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帥
媒體人類學:人類學視角的數字化社會研究
黎 帥
(銅仁學院 人文學院,貴州 銅仁 554300)
作為人類學研究的新領域,媒體人類學突出關注“媒體化實踐”,并分析媒體與社會、經濟、文化及政治的內在關系。媒體人類學研究既繼承了人類學研究的相關理論、視角,亦通過借鑒傳播學理論,闡釋當今社會的文化傳播現象;既延續了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亦探尋出多點民族志、網絡民族志等適應現代社會方式的研究方法;既關注媒體自身的傳播系統的內在時間,亦將文化傳播現象放置于人類社會系統之中,考察媒體與經濟系統、社會結構、文化差異及政治框架的動態關系。媒體人類學研究將愈來愈多地切入信息生產、傳播和反饋的全過程,并分析數字化社會與現實社會的區隔與聯系,從而推動數字技術、民族志研究融合的研究方法的革新。
媒體人類學; 文化傳播; 網絡民族志; 發展趨勢
21世紀以來,伴隨著信息通訊技術的發展,互聯網、新媒體在社會發展、經濟流通、文化建設等領域發揮重要作用,成為社會交流的“動脈”,并迅速擴展至社會的每條“毛細血管”。在此情形下,人類學在研究實踐中,信息通訊技術發展、運用互聯網技術已經成為日常研究的必備技能,并取得了諸多媒體人類學研究的成果。本文旨在梳理媒體人類學研究的歷史脈絡,分析其研究視角及方法,從而總結媒體人類學的發展趨勢和重要價值。
媒體人類學作為人類學與傳播學的交叉學科,經過70多年的發展,相關研究已經較為清晰地闡明了媒體人類學的概念,并取得了較為豐富的研究成果。菲利普·布德卡認為:“媒體人類學是對(民眾、大眾)媒介實踐進行的民族志研究,能對文化差異進行精細的分析,是一種利用人類學理論和方法論去理解明確的媒介化實踐跟其他實踐暗含的媒介化實踐之間關系的(跨學科)批判性建構。”[1]
人類學家對媒體研究的關注始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遠距離文化法”。在這一時期,由于世界局勢的動亂,人類學田野調查難以系統、深入地展開,因此許多人類學家針對電影、小說、報紙、宣傳片等媒體文本進行解讀,旨在揭示“動態心理變量”[2]。其中,魯思·本尼迪克特的日本文化研究名著《菊與刀》是重要的代表作。在《菊與刀》中,本尼迪克特寫道:由于“正在交戰,這一事實難免對我嚴重不利。這意味著我必須放棄實地調查,而這種調查乃是文化人類學者最重要的研究方法。”除了大量閱讀有關日本的文獻資料,本尼迪克特“還看了不少在日本編寫、攝制的電影——宣傳片、歷史片以及描寫東京和農村現代生活的影片,然后再和一些日本看過同樣影片的日本人一起仔細討論”,并發現“我感到迷惑不解的地方,他們覺得沒什么。他們對劇情和寫作動機的理解與我也不一樣,他們是從整部電影的結構來理解的。”[3]《菊與刀》等這一時期對媒體的研究主要是以媒體文本分析為主要特征,但沒有直接以媒體實踐為主要研究對象,“所以在講到‘媒體人類學’時,通常不會把他/她們作為有關媒體的研究納入媒體人類學的范疇。”[4]隨著戰爭的結束,西方人類學家開始深入到媒體結構開展調查研究,涌現出豪騰斯·鮑德梅克、莫頓·威廉姆斯、斯圖亞特·霍爾、阿多諾等關注媒體文化產業、內容生產機制并開展文化批評的專家學者。其中,豪騰斯·鮑德梅克的《好萊塢夢工廠:一個人類學家對電影生產者的考察》針對好萊塢電影產業進行了多點民族志的系統考察,揭示出好萊塢電影制作中的“文化工業”性質。類似的研究也體現于學者們對于新聞編輯室的分析。這些研究大多由傳播學者和社會學者完成,但總體揭示了作為新聞編輯室組織結構、人員角色以及內容生產與控制的相關機制。其中影響較大的有D·曼寧·懷特的《把關人:一項關于新聞選擇的案例研究》、蓋耶塔齊曼的《做新聞》《新聞網》、彼得·戈爾丁和菲利普·埃利奧特的《新聞部門與廣播組織:客觀性的制度化》、赫伯特·甘斯的《什么決定新聞》等。
