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文化活動對城市的影響
——以798藝術區為例

□孫秋碩

隨著全球經濟的不斷發展，人們越來越重視文化在21 世紀對城市經濟的促進作用。原本是政府管理的文化產品，現在已經轉變為個人和企業的私人產品，創意在其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創意產業注重個人的創造力、技能、才智等，使原本局限于博物館、美術館的傳統文化產業的范圍和理念得到了拓展。這種創意增加了就業機會和社會財富，使城市變得更加多姿多彩。北京的798 藝術區就是這樣的一個富有創造力的集群，是北京打造創意城市品牌、豐富城市功能多樣性必不可少的案例。本文討論了798 藝術區是如何利用其蓬勃發展的藝術資源，更好地給北京帶來創造力豐富的文化活動。

一、城市創意性

21 世紀，變得前所未有的富有活力。產生這種活力的主要原因，就是人類社會對創造力的重視。Florida（2012）表示，創造力是真正推動人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因素，人類現階段對創造力的重視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創造的力量正在當今社會前所未有地釋放出來。創意由一個抽象的概念變為具體的產業，創意產業、創意經濟、創意旅游等名詞層出不窮，代表著創意在經濟文化增長中的貢獻。英國文化、媒體和體育部（DCMS）指出，創意產業“起源于個人的創造力、技能和才能，通過創造和利用知識產權，有可能創造財富和就業機會”。創意經濟的興起，最終創造了新的社會階層。Florida（2012）認為，創意階層的顯著特征就是能“創造有意義的新形式”。他根據人們所從事的工作將創意階層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被他稱作“超級創意核心”的職位，包括科學家、工程師、大學教授、演員、文學家、藝術家等；第二部分為富有知識行業中的“創意專業人員”，包括科技、金融、法律等相關從業人員。

21 世紀另外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城市的管理者開始注重文化活動在城市中發揮的重要作用。里查德·弗羅里達（Richard Florida）和羅伯特·帕爾默（Robert Palmer，2010）認為，活動是當代城市重塑結構、保持競爭力的重要手段。城市變成了一個舞臺，在其中上演的各項文化活動中彰顯著不同的風格，使這個舞臺變為一種符號，城市形象也因此變得與眾不同。由此，節日化、符號化、體驗經濟等名詞應運而生，成為新興經濟的主流發展方向。

二、北京的文化創意產業

根據《北京文化產業發展白皮書（2020）》顯示，2019 年，北京文化產業資產共計20198 億元，文化產業在居民消費水平、總體規模、企業數量等多項指標上繼續領先全國。其中排名前四位的創意設計服務、新聞信息服務、文化傳播渠道、內容創作生產領域，收入合計占全市規模以上文化產業收入合計的87.3%，成為推動全市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四大主導產業。在文化產業中位居首位的創意設計服務業，全年規模以上收入3466 億元，同比增長17.1%，約占全市規上文化產業收入合計的25.6%。“北京創造”“北京設計”品牌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北京市各區文化發展各具特色，798 藝術區所在的朝陽區在全市中企業數最多，規模以上文化產業法人單位1999 個，占全市的38.1%。

陳倩等人在《北京市文化產業發展研究》（2017）一文中指出，2005 年，北京市明確將文化產業作為支柱進行發展，并出臺了一系列扶持政策。在此背景下，北京市內的文化產業規模迅速擴張，成為首都經濟中僅次于金融業的第二大支柱型產業。自2006 年起，北京市政府分批次共認定包括798 藝術區在內的共30 個不同類型的文化創意產業聚集區，從地理位置上覆蓋了全市，并涉及手工、旅游、動漫、新媒體、科技、藝術、出版業等九大文化領域。通過聚集區的建設，北京市內的文化創意產業已經初步形成分行業的聚集模式。

以上數據明確表明，北京在中國文化發展進程中處于前列，是一個注重文化生產力的創意城市。798 藝術區作為中國最著名、最具代表力的創意產業園區，為北京這座城市貢獻了藝術活躍度，促進了北京當地的文化產業及旅游業的蓬勃發展。

