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臺詩案”后蘇軾心態研究"/>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吳曉風
(樂山師范學院 圖書館、檔案館,四川 樂山 614000)
懷著以身許國的儒家情懷,蘇軾踏入了仕途,“烏臺詩案”卻使他產生了幻滅之感,他感嘆“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1]262。他寄情于藝術和自然,也從佛道思想中獲得解脫和安慰,但他沒有沉溺其中,逃避現實,依然熱愛著生活,關懷著人間。面對死亡的絕境,他獲得了超越自我的契機。本文著重探討的是,佛道之退隱、逍遙,儒家之積極入世,蘇軾是如何融不同的生命指向為一體并重建自我,從而達到個體性和主體性的生命自覺。
蘇軾生于眉州眉山一個書香之家,自幼習文,熟讀經書,志向高遠,“奮厲有當世志”[2]。他于仁宗嘉祐年間金榜題名后,更覺得致君堯舜,此事何難?顯示出積極進取的自我期待。在擔任密州太守期間,他寫道:“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江城子·密州出獵》),表達了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的渴望。
初入仕途的蘇軾,輾轉各地,備嘗世路的艱辛,他感受到了個體的渺小,人生的漂泊不定,“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3]90,是他此時的心態寫照。熙寧初,王安石變法,蘇軾對變法中出現的問題提出了批評,遭排擠離京,輾轉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任職。幾經挫折,他深感人生如夢,世事如棘,他說:“漂流二十年,始悟萬緣虛”[3]730,“我生涉憂患,常恐長罪惡”[3]916。因此他常萌生退隱之念,“我生本自便江海,忍恥未去猶彷徨”[3]229,“眼看時事力難勝,貪戀君恩退未能”[3]285。雖然自己性本疏野,渴望歸隱,但又感到自己身受國恩,難以歸隱,以至于進退兩難。
元豐二年(1079)三月,蘇軾由徐州改知湖州,到任后,上表稱謝。中有“愚不識時,難以追陪新進;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4]2577等句子,在變法派看來是目無朝廷,謗訕變法,于是借機多方羅織罪名,將蘇軾下獄,引發了震驚朝野的“烏臺詩案”。
“烏臺詩案”給蘇軾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在待死的囚牢,是“夢繞云山心似鹿,魂驚湯火命如雞”[3]957。那個曾經激揚文字、指點江山的蘇軾何在?蘇軾深感“身外儻來都似夢”[1]448,身陷絕境,使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何處是人生真正的立足處。
甘祥滿在《死亡與此在的澄明——早期海德格爾對死亡的詮釋意旨》[5]中分析指出:日常中的人雖然很熟悉地知道,人總有一死,然而熟知并非真知,通常將自己置入繁忙的事務中,以日常的操心活動來掩蔽死這一事實。沉淪于世的非本真存在,不可能獲得對此在最切己狀態的領會,也就是不能贏得自身和占有自身。面對死亡的深淵,發現自己孤零零、無家可歸地面對虛無,自己其實不是眾人中的一分子,從而不得不面對自己而個別化。只有在畏中,此在才能回到自身。
最切己的存在,就是天賦、自然的本真生命存在。我們沉淪于外在的“眾人”中、“繁忙”中,逃避著虛無,從我對外在世界的追逐、占有中,獲得安全感和存在感。但是最終會發現,一切都是儻來之物,不可真正依恃。當我們從彼岸回望此岸時,才發現我只是一個有限的個別性存在,我們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有限性和個別性。