20世紀80年代,媒體信息生產與流通隨著全球化進程而加快,全世界信息生產與流通不平衡卻出現兩極分化現象,并爆發了“新世界信息秩序”的廣泛討論。人類學家突出關注信息貧窮國家的媒體實踐,代表性著作有《媒體世界:人類學的新領域》(費·金斯伯格等)、《國家戲劇:埃及的電視政治》(里拉·阿布·布赫德)、《信號與噪音》(布萊恩·阿金)、《觀文化,看政治:印度后殖民時代的電視、女性和國家》(普爾尼馬·曼克卡爾)等。這一時期的媒體人類學著作將媒體實踐研究置于國家政治權力之中,突出考察媒體行業及媒介人士在信息產品生產與傳播中的復雜關系。
與西方媒體人類學研究相比較,國內人類學界對媒體的關注與研究相對較晚。據學者郭建斌梳理,國內“媒體人類學研究”與“民族志傳播研究”“傳播社會研究”在研究對象、研究領域及研究方法上具有高度重合性。國內對媒體人類學的研究實踐大致在2000年前后開始發展起來,主要集中在高校碩博論文、期刊文章以及著作等方面。
代表性研究論文有李飛的《西方媒體人類學研究簡述》(2006)和《媒體人類學與傳媒研究比較引申的討論:本土契合》(2009),李春霞、彭兆榮的《媒體化世界里人類學家與傳播雪茄的際會:文化多樣性與媒體人類學》(2008),王學文的《拉近的異域與推遠的自我——一個水族村寨的電視媒介分析》(2010),孫信茹的《家庭照片:作為文化建構的記憶——大等喊傣族村寨的媒介人類學解讀》(2012)、《傳媒人類學視角下的媒介和時間建構》(2015)、《微信的“書寫”與“勾連”——對一個普米族村民微信群的考察》(2016)、《再思“嵌入”:媒介人類學的關系維度》(2020)、《社交媒體在地化:一種進入整體情境的方法論》(2021)等,朱靖江的《中國人類學影像民族志的文本類型及其學術價值》(2013),周建新、王有的《新媒體語境中的客家文化傳播》(2014),熊訊的《民間游戲的視覺儀式——對“中國民間體育攝影展”的媒介人類學解讀》(2015),郭建斌的《媒體人類學:概念、歷史及理論視角》(2015)和《霧鎖“田野”如何在媒體機構內做田野調查——兼對〈什么在決定新聞〉的方法學梳理》(2017),朱琳的《宏觀符號的象征與想象——穗東北客家村儀式的媒介人類學解讀》(2015),張放的《微信春節紅包在中國人家庭關系中的運作模式研究——基于媒介人類學的分析視角》(2016),阮艷萍、王雯的《新媒體時代的參與式文化遺產保護——以丁村為例的媒介人類學研究》(2017),馮濟海的《人類學視野中的現代數字媒介與寺院生活變遷——以湖北省丁寺為例》(2017),楊云鬯的《民族志與原住民電影:相互融合的社會實踐》(2018),等等。此外,周大鳴從互聯網所承載的“快速交通”角度較為系統地展現出互聯網研究與人類學研究的結合與創新。
代表性研究著作有郭建斌的《在場:流動電影與當代中國社會建構》(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9)、《電影大篷車:電影與滇川藏大三角地區社會變遷》(民族出版社2018)、《尋找“格桑梅朵”:西藏昌都地區流動電影放映田野研究實錄》(民族出版社2015)等,孫信茹的《廣告語民族文化產業》(人民出版社2011)、《熟悉的陌生人——村落視野中的傳播、交往與互動》(民族出版社2017),楊星星、孫信茹的《田野中的傳播與鄉村社會》(民族出版社2015),劉華芹的《天涯虛擬社區:互聯網上基于文本的社會互動研究》(民族出版社2005),周雷的《網絡黼黻與比特研究計劃:對中國西南的媒介人類學反思》(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巴勝超的《象征的顯影:彝族撒尼人阿詩瑪文化的傳媒人類學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鄧啟耀主編的《媒體世界與媒介人類學》(中山大學出版社2015),等等。總體來看,國內對媒體人類學的研究較多地將媒體研究與傳統人類學的社區研究、族群研究相結合,從而探討媒體在社會實踐中的獨特性和嵌入性。
