的網絡流行語的特點，諸如經濟性、生成性以及獨特的修辭效果，使得這一結構能過夠迅速被廣大網友所接受，并在網絡環境中快速、廣泛地傳播。在這個注重個性表達的時代，人人都在發聲。如何做到既能獨樹一幟，又能引發大眾的強烈共鳴，不僅是媒體作者所思考的，同時也是千萬網友的追求?！皒x自由”強大的生成性就為大眾提供了一個創造的空間，同時能夠兼顧時效性，及時更新組合搭配，并隨著事件的發展，這些新組合會不斷傳播發酵，有些甚至成為了常見的固定搭配，如“車厘子自由”。

在當今這個普遍關注個人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時代，網絡流行語比其他社會語言更加迅速地反映著社會與觀念的變化，同時肩負著表達人們對現實世界的種種情緒的任務，并且方便快捷的網絡環境為這些網絡語言提供了一個檢驗、發酵的平臺。而“xx自由”必將隨著社會的發展迎接一批又一批的熱點事件，催生出更多的組合形式。同時，隨著社會經濟的飛速發展，人們對“經濟自由”的關注逐漸轉移，未來的“xx自由”也將可能隨之擴展到其他領域，從而組合出更多有趣且意義非凡的“xx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