蘇軾在《臨江仙》寫道:“長恨此身非吾有,何日忘卻營營。”“此身非吾有”,化用《莊子·知北游》“汝身非汝有也……,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順也”。我的存在及生老病死,都不是我決定的,是天地之自然。當我以為我擁有自己時,我就會以世界為客體,為占有或利用的對象,我與世界處于對立的關系中。在這樣的關系中,無論擁有什么,都沒有安全感,永遠會想要更多,在追逐欲望的“繁忙”中,忘記了自己本真的存在。
獄中,他以為自己將面臨死亡,在《別子由》中寫道:“圣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人間未了因。”即將告別這個世界,自己也不能再照顧家人,還要與自己鐘愛的弟弟訣別,他希望來世再做兄弟。此時,才發現自己真正擁有和在乎的是什么,生命的本真存在和本真的愛,才是人生最真切的意義。蘇軾常常在詩文中表達“人生如夢”“人生如寄”之感,“烏臺詩案”使他從夢中驚醒,從外在的追求轉向內在的沉思。
王水照先生評價說:“如果說‘人生如寄’主要反映人們在時間流變中對個體生命有限性的沉思,蘇軾卻從中寄寓了對人生前途的信念和追求,主體選擇的渴望,那么‘人生如夢’主要反映了人們在空間存在中對個體生命實在性的探尋,蘇軾從中肯定個體生命的珍貴和價值,并執著于生命價值的實現”[6]。只有面對虛無,接受虛無,才能超越虛無,探求人生實在的坐標,實現真正的自己。
“烏臺詩案”對蘇軾雖多有不公,但是他還是首先反省自己。在給章惇的信中說:“追思所犯,真無義理,與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無異。方其病作,不自覺知,亦窮命所迫,似有物使。及至狂定之日,但有慚耳”[4]5269。他的追悔雖有迫不得已,也不能說沒有真誠的一面,他深感自己有時不是自己,被某種力量所控制,身不由己地言行。他在《答李端叔書》檢討自己說,
軾少年時,讀書作文,專為應舉而已。既及進士第,貪得不已,又舉制策,其實何所有?而其科號為直言極諫,故每紛然誦說古今,考論是非,以應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為實能之,故譊譊至今,坐此得罪幾死,所謂齊虜以口舌得官,真可笑也。然世人遂以軾為欲立異同,則過矣。妄論利害,攙說得失,正制科人習氣。[4]5345
蘇軾年少得志,深受國恩,心懷經世濟民、建功立業之心,常“忘軀犯顏”(《上神宗皇帝》),加上科舉的思維習慣,有時所發言論過于直切,難免得罪當權者,以致遭難。此時他覺得自己過去的自信,其實有些盲目了。出獄后他寫道:“平生文字為吾累,此去聲名不厭低。塞上縱歸他日馬,城東不斗少年雞”[3]977。他要告別那個名滿天下的自己,尋找真正的生命存在。他這樣描述在黃州的生活:
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屢,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足下又復創相推與,甚非所望。木有癭,石有暈,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謫居無事,默自觀省,回視三十年來所為,多其病者,足下所見皆故我,非今我也。[4]5345
過去的功名,在蘇軾眼里是多余的負擔,為了維持那個名聲,人會不自覺地做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迎合外在的標準。現在沒有人知道他的名聲,使他感到十分的放松、愜意,即便被醉漢推罵,也不介意。他意識到人只是一個自然的、有限的存在,當我們接受自己的自然性、有限性,如其本然地作為世界之一份子存在時,才能放下自我的負擔,才能真正贏得自己,令他在“今我”中獲得新生。
黃州期間,他經常到安國寺“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則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從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凈,污染自落,表里翛然,無所附麗,私竊樂之。”[4]1237在凝心靜慮中,他漸漸“落盡驕浮氣”[3]980,一步步回歸本真的自己。