作為人類學與傳播學的交叉研究,媒體人類學一方面不斷吸收、融合傳播學的相關成果,另一方面又將田野調查、整體觀與比較觀等人類學研究理念融入研究實踐之中,從而逐漸拓展出眾多較為新穎、獨特的研究視角,為充分理解媒體實踐及其與社會的互動注入了活力。總體而言,媒體人類學研究的基本視角可以概括為以下幾個方面。
在媒體實踐中,傳媒信息一方面高度地反映、還原現實社會生活,另一方面又在積極通過技術手段、信息重組營造出與真實社會相區別的媒介環境。關于這一論題,既有傳播學學者戴揚和卡茨提出的“媒介實踐”,也有庫爾德里所提倡的“媒介儀式”。雖然兩種理論在學術視角上存在著差異,但是它們卻都從人類學理論出發解釋了媒體在社會生活中的重要性。劉建明教授指出:“媒介實踐著重闡釋大眾媒介在特殊時刻整合社會的功能,取向于功能主義的、新涂爾干主義的學術理路;媒介儀式著重揭示大眾媒介建構社會中心的社會,取向于反功能主義的、后涂爾干主義的學術理路”,并認為兩種理論皆從文化人類學的“儀式”理論視角研究媒介與社會的關系[5]。在關于媒介與社會關系的討論中,德波在《景觀社會》中認為,當代社會是一種景觀化的社會,即“一種被媒體制造出來的可觀的景象、景色”,并“在真實的世界變成純粹影像之時,純粹影像就變成真實的存在”[6]。受德波影響,科爾納提出了“媒介景觀”的概念,認為“當今美國,主流傳媒公司把時間、新聞、信息以媒介景觀的形式進行處理,把故事煽情話、庸俗化,直到下一個景觀出現。與媒介實踐一樣,媒介景觀超出媒體平日的常規流程和關系,注重美化和吸引眼球的效果,”[7]并將媒介景觀理解為“能體現當代社會基本價值觀、引導個人適應現代生活方式,并將當代社會的沖突和解決方法戲劇化的媒介文化現象”[8]。
由上可見,從媒介景觀視角出發,我們可以較為充分地理解和闡釋當今媒體實踐及其內容生產、消費的內在邏輯。例如,陳展琨和張冠文運用“媒介景觀”理論清晰地闡釋了《疫情二十四小時》中火神山和雷神山兩座醫院建設的慢直播的情景呈現,并認真通過這種呈現“構建真實的‘遙遠現場’”,將因疫情而彼此隔離的人們“整合到了同一時空”,從而“緩解了民眾壓力”,“加強了國家與民眾之間的相互聯系”[9]。在媒介信息生產與消費方面,我們可以看到以“李子柒”“念鄉人周周”等為代表的鄉村短視頻呈現出平實純樸的“田園隱居”生活,從而在鄉村與都市生活的戲劇化表征中引導人們的社會價值觀。
隨著媒介技術的更迭,媒體不僅營造出獨特的擬態環境,更進一步深入、嵌入至社會的各類行業、空間,從而使得信息通信系統成為當今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變量。
對于前者而言,擬態環境的營造,一方面需要對社會新近信息的報道,從而反映社會的動態環境,另一方面媒介本身逐漸形成較為獨特的虛擬空間,從而營造區別于現實社會的擬態世界。在虛擬空間營造方面,網絡技術的出現與發展所衍生出的“虛擬社區”最具代表性。Howard Rheingold首先提出并認為,“虛擬社區”是“互聯網上出現的社會集合體,在這個集合體中,人們經常討論公共的話題,成員之間有情感交流并形成人際關系的網絡。”[10]劉華芹運用人類方法研究天涯虛擬社區的社會互動發現,“與現實社區相比,虛擬社區與傳統社區(特指農村社區、城市中的傳統小區)有許多相似的地方,比方說社區生產與社會分層、社會組織與權力結構等。”[11]在虛擬社區中,不僅有“積分”為代表的網絡“貨幣”,更有“網婚”“沖突”“社區意識”等與現實社區相類似的社會要素。從中我們可以窺見媒體在營造擬態環境方面的強大能力。
對于后者而言,信息傳播技術的不斷革新,使“地球村”由概念變為現實。吉登斯在全球化理論中認為以信息傳播技術為承載的“信息管理與社會監控”系統已經成為現代國家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周永明教授在《中國網絡政治的歷史考察:電報與清末時政》一書中,詳盡地考察了以電報為代表的信息傳播系統對于清朝末年政治參與、公眾政策制定以及國家控制等方面的重要影響[12]。周大鳴教授在《互聯網、快速交通與人類學研究轉變》一文中指出,“移動和鏈接”不僅導致了“人際關系的標化”,還對“城鄉結構”“個人與群體界限”“隱私與透明”等方面帶來深刻的影響,并提出人類學者應充分利用學科優勢研究“快速交通和互聯網帶來的影響”[13]。