三、798藝術區的國際影響力

隨著2008 年北京奧運會的成功舉辦，798 藝術區的影響力在國內外日益擴大，逐漸變成了北京市的文化旅游名片。世界各地的知名文化藝術機構和畫廊紛紛進駐798 藝術區。據統計，截至2018 年，798 藝術區內各類機構達到515 家，其中有25 個國家和地區的60 多家境外文化藝術機構。到2020 年，純文化藝術類機構達到300 家，2025 年將達到350家，形成集聚效應。外國藝術中心入駐798 藝術區有四個基本原因。（1）798 藝術區客流量大，知名度高，保證了畫廊的曝光率，能為外國藝術中心帶來更多利潤。（2）北京市政府對798 藝術區園區大力扶持，出臺了很多有利政策。例如，2006 年，《北京市促進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若干政策》規定，從2006 年開始，政府每年撥款5 億元用于文化創意產業發展建設。另外，政策鼓勵培養創意產業人才，鼓勵事業單位及個體從事創意產業。（3）中國的文化產業實力在世界不容小覷。2012 年，按銷售價值計算，中國取代美國成為美術品的主要市場。大規模的市場是很多畫廊考慮的第一點。國外畫廊入駐798 藝術區可以提高其在中國的知名度，獲得更高的利潤。（4）諸如歌德學院、波斯文化藝術中心、丹麥文化中心等機構入駐798 藝術區，其主要目的也包括宣揚本國文化，促進自身文化與中國文化的交融。

世界各國的藝術機構入駐798 藝術區之后（甚至一些藝術機構參與了798 藝術區的創立），促進了798 藝術區內部和整個北京市的文化交流，使798 藝術區的藝術氛圍更包容。創意文化在包容、多樣的環境中開始生長。

四、798藝術區角色的轉變

自2006 年被設立為創意產業園區以來，798 藝術區的客流量激增，現在已經變成了全世界游客到北京觀光的地點之一。798 藝術區的角色開始悄悄轉變——從藝術創作中心轉變為商業旅游中心。Mccarthy and Wang（2016）表示，2003—2008 年，該地區文化部分與商業部分的比例不斷變化：商業部分所占比例不斷增加，畫廊、藝術商店、咖啡廳、餐廳、書店等越來越多，但藝術研究中心、文化中心的比例卻有縮水的跡象。這種現象表明，798 藝術區從生產型使用向消費型使用的廣泛轉變。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是管理的混亂。

首先，租金上漲嚴重，許多藝術家因無法支撐高額的租金而離開。藝術家離開后，空余廠房被資本扶持的連鎖商店、餐飲行業占據。徐勇指出，798 藝術區被政府認定為創意產業園區之后，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一時之間，無論服務業還是藝術行業，都想在798 藝術區有自己的位置。在這其中，獲益最大的是798 藝術區廠方。他認為廠方當時對798 藝術區缺乏長期的規劃，只注重眼前的利益，只要給錢，就可以擁有使用權，導致產權和管理權無法合一，這是798 藝術區商業氣息過于濃厚的癥結。

其次，商業功能的逐漸凸顯，使旅游功能逐漸變成了附屬形式。2005 年的一項調查顯示，605 位受訪者被798 藝術區整體的氛圍和創新的環境吸引，但近期卻有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798 藝術區成為類似于故宮、長城等的功能性景點。798 藝術區的游客似乎對藝術區內的各種藝術商店和裝飾在建筑物外墻上的涂鴉更感興趣，那些參加各種特殊的藝術活動、講座的游客則成了“稀有動物”。除了普通游客，藝術收藏家對798 藝術區的興趣似乎也并不大。研究表明，一些收藏家似乎更傾向于去一些“更純凈”的藝術聚集地（如宋莊“畫家村”）購買畫作。798 藝術區的功能隨之變得越來越流于形式。

