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地區漢畫像石看徐州社會生活*

楊樂文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 333000)

畫像石是附著與墓室與地上祠堂的一種雕刻裝飾,是我國古代獨特的一種喪葬文化藝術形式,有著強烈的民族色彩與藝術風格,在漢代社會,繪畫還沒有獨立發展起來,多依附于建筑及工藝品上,如繪制在絲帛上及各類禮器上。漢代社會等級森嚴,對于喪葬的規格等級都有著明確的規定,陪葬品的器具及種類都是權利等級的象征,貴族階層在墓葬中有大量的金銀器具的陪葬品,也有利用珍貴顏料進行繪制的墓室壁畫,更有在絲帛上繪制的引魂幡。那么居于古代社會的中層階級,他們顯赫卻又并不突出,權利地位皆有限制,這些普通官員及富商大賈想要在墓室中進行裝飾,以代替帛畫或者珍貴的壁畫,表達他們對生前生活的描述,對死后世界的期盼等,這時依山取材,在石頭墻壁上進行刻畫便成為他們最便捷且能體現身份地位的墓室裝飾之一。

1 徐州地區社會背景

徐州,古稱彭城,此地位于魯南丘陵的邊緣,山林環繞,水源充足,境內河流縱橫交錯,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發達的水利系統也為這里成為區域文化中心提供了條件。徐州是漢高祖劉邦的故鄉,龍脈之地,政治地位上自然是居于重要位置,以徐州為中心的楚國建立后,兩漢期間先后共歷了十三代楚王,宗親貴族,達官貴人之輩多居于此地。而這些賦閑于此的達官貴人們,在生前享受這至高無上的權利與榮華富貴,在死后也希望可以延續這樣的生活,所以對生前驕奢生活的描繪以及對于死后的世界的期許便成為他們墓室壁面棺槨上的主要內容。

徐州地區的經濟發達,手工業發展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漢代初期,“休養生息”與“輕徭薄賦”的政策讓社會經濟發展逐步恢復。在封建社會,農耕經濟作為社會發展的基礎,對城市發展手工業發展起著決定性作用。發達的水利交通系統利于農業灌溉,也便利于手工商業運輸。地利人和的條件也使得徐州地區成為漢代最為繁盛的城市之一。

2 畫像石中的社會生活

2.1 車馬出行

在古代社會,不管是交通運輸還是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馬匹都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馬車的發明與出現,提高了交通運輸的速度和效率,中國對于馬車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人類對于馬匹的豢養雖然早有發現,但馬匹起初作為戰爭制勝的工具,是極為珍貴的,所以除了馬車以外還有牛車,鹿車等,但馬匹的速度靈活度相較于其他牲畜,顯然更勝一籌,久而久之,馬車便成為了貴族財富與權力的象征。

車馬出行是漢畫像石里最常見的圖像之一,出土的畫像石里,有大篇幅對于車馬出行的刻畫,浩浩蕩蕩的出現場景,顯然是對墓主人身份地位的宣揚。

如圖1所示,刻有三匹駿馬,馬匹矯健,姿態俊朗,畫面前部有一侍者騎馬帶路,中間是一輛馬車,車內有兩人,有一御車馬夫,其人物較小,車后座有一頭戴冠主人,或許是墓主人公,車頂有頂蓋,蓋頂旁有裝飾物流蘇,也稱這種馬車為軺車(輕便馬車)。車后有另外一侍者騎馬跟隨,手持戟狀兵器,是為金吾,是負責安全的官吏。晉崔豹《古今注》:“漢朝執金吾,金吾亦棒也,以銅為之,黃金涂兩末,謂為金吾,御史大夫,司隸校尉亦得執焉”。畫面最后還有一挑擔侍者步行跟隨。小小的一幅畫面,僅有四組人物,卻已經將人物尊卑等級刻畫出來,簡潔明朗。但從生活奢華程度上來看,另一塊畫像石的墓主人生活階層顯然又高了幾個檔次。

圖1 車馬出行一

如圖2,這是一塊長條石刻,這幅出行圖最前端,原石已經模糊不清,我們可以大約看到的是位衣著長袍,手持笏板狀物的先導者;第二個是騎在馬上的一名騎吏,手揮長鞭,似乎是在讓馬停下來;后跟有三輛有各有兩匹馬駕駛的軺車,車內有御車馬夫及乘車者各一名,車有頂,有帷帳;再往后跟有兩名手、腰部皆配有武器的武士;武士身后有一輛四匹馬駕車的豪華馬車,想必,這位乘車人就是主人公了。在這輛豪華馬車后,還跟有兩兩兩驅雙輪軺車。畫面中,每匹馬的頭部都帶有相同的須狀裝飾,應是這一家族的標準性裝飾,出行畫面浩浩湯湯,前呼后擁,儀仗長,規模大,頗有威嚴氣勢。從畫面出行車騎場面來看,應是一名貴族或者是高級官員。