媒體實踐的重要影響之一便是,大規模信息的傳播促進大眾的態度、觀念以及行為的變化。人類學家格爾茨將文化定義為:“文化是從歷史沿襲下來的、體現于象征符號中的意義模式,是由象征符號表達的傳承概念體系,人們以此達到溝通、延存和發展他對生活的知識和態度。”[14]信息傳播系統所傳遞的信息內容可以塑造人們的價值,進而影響輿論,參與政治。近年來,媒體人類學的諸多研究就揭示了媒體與政治之間的顯著關系。里拉·阿布·盧赫德在《國家戲劇:埃及的電視政治》一書中,以人類學多點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將電視視為“國家的顯著機構”[15],指出埃及電視在豐富埃及人民文化生活的同時,悄然地重塑著人們的身份認同和國家認同。普爾尼馬·曼克卡爾在《觀文化,看政治:印度后殖民時代的電視、女性和國家》一書中,圍繞印度電視劇的敘事分析了“國家化的電視”和“電視家庭”的關系,指出正是由于電視劇在認同方面的塑造力,出現了“國家”“地方”與“宗教”的“天空之爭”[16]。
從上述研究案例可知,由于以大眾媒體為代表的信息傳播系統在塑造認同方面具有強大效力,國家政治不僅通過約束媒介體制、規模、發展方向等方面影響媒體實踐,而且還通過“在場”方式加強對信息內容的把關,從而強化民眾的國家認同。
媒體中的國家在場,不僅表現在國家通過各項努力影響媒體發展與信息流通,使之符合國家利益,而且還體現在民眾通過媒體參與國家政治,甚至獲得政治權力。周永明通過晚清電報的發展研究,指出:“作為一項新的傳播技術,電報既為政治統治也為政治參與提供了新的手段。關鍵點是電報為誰利用以及如何利用。它既能被清政府用來為其統治提供便利……;或用來提高國家防務能力……。這項技術同時還可為都市(如上海、新加坡、舊金山和橫濱)里的華人精英用作政治參與的手段”[12]120。這種利用媒體獲得政治參與機會的現象在當前仍然普遍存在。例如,“人們通過媒介資源塑造景觀而獲得政治機會,景觀成為權力角逐的重要因素。在2019年烏克蘭大選中,喜劇演員澤連斯基因為在熱播連續劇《人民公仆》中扮演從普通教師到烏克蘭總統的‘瓦西里’一炮走紅,憑借巨大的知名度與美譽度在劇外實現了從政治素人到高票當選總統的轉變。”[17]郭建斌基于滇川藏“大三角”地區流動電影研究,提出了“國家電影”的概念,指出:國家電影“從實踐層面來看,包括‘大三角’在內的中國流動電影放映的確構成了一道全球獨一無二的‘媒介景觀’”[18]。總體來看,以媒體實踐為主要代表的信息傳播系統不僅具備公共性、跨國性等文化傳遞特征,而且還表現出國家通過各種途徑,如媒介制度、傳播限制、內容約束等方式,實現國家在媒體中的在場,從而塑造民眾的國家認同。
與人類學的社區研究相類似,媒體傳播所營造的“社區”環境仍然存在著群體、規則與文化邊界,體現出一定的“社區”屬性。在劉華芹的“天涯虛擬社區”研究中,我們發現天涯社區不僅存在著大量的“居民”,還有社區的“分層結構”“組織體系”及“公共管理”,而且“居民”這一群體還大量存在著“社區活動”“社區沖突”,甚至還存在著一種新的婚姻形態——“網婚”[11]。與此同時,我們更多地感受到媒體傳播的“社區”與現實社區的巨大差異,這種差異不僅體現于媒體社區“居民”的匿名性、流動性,還更深層次地體現在社區邊界的開放性、文化流動的節點性和虛擬性。周大鳴分析了互聯網人類學研究與傳統人類學研究田野調查的差異,認為:“過去我們人類學研究的社區是有界限的,但是互聯網的空間好像是無邊界的,它是一種開放的結構。所以從這一點來看,互聯網的研究一開始所面臨的問題,跟我們人類學傳統的研究面臨的問題不一樣。我們人類學的傳統選擇一個村落,或者選擇一個鄰里去作研究,或者選擇一個單位的社區去作研究,很容易,但是現在作互聯網的研究,首先就面臨這方面的問題。”[13]那么媒體人類學如何應用田野調查方法考察、記錄這種媒體實踐呢?
