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節儉”的外婆

廖雋兒

外婆的手是棕黃色的，是土地的色調。上面長滿了老人斑和繭子，刻滿了艱苦歲月和辛苦勞作的時光。

印象中的外婆格外節儉，以至于讓我有些受不了——去超市買菜，她經常會多扯一兩個透明袋子，引來人們的不解和我的嫌棄;記得有一次和她出門去買菜，她硬是繞了半個小城，只為了買便宜五毛錢的西紅柿。她精神抖擻地和菜商討價還價，我無奈地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唇槍舌戰”。

是的，外婆在我眼中就是這樣一位“過度節儉”的人，然而那個暑假，我卻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夏天很悶熱，連風也是熱乎的，外婆依舊拉住我的手在小城各大市場來回穿梭。好不容易回到家，又熱又累，外婆則因買到便宜新鮮的菜而十分高興，看不出來一丁點兒的疲倦。

“要不要喝點兒牛奶？”外婆問我。

我趕緊點了點頭，她忙遞給我一盒牛奶。

接過牛奶，我迷惑地問：“外婆，你為什么不喝？”我把牛奶遞給外婆。

“外婆不喝，牛奶是留給你的！”她連連擺手，微笑著，臉上的皺紋宛若田間一道道田溝。

我深吸了一口牛奶，“等會兒，這牛奶……味不對，準是過期了！”慌忙低頭一看，沒想到真過期了！

“外婆，這牛奶怎么過期了！”我不滿極了，心想外婆怎么給我喝過期的牛奶。

“過期了？怎么會這樣，這是一月份你們回來過年時買的呀！”

“一月份！那早過期了！這牛奶保質期只有三個月呀！我們買給您的牛奶，您為什么一瓶也不喝呢？”我感到十分疑惑，甚至有點氣憤。

“我……”

“好了，這下好了，這一整箱牛奶都過期了，只能扔掉了！”

“扔掉！不行不行，我來喝，你別喝了。”

“那您以前為什么不喝呢？”

“我……我看你特別喜歡喝牛奶，我想著都留給你……”外婆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外婆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局促不安。自責和愧疚忽地涌上心頭，是啊，外婆能有什么錯呢？錯的人是我，她只是想把最好的留給我，不曾想到牛奶會過期，而我卻沖她大吼大叫，真是不應該。

鼻頭紅了，眼眶濕潤了，我低著頭，看到了外婆緊張不安的手，我抬起了頭，對外婆說：“這不怪您，我們忘記叮囑您了，走，我們一起去喝牛奶吧。”說著，我握住外婆的手就往外走。

夕陽，便利店，牛奶，兩個瘦長的影子。落日時分，連夏風也變得溫柔，外婆也溫柔地握住了我的手，終于看到外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們在便利店，一同看著舊鳥歸巢，落日歸山，一同品味著牛奶，品味著幸福的滋味——我們緊握住了彼此的手，從此溫柔相待。

有時候，不用做什么大事，只需要一句話或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感動人心，濕潤眼眶。

漸漸地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家是講愛的地方，而不是講理的地方。

那天很甜，不僅因為牛奶，更因為握著外婆的手，我感受到了外婆對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