圖2 車馬出行二

2.2 庖廚宴飲

徐州地區飲食文化由來已久,歷史上第一位專業廚師彭祖就出自于此,傳說彭祖因擅長做美食獻給堯帝,而受封于彭,史稱大彭氏國。雖無詳實考證,但我們也可從一些古籍中找到一些記載,楚國詩人屈原的《楚辭·天問》中寫道:“彭鏗斟雉,帝何饗?受壽永多,夫何久長?”,東漢王逸注釋寫:“彭鏗,彭祖也。好和滋味,善斟雉羹,能事帝堯,堯美而饗食之。言彭祖進雉羹于堯,堯饗食之以壽考。彭祖至八百歲,猶自悔不壽,恨枕高而唾遠也。”《莊子·逍遙游》中也有文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彭祖以長壽而聞名于天下,一般的人都去和彭祖攀比,真是可悲可嘆的事”這些著錄可作為對彭祖擅長美食且長壽的考證,但其年壽是否真的高達800歲,我們不得為知,但同時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這顯示出了人們對于長壽的執著。

俗話道“民以食為天”,自古吃便是人們的頭等大事,在農耕社會,糧食產量的多少皆與自然環境有密切的關聯,一旦天公不作美,顆粒無收的年份,便是餓殍遍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能吃好喝好也是貴族階層的一個象征。且彭祖善美食,其對美食的烹飪影響著生活在徐州地區的人們,美食即也是他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畫像石中多有宴飲庖廚的場景,雖然是對這些貴族奢華生活的再現,我想這也表現出了他們對食物烹飪重視的體現。

上面兩張圖中畫面都分三層,圖3上層為七位賓客排列跪坐,似為交談,右有以拿著扇面狀的侍者;畫面中層為歌舞場景,舞者在表演建鼓舞,畫面中間立有一鼓,鼓旁邊兩位持棒槌的舞者擊鼓,周圍又有吹笙持琴翻跟頭的四位演奏表演者;畫面下層就是廚房做飯的場景,頂部掛有魚和火腿等肉類,下面有侍者生火,切菜,也有兩人一起做舂米姿態,一幅熱火朝天的做飯場景被描寫活靈活現的刻在畫面上。

圖4和圖3一樣,也是宴樂庖廚的場景,上層中層也都是描寫了擊鼓吹笙的演奏場景,在下層的廚房場景中,我們還可以看到,房頂上部懸掛的肉類依次為,3條火腿,一條魚,一只兔子,一只倒掛的鹿,一只燕子狀的鳥,在鹿的下方我們還可以看到一位侍者一手拿刀,一只胳膊高舉,似為正在取肉。

圖3 庖廚宴飲一

圖4 庖廚宴飲二

畫像石中將歌舞宴樂、庖廚生火這些同刻在一幅畫面里,吃喝玩樂都一一展現出來,這樣的生活場景不僅是墓主人生活的再現,對于畫面的刻畫工匠來說,這樣的生活似乎也是他們對于幸福二字的理解。

2.3 紡織生活

我國自古以來都是農業大國,農業與手工業是封建社會經濟的基礎,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占據了社會的主題,孟子早在《梁惠王上》中說,“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管子在《牧民》中說,藏于不竭之府者,養桑麻、有六畜也。也就是說一戶人家,有田地,有種植桑樹養蠶,就可以吃飯穿衣,百姓安居樂業。漢初,鼓勵家庭作坊,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在這一時期開始發展壯大起來。紡織業作為家庭除農業外最主要的副業,為家庭帶來了更多的收入。徐州地區,交通發達,水陸兩棲的交通線路密集,這為商業的發展提供了便捷,也促進了此地區紡織業的發展。

如圖5所示,徐州地區出土的畫像石,左圖上下兩部分,畫面下部是一座房屋,屋頂有兩只鳳鳥,屋內兩人跪坐相對似為交談,屋外左邊有一輛馬車,右邊有一匹馬,畫面上部分就是紡織的畫像,最左邊有一臺織布機,畫面中有一人將嬰孩遞給旁邊的人,畫面右部還有兩名侍者在繞線理絲,墻上還掛了一些已經理好的線團。這幅圖像像是為我們介紹了一個小家庭的幸福生活,屋頂上停留的鳥也有吉祥幸福的寓意,這也表現了一個能夠在進行紡織副業的家庭,可為家庭帶來更多的收益。

圖5 紡織生活一

與此圖相似的另外一塊畫像石,也是徐州地區,沛縣出土的一塊紡織圖,這是一塊獨立的畫面畫面左部有紡車,如圖6所示。其右部有一輛織布機,并且也有一位坐在織布機前的紡織者,正回身將孩子遞給身后的人。織女忙的不能離開織布機,只能由家庭的其他成員哄孩子,而孩子的母親稍作休息才去抱一下孩子,這從側面也反映了家庭手工作坊的繁忙和對女性織布數量速度的要求。漢代敘事詩《孔雀東南飛》也對公務員家庭出身的女主人日常生活有描述:“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孔雀東南飛的女主人是個悲劇角色,其日夜織布以增加家庭收入維持生計,而《后漢書·列女傳·曹世叔妻》載“專心紡績,不好戲笑,絜齊酒食,以奉賓客,是謂婦功。”也將婦女是不是擅長織布納入到了三從四德的德行規范中。畫像石中的刻畫不僅是墓主人生活的真實寫照,同時也是對社會風尚的統一歸納。

圖6 紡織生活二

綜上所述,漢代畫像石的石刻藝術以其深沉宏大的氣勢聞名于世,其中所蘊含的民族氣息也一直對后世產生著巨大的影響。寫實的藝術手法對客觀世界進行了詳實的描繪,通過能工巧匠的組合排列以及聯想想象的再運用呈現出了我們今天看到的刻在石頭上的世界。徐州地區出土的這些畫像石,也讓漢代社會的生活再次映入我們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