作為媒介內容生產的機構,媒體不僅是一個組織嚴密、有明確目標的機構,而且在媒體工作的記者、編輯等工作人員亦有其職業角色、職業期待以及生存壓力。將媒體機構和媒體工作人員作為研究對象,傳播學界已經取得了較多的成果。這些成果或理論,較多地集中在“新聞室觀察研究”主題之中,并且揭示出“把關人”“媒介社會控制”以及“文化霸權”等實踐機制。然而這些研究較少涉及媒體生產實踐相關的政治、經濟及文化領域。堅持整體論和相對觀的文化人類學家逐漸將媒體實踐視為一種特殊的“文化工業”加以考察,揭示媒體實踐的內在邏輯和外部關聯。其中,較有代表性的國外研究成果有鮑德梅克的《好萊塢夢工廠》、布萊恩·拉金的《信號與噪音:尼日利亞的媒體、基礎設施與都市文化》以及丹尼爾·米勒的《手機:一項傳播人類學的研究》;代表性的國內研究成果有郭建斌的《獨鄉電視:現代傳媒與少數民族鄉村日常生活》、孫信茹的《微信的“書寫”與“勾連”——對一個普米族村民微信群的考察》、劉華芹的《天涯虛擬社區:互聯網上基于文本的社會互動研究》等。
在研究實踐中,學者們秉承人類學參與觀察的經典手段,長時間、近距離地深入媒體實踐之中,或觀察、或訪談,從而總結、提煉出媒體生產及社會聯系的實踐屬性。例如,金斯伯格、盧赫德和拉金在《媒體世界:人類學的新領域》“導言”中指出:“對人類學家而言,研究媒介對全球不平等的逆勢書寫來說特別有用,正如阿布-盧赫德所言,‘這迫使我們去再現偏遠村莊的人們,視他們為我們所居住的相同文化世界的一部分——一個有大眾傳媒、消費且散落的想象的共同體’(1997:128)。然而,研究媒介的人類學家所處的社會和地理位置,使他們與研究對象之間的關系變得復雜:通常是參與的,有時是共謀的,極少數情況下是中立的。”[19]41-42孫信茹在《微信的“書寫”與“勾連”——對一個普米族村民微信群的考察》一文中寫道:“2015年末,筆者加入了一個名為‘大羊青年’的微信群。該群的成員都是云南省怒江州蘭坪縣河西鄉大羊村的普米族年輕村民,唯有筆者一人是來自昆明的研究人員。在此之前,筆者已經在這個村進進出出5年多,展開訪談和其他形式的田野考察,結識了很多村民,包括這個微信群中的很多成員。加入這個微信群是筆者‘在場’的一個自然步驟。”[20]正是通過“微信群”這一溝通媒介的長期考察,孫信茹指出了微信與現實生活的“雙重勾連”效應。這種線上與線下交織的田野方法,也逐漸為深入研究媒體實踐提供了與傳統人類學田野研究相區別的研究方法。
隨著互聯網以及新媒體技術的興起與普及,網絡空間、社交媒介得到廣泛運用,日益成為當前人們日常交際、媒體參與及文化實踐的重要場域。對網絡社會以及新媒體的研究,逐漸形成新的熱點。由于網絡空間具有匿名性、流動性、開放性的特征,傳統的民族志研究方法亦面臨諸多困難,因此許多學者將利用民族志考察方法針對網絡空間研究的“線上+線下”方法稱為網絡民族志。例如,孫信茹指出:“網絡民族志的研究,不僅應關注被研究者的行動、意義,也應注意到研究者完成網絡民族志的過程,實則也是研究者‘觸網’的文化實踐。進而提出,‘編織’與‘講述’是網絡民族志研究者完成研究實踐的兩個步驟。”[21]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網絡民族志是人類學民族志研究方法的延伸,其研究對象是網絡空間或新媒體空間,研究手段一方面結合了網絡傳播技術,如網絡社區、微信、微博等,利用現代化傳播工具進行資料搜集和訪談,另一方面也采用參考考察的手段,通過“觸網”實現網絡空間的“參與觀察”。與此同時,我們還應看到由于網絡空間的流動性、開放性等特點,對于網絡事件、網絡社區的考察,網絡民族志常常與多點民族志或線索民族志相互結合,利用“線上+線下”考察方式針對研究論題展開多維度、多層面地追蹤考察。下面,我們從劉華芹的“天涯虛擬社區”研究對網絡民族志方法加以分析。
“天涯”社區是較早的網絡虛擬社區。劉華芹為細致地對這一社區加以研究,采用了“民族志方法”進行考察。在考察中,她總結了“進入調查地”“田野調查”“資料整理與分析”等操作方法。在“進入調查地”方面,作者認為:“與其他類型的社區相比,虛擬社區具有可進入性。首先,研究者既不需要開介紹信,也不需要做到邊遠地區的準備,大多數情況下甚至不用離開自己的房間或辦公室……其次,進入虛擬社區更容易被社區成員認可……第三,進入虛擬社區不存在性別問題。”在“田野調查”方面,“可用的方法有觀察和訪談……觀察分間接觀察、直接觀察和參與觀察……訪談分間接訪談(網上訪談)和直接訪談(面對面的訪談)。”在“資料整理與分析”方面,作者認為:“在某些方面,做虛擬社區的民族志相對容易一些,因為我們可以用電子的形式記錄談話和訪談的內容,而且準確性也有保證。得益于電子的形式,資料的整理可以在收集的過程中一并完成……最重要的是,如果在整理與分析資料的過程中發現有遺漏的東西,我們可以立即返回調查地進行補充調查,而不必考慮時空的限制。”[11]294-299從劉華芹的研究過程,我們可以看到,對于虛擬社區的研究,網絡民族志方法有某些特有的優勢,而不容忽視的是,線上考察往往需要開展線下考察加以補充,從而構建出虛擬社區的全貌和運行機制。