認識自我很難,超越自我更難,因為我們就在自己之中,總是從自我中心的視角看待自己和世界,我們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和世界。元豐七年,他從黃州到任汝州團練副使,四月游廬山,寫下著名的《題西林壁》: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3]1155
當我們看廬山的時候,我們在同一時空地點,只能看到廬山的一個側面,所見多是主觀判斷的結果。無論在哪一地點看廬山,廬山都是外在于我的客觀對象,不同的人、不同的時空地點看廬山,廬山就有不同的樣子。我對廬山的解釋,多是我知見的投射,“廬山真面目”,往往在我的知見中被遮蔽了。
當我們看自己的時候更加困難,因為我們要認識的對象正是觀察者本身。觀察者看到的自己,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蘇軾《書焦山長老壁》寫道:“比如長鬣人,不以長為苦。一旦或人問,每睡安所措。歸來被上下,一夜無著處。輾轉雖達晨,意欲盡鑷去。”[3]526我的長須本是我天然的有機存在,但當我把長須當作對象來審視時,它就外在于我而存在了。我的思維看自己時也一樣,是對象化的我,不是真正的自己,我在思維中審視我時,我分裂為審視者和被審視者,失去了我本真的完整統一的存在,便無法安寧了。所以蘇軾認為有思皆邪:
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夫有思皆邪也,善惡同而無思,則土木也。云何能使有思而無邪,無思而非土木乎?嗚呼!吾老矣,安得數年之暇,託于佛僧之宇,盡發其書,以無所思心會如來意,庶幾於無所得故而得者?[4]1231
蓋必有無思之思,夫無思之思,端正莊栗,如臨君師,未嘗一念放逸,然卒無所思。[4]7132
凡學之難者,難于無私。無私之難者,難于通萬物之理。故不通萬物之理,雖欲無私,不可得也。己好則好之,己惡則惡之,以是自信則惑也。是故幽居默處而觀萬物之變,盡其自然之理,而斷之于中。[4]1378
人習慣與從自我的視角看世界,所得判斷往往是私我之是非得失的主觀投射,所以“有思則邪”。人應當超越私我的主觀偏見,在“幽居默處”中,以“無思之思”,靜觀萬物之變,如其本然所是地體悟世界的自然之理。無思,即無自我中心的我,無對象性的我;無思之思,即完整、自然的真我之思。“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送參寥師》,世界是浩瀚的,自我的視角是狹隘的,只有心不執著于自我,虛思靜慮,才能覺察到真實的世界。這個凝心靜慮的主體,即是本真的我。
蘇軾在《廣成子解》中討論了什么是真正的自己。黃帝問道廣成子,廣成子說:“吾與日月參光,吾與天地為常,當我緍乎,遠我昏乎,人其盡死我獨存乎!”蘇軾引莊子《庚桑楚》中南榮趎見老子的故事,來解釋“人其盡死我獨存”:
蘇軾解:南榮趎挾三人以見老子①,老子訶之,則矍然自失,人我皆喪。夫挾人以往固非也,人我皆喪亦非也。故學道能盡死其人獨存其我者寡矣。可見、可言、可取、可去者,皆人也,非我也;不可見、不可言、不可取、不可去者,是真我也,近是則智,遠是則愚,得是,則得道矣,故人其盡死我獨存者,此之謂也。[4]590
老子所“訶之”的是南榮趎心中的雜念。這些念頭不是本然之我,是那些“可見、可言、可取、可去者”,是非我,是自我中心的思維習慣構建的空中樓閣;那“不可見,不可言,不可取,不可去者”,才是真正的自己,也就是一切雜念全都離我而去,剩下的離不開我的部分,那個天賦、本真的存在。我的思慮來來去去,我的真實存在本身卻恒常如一。執念于非我(即自我)之雜念,便遮蔽了本真的我,如《論語· 子罕》所說“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自我中心的思維習慣,遮蔽了真實的世界。人生的真境是:
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勝解。以我觀之,凡心盡處,勝解卓然。但此勝解,不屬有無,不通言語。故祖師教人,到此便住。如眼翳盡,眼自有明。醫只有除翳藥,何曾有求明方?[4]6630
