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德文

前段時間,一段“城管搶走老農甘蔗”的視頻在網上流傳并引發熱議。隨后,該視頻得到證實,事發江蘇南通海門三星鎮,涉事者是政府購買市容管理服務的第三方公司人員。事后,地方政府解除與外包公司的合作關系,有關責任人也被問責處理。在此番事件中,人們關注的焦點是,外包公司到底有沒有權力、資格承擔管理責任?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政府購買服務”作為新公共管理改革的重要方法,被引入到國內。此后,這一制度被廣泛運用于各領域。客觀地說,隨著服務型政府的建設,政府承擔的公共服務越來越多,政府能力有限,且效率并不一定高,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外包給第三方,讓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本是一個合理的選擇。
理論上,“外包”一般適用于公共服務領域,在管理尤其是執法領域甚少運用。長期以來,地方政府主要是依靠協管制度來解決管理力量不足的問題。在筆者的調研中,幾乎每一個管理領域,都有數量不等的輔助管理人員。尤其是在“勞動密集型”的管理和執法崗位,比如城管和公安、交警,大量依賴輔助管理人員,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臨時工”。曾幾何時,“臨時工”濫權現象也一度是輿論關注的熱點事件。這些年來,政府部門對“臨時工”的管理和使用,已經形成了比較完善的制度,在實踐中也有經驗去處理較為復雜的問題。比如,通過正式人員的“帶隊”制度,解決了“臨時工”可能存在的越權執法問題。或者通過技術手段,比如基層執法普遍采用執法記錄儀,以及規范化的執法程序,避免執法沖突和爭議。
但是,隨著近些年來很多地方的城市管理要求提高,政府內部的“臨時工”制度,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基層管理和服務的需求。于是,“外包”制度溢出了“政府購買服務”領域,基層政府的管理也越來越多地使用外包人員。尤其是對于城管這種需要大量人力資源的領域更是如此。城管體制這幾年有很大的進步,2016年8月,住建部首次倡導城市管理“721工作法”,即70%的問題用服務手段解決、20%的問題用管理手段解決、10%的問題用執法手段解決,要求各地改進工作方法,變被動管理為主動服務,變末端執法為源頭治理。客觀而言,要提高管理和服務水平,必須建立在較高的人力投入基礎之上。因此,基層政府引入“外包”公司,參與城市管理與服務,也就成了不少地方的選擇。
毋庸置疑,城管部門有了外包人員的確是省心省力。在外包制度下,城管部門從原來的城市管理者,變成了監督者。基層政府可以將上級下達的各種考核指標,轉化為外包協議的內容,用于約束第三方公司。而第三方公司為了達到委托方的要求,也就要想盡辦法維持城市秩序。以至于,在特定情景下,難免產生沖突,違背制度的初衷。
“外包”制度本身是中性的,但如何運用這一制度,卻反映了政府的施政理念。將政府購買服務制度運用在不合適的領域,必定會出現水土不服的問題,甚至還可能形成反噬。比如,我們在調研中發現,一些基層政府越來越蛻化成政府購買服務制度中的“甲方”,很多本來應該是政府去做的事,都委托給了第三方。不僅基層的服務和管理事務可以外包,甚至連黨建以及為弱勢群體服務,也可以外包給咨詢公司、社工機構等。甚至還有地方一條系統里的事,所有的政策過程都依靠第三方。比如,在城管系統,上級部門對下級的市容考核,主要是通過第三方進行考核評估;下級搞好市容市貌,也依靠第三方管理。而作為治理主體的城管部門,就只是甲方而已。
如此,我們需要厘清政府購買服務的適用范圍。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政府,只有和群眾接觸,服務群眾,才能提高政府治理水平,提高黨和政府的威信。而通過市場化的機制去“服務”群眾,哪怕效果再好,也不能增強群眾的獲得感。反而,因為缺乏有效監督,很可能導致公共資源的浪費,以及群眾的反感。
(摘自《環球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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