在媒體實踐中,信息內容的生產與傳播具有高度的流動性和開放性(在互聯網時代還具有虛擬性),因此人類學家在追蹤媒體實踐的過程中不能僅僅圍繞“新聞室”,還需要進行多點民族志的探索。多點民族志是在反思傳統民族志研究的“表述危機”中產生的,并通過多個田野點或研究線索的多鏈條的持續跟蹤,適應了現在社會的地理流動性、信息生產與傳播的跨文化性以及傳播身份的變動性,因此成為媒體人類學的重要研究方法。關于多點民族志,馬庫斯的闡述是最為系統的。他在《寫文化——民族志的詩學與政治學》一書中認為經典民族志,如馬凌諾夫斯基及格爾茲等人,旨在通過較為全面、細致的參與觀察,探尋“他者”的觀點,從而展現整體性,而經典民族志作者“并沒有展現出其細致觀察的文化世界是如何嵌入于更大的、更非個體化的體系中的。他們也沒有描繪出這些文化世界在各種構成歷史的實踐和過程中所擔任的角色,……民族志的描述空間本身似乎不是一種適于這個這類關于更大秩序之概念問題的語境。”馬庫斯提出,現代主義民族志(即多點民族志)有兩種文本構建的模式,“第一種做法是,通過連續性的敘事和共時的效果,民族志作者可以嘗試在一個單一文本中來表現多重的、隨機相互依存的場所,對每個場所進行民族志式的探索,而這些場所又通過發生于其中的行動的預期和非預期的結果而相互連接在一起”;“第二種做法是一種更易把握的模式,即民族志作者圍繞一個策略性選定的地點來構建文本,而將體系作為背景,并始終認識到,在一個設定了邊界的對象事件中,體系是其文化生活整體的構成因素。”[22]209-218郭建斌研究認為,馬庫斯所言“多點民族志”“是對處于某個‘體系’中的不同點上的社會實踐的民族志研究,其目的不在于找尋某個(或某些)點上與眾不同的方面,而在于探究共處于一個‘體系’中的不同點之間的關系或是勾連。”[23]
由上可見,多點民族志研究方法一方面運用了經典民族志的“周密地觀察、記錄、參與異文化的日常生活”[24]的田野工作法,另一方面結合了“追蹤人,追蹤事,追蹤隱喻,追蹤情節、故事或語言,追蹤生活史,追蹤沖突”[23]的研究策略,從而成為媒體人類學重要的研究方法。這種對研究問題的追蹤考察,體現出人類學的線索追蹤策略。“線索的追溯貫穿于人類學田野調查的日常。研究者正是在線索的追溯中深刻理解文化。田野調查中線索隨處可見,很多事物、事件、人物、場景成為我們深入了解此地文化的突破口。”[25]趙旭東從“可觀察性、可理解性、可追溯性、可關聯性、可啟發性、可把握性、可容廓性及可改變性”八個方面對線索民族志追溯方法進行了總結[26]。在具體研究實踐中,鮑德梅克的《好萊塢夢工廠:一個人類學家對電影生產者的考察》一方面利用經典民族志的參與觀察法系統地考察、分析了電影產業的內部環境,另一方面利用多點民族志追蹤事的方式,分析了電影產業中制片人、導演、演員等職員的角色,從而為我們展現出電影產業的生產實踐過程;郭建斌在對“電影大篷車”的研究中,既選取了“云南迪慶、四川甘孜以及西藏昌度三個地州各縣、線陣電影放映員的訪談以及放映活動的觀察”,又關注了電影“發行、放映和觀看”幾個主要節點,從而展現出“流動電影放映車”在滇川藏“大三角”地區的放映實踐。
傳播學家麥克盧漢在《理解媒介》中提出“媒介即訊息”“媒介,人的延伸”等重要觀點,并指出:“所謂媒介即訊息只不過是說:任何媒介(即人的任何延伸)對個人和社會的任何影響,都是由于新的尺度產生的;我們的任何一種延伸(或曰任何一種新的技術),都要在我們的事務中引進一種新的尺度。”[27]隨著信息通訊技術的更新,我們清晰地感受到媒介在現實生活日趨增強的影響力。隨著第五代通訊技術的應用與普及,人類學應進一步關注媒體,研究媒體實踐的相關內容(如何定義媒體、媒體如何生產信息、媒體影響社會的機制等),從而拓展人類學研究的應用領域。通過對當前媒體人類學研究的梳理與分析,筆者認為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媒體人類學應該突出關注以下幾個研究領域。
媒體技術的普及,一方面使得媒體可進入性增強,普通民眾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自媒體展示自我的生活影像、發表言論,從而參與社會生活、經濟貿易,另一方面使得大眾傳媒時代的輿論引導日趨嚴峻,傳統媒體面臨著考驗,如何適應新的媒體環境,吸引受眾,提升媒介內容的關注度、抵達率,迫使傳統媒體進一步革新信息的形式和內容。對于前者而言,媒體人類學研究應該關注在交通閉塞地區的自媒體創作團隊。這些自媒體創作團隊充分利用新媒體技術手段,利用“信息高速公路”,扭轉了以往交通閉塞、關注度不高的現實困境,從而得到社會的廣泛認知并產生深刻影響。這種現象一方面廣泛存在于許多鄉村的“網紅”團隊,另一方面也較多地分布在各個旅游景點的直播“打卡”當中。對于后者而言,我們需要對傳統媒體的轉型發展進行深入研究。自2014年8月《關于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通過審議后,我國傳統媒體在媒介融合方面日益深入。媒介融合最為直觀的表現就是媒介內容的文本變化,傳統媒體改變信息內容的呈現方法,巧用互聯網思維和詞匯,注重受眾接受和反饋,從而獲得了較高的社會認可,增強了輿論引導能力。對這些現象,媒體人類學應該加以關注并深入研究。