任性盡心,即本真地與世界相處,虛心靜慮,不被自我之思的雜念帶走,本真的世界便完整、獨立、本然地自現。真實的世界并未隱藏,就在那里,人只是被自我的知見所遮蔽。
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思維和日常語言的特征是片段的,概念的,抽象的,可以認識普遍性,對于科學研究是有用的,但是對于認識自身和生活世界是不夠的,因為世界是具體地、整體地運動著的,本真的我作為世界的一份子,也隨整體世界一起運動著。以概念化的或自我中心的思維習慣來認識世界,得到的往往是抽象的教條或自我主觀知見的投射。
蘇軾的“空山無人,水流花開”[4]2251,以詩意的語言指向的也是那個本真的世界。“空山無人”,即無自我知見遮蔽的本真之我,與世界一體自在自現,“水流花開”。或如王維描繪的那個自在、動人的莊嚴世界,“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辛夷塢》)。在我有自我意識之前,我是這樣存在的,我在世界中,好像魚在水中;在我意識到自己,在認識和改造世界的過程中,我依然是這樣存在的,我依然是那個被自然規定的存在;我認識和改造世界的目的,還是為了更和諧、自然地在世界中存在。世界不僅僅是一個功利的對象,世界還是人的家園,當人遺忘了這個本真的世界,就失去了存在的家園。
元祐八年(1093),蘇軾再次被貶謫。翻過大庾嶺時,蘇軾作《過大庾嶺》[3]1945:
一念失垢污,身心洞清凈。浩然天地間,唯我獨也正。
當我以自我為主體,世界為客體時,我與世界是相互對立的;當我從本真的我看世界時,世界是自然自在、生機勃勃的,我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是“一念失垢污,身心洞清凈”。
“浩然天地間,唯我獨也正”,天地之間,唯有人能意識到天地的浩然之美的存在,意識到本真之我的獨立存在。獨,不是孤立,而是獨立、完整的個體性存在,當我感受到自己獨立、完整的個體性存在時,才會感受到存在的自由和活力,才能感受到世界活生生的存在。正如他贊賞的行文一樣,“如行云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橫生”。[4]5291
正,不是觀念性的正邪之正,而是指天地自然運行之本然。“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天地間生機勃勃的美感,是我直覺到的世界之本然,是天地之正,也是我之正。鶯飛草長,秋水長天;大江東去,天地浩然,我是這天地自然之子,也是這充滿生意世界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
蘇軾在《赤壁賦》中說,“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萬物一刻不停地變化,世界卻永恒存在,我也是這永恒世界的一份子。在浩瀚的天地、江山之美中,他感受到了自己充實的本真存在,感受到我與世界是意義相關的整體。如莊子所言,“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莊子·齊物論》),我是與世界一體同在的,我不是世界之外一個孤立、空虛的存在。也只有在與萬物一體的相互依存中,本真的我作為一個個體,才是真正獨立自足的。蘇轍說其兄:“既而讀《莊子》,喟然嘆息曰:‘昔有見于中,口未能言,今見《莊子》,得吾心矣!’”[2]
只有意識到的事物,對人才是存在的,意識不到的事物,存在著也好像不存在一樣。“獨也正”,意味著蘇軾的自我主體意識的重建。蘇軾在《江子靜自序》[4]1040中說,“能得吾性而不失其在己,則何往而不適哉!”我以本真之性,為真正的自己,我的主體性建立在本真的我之上。本真之我,是與天地萬物一氣相通的,與世界一體存在的,所謂地靈人杰,民胞物與,所以自然會感到自由。“若某則不識一個字,亦須還我堂堂地做個人”[7],堂堂正正地做個人,是我本然的客觀存在,也是人的主體意識自覺,主體意識意味著自主、自由,也意味著責任與擔當。