根據以上兩點，798 藝術區應該明確認識到自己的立身之本是藝術，如果缺乏了藝術對人們的吸引力，便很容易走向衰落。當務之急應該是采用更合理的管理模式，如在管理層加入更多的創新型人才，將798 藝術區作為一個整體來進行規劃。藝術商店、藝術餐廳雖然是798 藝術區獨有的特色，其中彰顯的體驗經濟理念也是超前的、有創新精神的，但是藝術本身更應該成為園區內所探索的重點。2020 年，北京的各個藝術高校，如中央美術學院、中央音樂學院、北京電影學院等都已經開設了關于創意產業的課程，高等教育與798 藝術區的互動應是頻繁且活躍的。專業的教學理念、多樣的創新型人才、寬松的藝術氛圍和規范的管理系統，只有同時具備以上幾點，798 藝術區才能繼續良性發展。

五、798藝術區的積極作用

活動豐富的城市樹立了獨特的品牌形象，提高了城市的知名度，促進了城市的經濟發展，提高了市民自豪感，培養了市民對城市的“忠實度”，也為城市帶來了許多創新型人才。

對北京當地居民來說：大量的創意活動提供了就業崗位，為本地居民提供了生活保障。另外，優秀的創意活動提高了城市的知名度，城市利用自身先天資源，如歷史、宗教、民族、文化等所舉辦的帶有地方特色的活動也促進了當地特色文化的發展，樹立了獨特的城市品牌，提升了居民的自豪感。

對游客來說：創意活動為游客提供了全新的社交場所，使他們從日常的生活中脫離出來。去往某個城市參加某個特殊的活動所產生的獨一無二的經歷，愉悅了游客的身心，創造了難忘的價值。

對城市自身來說：第一，大量游客的涌入使該城市獲得了更多的經濟效益，如活動門票、活動周圍地區的餐飲業、酒店行業以及紀念品行業都有顯著的經濟增長。同時，各類豐富多彩的活動也為城市的“非主流”時間段，如旅游淡季、夜間帶來了豐厚的利潤。第二，活動的規律性舉辦為城市帶來源源不斷的客流量，形成了穩定的經濟增長，為城市管理、空間規劃、基礎設施建設等提供了固定的資金支持。第三，以798 藝術區為例的廢舊工業園區的再利用促進了城市區域的再生。798 藝術區在保留了自身廠區建筑的同時，發展了與之氣質相匹配的當代藝術，形成了城市中無法復制的區域形象。

六、798藝術區的消極作用

首先，城市創意區的出現造成了文化隔離，更加大了城市居民之間的貧富差距。Richard（2012）表示，創意活動很難調動整個城市，并且常常伴隨著階層隔離。例如，創意階層大多是代表精英階層的高素質人才，他們通常收入更高，生活質量更好；而事實上創意階層只占社會人口的30%，大量的基層人口仍然在溫飽問題的邊緣徘徊。這就造成了創意文化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了只代表高薪、高素質人口的文化，而基層人口的文化在創意文化中所占比例很小。從這個角度來看，創意文化的產生非但沒有使城市文化更加交融，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割裂，拉大了原有的貧富差距。

其次，創意產業、體驗經濟的盛行，不斷吸引著人們的眼球，使人們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為“體驗”付費。在這種理念的沖擊下，貧富差距在繼續拉大。在這其中，政府、市場、大型企業似乎都在直接或間接地引導著這種理念。

最后，大量的活動對城市本身的公共秩序、環境等可能造成破壞。例如，搖滾音樂節可能產生大量的噪聲影響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或者大量人群產生的垃圾可能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隨著活動的舉辦數量越來越多，城市需要承擔的風險也會加大。為了規避風險的產生，活動舉辦方在節日期間通常會選擇加大安保數量，倡導人們進行垃圾分類或交通分流。但這會增加活動舉辦方的成本。

綜上所述，創意成為21 世紀社會發展的第一動力，與創意相匹配的相關產業和人群成為當今世界的熱點。創意經濟、創意階層、體驗經濟、多活動的城市等名詞不斷改變著人們的日常生活。文化產業由于其自身的優越性，在各國經濟中所占的比重越來越高。798 藝術區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個，它是突破常理的，是偶然間各種因素促成的。各國創意組織的入駐拓展了798 藝術區的包容力度，促進了國與國之間的文化交融。798 藝術區為北京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客流量、創造性人才，也為北京的文化發展做出了貢獻，但同時也帶來了一些不利的影響。因此，城市應該平衡創意產業與其他產業的比重，積極找尋方法將其負面影響最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