媒體人類學應更加充分地吸納、運用傳播學理論知識,并利用學科優勢,修正傳播學過程理論的不足,增強學科對話和融合。從“新聞編輯室觀察”到近期對網絡社區的研究,我們發現媒體人類學利用人類學學科的特有優勢與新聞學、傳播學展開了一定程度的學科對話。然而作為交叉學科,媒體人類學的研究實踐對新聞傳播學的相關理論借鑒不足,對媒介發展的趨勢和最新現象的跟蹤需要加強。例如,互聯網的移動和連接特性,一方面信息內容可以突破時間和空間的束縛而得到廣泛傳播,另一方面媒體已經成為一種“快速交通”深刻地影響了人際關系、社會交往和經濟貿易。因此,媒體人類學的研究實踐應充分融合人類學和傳播學的相關理論和研究方法,對當前媒體傳播過程進行人類學解讀和重構,從而推進媒介研究走向融合。此外,對媒體傳播過程的研究,亟需考量技術的視角。當前媒體傳播現象往往具有深刻的技術內涵,對媒介技術的深入挖掘有利于我們揭示信息傳播的流量及其影響,更有利于擴展媒體人類學研究的深度和廣度。
信息通訊技術的鏈接特性促使媒體實踐內嵌于社會生活、經濟與政治之中,從而逐漸走出“虛擬”邁向實體。一方面,以媒體生產、通信、消費為主題的信息通訊產業成為國家與社會之間的重要組成部分,另一方面,以“互聯網+”“鏈接+”以及“5G”通訊為代表的信息技術促進了媒體實踐向更廣泛的領域拓展,使社會呈現出高度融合樣態。對這種融合發展趨勢的研究契合了人類學長期以來對“整體觀”的研究策略。可以預見,媒體人類學必然會隨著媒體實踐的發展而得到更為廣泛的重視和運用。從當前國家和社會需求來看,媒體人類學應該突出關注媒體實踐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播、“三農”自媒體、智慧城市以及民族文化傳播等相關問題。以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播為例,長期以來學界較為關注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及數字化利用,而對其傳播問題重視不足。隨著新媒體的廣泛運用,當前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已經突破了傳統的師徒、行業體制,眾多自媒體對非物質文化的采集、傳播,極大地促進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普及。對這種現象的研究有助于學界拓寬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場域的解讀,更有助于文化產業的進一步發展和融合。
現行媒介運行的規則強調信息傳播的規范及思想引導的媒介“社會化”取向,即媒體的運行及信息的制作、傳播與呈現往往越來越趨向于現實社會的形態。在此基礎上,媒體人類學研究的方法仍然沿用參與觀察為主的民族志研究策略。隨著大數據時代的到來、5G網絡的大規模運用以及以AI算法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的普及,必將重塑媒介運行的底層邏輯,從而推動整個社會的數字化轉型。阿爾文·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一書中認為:“文明越是多樣,技術、能源和人民的變化越多,就越需要大量的信息在它當中流通,特別是當各組成部分必須作為一個整體組合在一起,而又經受著巨大變化的壓力時,更是如此。”[28]大量信息的流通,致使以參與觀察為主的研究方法難以真正運用于考察較大區域、群體的媒介生存情景。以數字計算工具為輔助的研究策略將會成為眾多媒體人類學研究者的必然選擇,從而進一步推動人類學、傳播學與信息技術研究的廣泛融合。可以預見,未來的媒體人類學研究者必須具備信息技術研究基礎,并將之運用于小規模虛擬社會的信息傳播實踐研究,從而考察虛擬社區運行的深層規則和具體形態。這一研究方法的轉型,一方面將充分發揮人類學整體社區研究的優勢和深層思考的力量,另一方面也對學者切入媒體研究、虛擬環境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全社會突出關注的熱點話題。數字化社會的營造與運行離不開大規模的信息傳播,而媒體正是承載數字信息的重要載體。以媒體人類學為代表的研究實踐充分融合人類學、傳播學、信息技術等多學科的研究方法,能夠為解讀數字化社會的運行表征提供深描,對數字化社會運行規則進行規范,對數字化社會運行的深層邏輯進行闡釋,從而為理解數字化社會、實現數字化轉型提供了人類學視角。