《中庸》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人應按照自己的自然本性存在,按照世界的運行之道存在。我的本然存在,不在道之外,不在世界之外,所以對世界充滿感恩和深情,也就是愛,從而與世界連接,并獲得存在的意義。雖然被貶謫蠻荒之地,蘇軾依然保持獨立、自由的精神世界,“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他所到之處,都盡己所能,幫助當地百姓,所以他坦然寫道:“問汝平生事業,黃州、惠州、儋州。”(《自題金山寺畫像》)
從無意識到自我意識,是人的意識的一個發展;超越自我意識,建立以本然真我為基礎的主體意識,是人向自己的完整存在的邁進。超越不是拋棄,而是揚棄,人的欲望和追求,是人合情合理的有機組成部分,“不情,君子之所甚惡也”[4]7242
自我把世界作為對象,為我所用,不斷追求更多,而無論占有多少,都難以安寧;本真的我,如其所是地、本然地在世界中存在,與天地萬物同在,在大地上辛勤勞作著,并不擔心什么。勞作與奮斗,都是有意義的生活本身。如果人自我實現的最終目標,是更和諧地在世界中存在,那么功利就是人生之路上的一個個驛站,而和諧地與世界共在,就是全部的旅程。“只有在生活、實踐中人與世界融合為一這個大前提,人才可能作為主體而認識客體”[8],只有當人融入世界,與萬物共在,與世界相互接納,人的主體意識才使人真正成為世界的主人,同時也是世界的守護者。
真我完整地與自己的本性同在,與天地萬物一體存在,無論我走多遠,都不會離開自己的本真的家園,所以蘇軾說“吾心安處是吾鄉”(《定風波》)。
蘇轍評價此時的蘇軾說:“既而居于黃,杜門深居,……后讀釋氏書,深悟實相,參之孔老,博辯無礙,浩然不見其涯也。”[2]蘇軾在《初到黃州》[3]994中,這樣描述自己的生活:
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
以前以為自己是在拯救天下蒼生,實際是為功名奔忙。曾經叱咤風云的才子,老來落得逐客生涯。回首過去,好像一個夢,但他卻能對過去的自己會心一笑,從功名、自我的纏縛中解脫出來,獲得自由。自由的心靈使他充滿生機,滿懷興味地欣賞大千世界之美。對于小小的官職,也并不覺得委屈,雖然領的是微薄的薪水,但還是慚愧自己沒有做什么貢獻。人生的真境,不在自我空洞的名聲,而在本真的自己和本真的世界中,當他重建自己的主體意識,將自己融入浩然無涯的世界,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是這么意味深長。
蘇軾充分吸收儒釋道的精神資源,他立足真我,重建自我意識,也就是“得吾性而不失其在己”;在萬物一體、民胞物與的基礎上,達到個體化與主體化的生命自覺,也就是“唯我獨也正”。他的曠達、逍遙立足于深厚的情感,不失于漂浮;他的現實關懷,立足萬物一體,不失于勉強,更加通透和自然。一切都發自主體的內在真實,曠達與關懷,不是解脫的工具和途徑,而是他的生命存在本身。
如林語堂先生所說:“蘇東坡這種解脫、自由的生活,引起他精神上的變化,這種變化遂表現在他的寫作上。他諷刺的苛酷,筆鋒的尖銳,以及緊張與憤怒,全已消失,代之而出現的,則是一種光輝溫暖、親切寬和的詼諧,醇甜而成熟,透徹而深入”[9]。
注釋:
①《莊子·庚桑楚》:“南榮趎贏糧七日七夜至老子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來乎?’南榮趎曰:‘唯。’老子曰:‘子何與人偕來之眾也?’南榮竹懼然顧其后。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謂乎?’南榮竹俯而慙,仰而嘆,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問。’”南榮趎,楚人。南榮趎見老子,乃莊子所撰之寓言。老子所云“與人偕來之眾”,并非指人,乃指南榮趎心中有雜念,南榮趎以為指人,故顧其身后,老子因之謂“子不知吾所謂乎”,蘇軾此處云“南榮趎挾三人以見老子”,殆誤記。(《蘇軾全集校注文集卷六·廣成子解》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