與此同時,人類學亦可將研究實踐愈來愈多地切入信息生產、傳播和反饋的全過程,并分析數字化社會與現實社會的區隔與聯系,推動數字技術、民族志研究融合的研究方法的革新,從而實現數字化社會研究的人類學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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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ia Anthropology:Research on Digital Socie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nthropology
LI Shuai
( School of Humanity, Tongren University, Tongren 554300, Guizhou, China )
As a new field of anthropology research, media anthropology pays great attention to "media practice" and analyzes the inter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media and society, economy, culture and politics. Media anthropology research not only inherits the relevant theories and perspectives of anthropology research, but also explains the phenomenon of 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 today's society by drawing lessons from communication theory. It not only continues the anthropological field investigation method, but also explores the research methods of multi-point ethnography, network ethnography, etc. which adapt to the modern social way; It focuses on the internal time of the media's own communication system, and also places the phenomenon of 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 the human social system, and examines the dynamic relationship between media and economic system, social structure, cultural differences and political framework. Media anthropology research will integrate the whole process of information production, dissemination and feedback continuously, and analyze the separation and connection between digital society and real society, so as to promote the innovation of research methods of the integr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and ethnography research.
media anthropology, cultural communication, network ethnography, development trend
G209
A
1673-9639 (2022) 04-0082-10
2022-05-09
黎 帥(1983-),男,滿族,遼寧撫順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媒體人類學及民族文化傳播。
(責任編輯 郭玲珍)(責任校對 車越川)(英文編輯 田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