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杜榮 于 旭
在西方國家對中國的技術封鎖不斷加強的背景下,完整的產業鏈條創新對于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變得日益重要。學術界的關注點也從單個企業創新轉向完整的產業鏈條創新。與此相關產生了一個重要話題“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演化及其對企業創新的作用(譚勁松等,2021)”。研究發現,創新生態系統影響企業創新的機制并不是唯一的(王純旭,2021),且在不同發展階段不同。根據生命周期理論和組織生態系統理論,創新生態系統可分為新生期、成長期、成熟期和衰退期。若以共生階段企業數量來分類,可將創新生態系統的共生階段分為創新生態系統內企業數量實現從0至1的新生期(Hannah and Eisenhardt,2018),以及創新生態系統內企業數量實現從1至N的成長期、成熟期和衰退期(郝斌、任浩,2009;宋姍姍,2018)。其中,新生期是指創新生態系統的初始階段,該時期創新生態系統只有先驅者企業進入;成長期是指創新生態系統經歷過新生期后的階段,該時期創新生態系統內先驅企業與跟隨企業共同生存發展;成熟期是指創新生態系統經歷過成長期后的階段,這一時期不僅創新生態系統內企業數量實現“從1至N”的突破,而且系統內的先驅企業成為創新的節點,這一時期創新生態系統內以先驅企業為節點的創新網絡不斷擴大和完善。
這些研究表明,生態系統內部各個創新主體之間的關系是考察不同發展階段創新生態系統特征的關鍵。然而,這些研究大都忽略了政府在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過程中的作用。在很多情況下,企業是否進入某一個系統不僅受到系統本身各個部分協同效應的影響,而且也受到政府政策的影響。特別是在中國這樣政府在經濟發展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各種產業政策、創新政策以及經濟發展規劃屢見不鮮的國家,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深刻地烙印了政府的目標和行為(賀俊等,2018;呂鐵、賀俊,2019;譚勁松等,2021)。將政府的角色納入到現有創新生態系統形成、演化以及對企業創新影響的分析中,是揭示中國的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運行機理,構建中國特色的產業鏈創新理論的關鍵。目前僅有少數的文獻抓住了這一關鍵點。賀俊等(2018)和呂鐵、賀俊(2019)考察了中國高鐵產業形成強大生產能力過程中的政府作用,而譚勁松等(2021)在考察軌道交通裝備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時,運用“架構者”理論深入考察了政府在各個階段的角色轉換以及與其他主體的互動。所謂的“架構者”是指通過設定目標、協調其他主體的行動,從而推動整個生態系統發展的關鍵主體(歐陽桃花等,2015;歐忠輝等,2017)。顯然,從這一理論視角來考察政府在創新生態系統的作用對于揭示中國特色的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的機制有重要意義。但這些研究也存在明顯的不足:第一、這些研究都是從中觀產業層面來定義創新生態系統,缺乏對空間維度的關注,實際上是對產業創新生態系統進行考察。在現實中,創新生態系統是具有空間維度的,美國的硅谷、128公路旁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等都是常見用于考察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案例。在某種程度上,相對于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區域層面的創新生態系統更為常見,因此其形成和演化的機理需要深入探討。第二、上述考察中國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文獻都采用的是案例分析法,雖然有助于構建理論,但其理論邏輯的普適性尚待大樣本定量檢驗。在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初期,作為“架構者”的政府的行為對企業進入并創新產生的效應如何?這些企業創新對其他企業創新又有多大的溢出?各種創新主體互動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創新的溢出?對于這些問題,單純的案例考察均不能做出回答。
基于此,本文試圖從兩個方面對現有的文獻進行拓展。首先,本文以珠??萍紙@作為對象,考察一個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演化機理以及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珠海高新科技園是珠海最重要高科技企業集中地,也是珠海創新最為活躍,各種創新主體最為集中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20世紀90年代初,在各種創新要素短缺,企業數量少的條件下,珠海政府通過多種政策吸引企業進入并鼓勵企業創新。經過多年的政策扶持,當前珠??萍紙@擁有企業數量達到4000多家,在全國53家高新區中排第22位,形成一個相對完備的創新生態系統。本文搜集了珠??萍紙@形成、演化的資料,并獲取了該園區1613家企業2018-2020年的數據。借鑒譚勁松等(2021)研究思路,本文從“架構者”理論視角(Gulati et al.,2012)考察了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演化機理及其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其次,本文采取了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方法,從而可以直接定量考察政府相關政策的作用以及企業創新的溢出效應。
本文的研究發現,在創新生態系統發展的不同階段,不同的主體扮演了“架構者”的角色,在生態系統形成的初期,由于各種創新資源缺乏,政府起到了“架構者”的作用, 它通過相關政策吸引企業進入系統內部并鼓勵創新,從而使得創新生態系統雛形產生;在創新生態系統的發展階段,先驅企業取代政府成為“架構者”,其他企業通過模仿和接受創新溢出,圍繞先驅企業形成創新網絡,而政府逐漸轉變為監管者和規則制定者;在成熟期,先驅企業“架構者”的作用主要體現其創新溢出具有“乘數效應”。 本文初步揭示了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在不同演化階段的作用機制,為全國范圍內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建立與發展提供經驗參考。
所謂創新生態系統是由相互關聯的初創企業、中介機構、金融機構及科研機構等創新主體構成的企業群以及包括其所處的經濟環境和自然環境在內的外部創新環境共同構成的復雜系統,通過集群內企業群的相互關聯及共同協作,從而實現集群內創新水平的提升(林嵩,2011;Mason and Brown,2014;Gomes et al.,2018 ;Parente et al.,2019;Rong et al.,2020)。具體來看,創新生態系統由創新主體和外部環境兩大部分組成。創新主體包括直接主體和間接主體兩部分。直接主體是創新企業,而間接主體包括提供技術和人才等支撐的大型企業、政府、大學及科研機構、融資機構、中介機構。外部環境包括自然環境、基礎設施、文化支撐、市場環境、政策法規及專業服務等(Durst and Poutanen,2013;Oh et al.,2016;Song,2016;劉雅婷等,2018)。
創新生態系統的概念是在實踐中不斷發展變化的,它是創新結構與生態理論結合的產物(吳金希,2014)。 20世紀9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Moore(1993)在社會學科領域引進生態學理念,提出商業生態系統思維。此后,創新生態系統相關概念和理論相繼被提出(Iansiti and Levien,2004;Gomes et al.,2018 ;Parente et al.,2019;Rong et al.,2020)。不同創新生態系統發展階段,企業承擔的角色也會發生變化,譬如,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初創企業進入創新生態系統,并成為先驅者;創新生態系統成長期,跟隨企業開始模仿先驅者進入創新生態系統,并成為跟隨者。雖然目前學者們對創新生態系統的理解仍處于早期階段(Autio and Thomas,2019;Howard et al.,2019),但國內外不少學者在集群和產業視角下研究創新生態系統的作用機制。
Fransman(2009)最早將創新生態系統與產業進行結合,并以此研究了信息和通信技術產業創新的組成要素及關鍵影響因素。隨后,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引起了國內外學者們的深入研究。創新生態系統為研究產業創新系統提供了一種新的視角和研究方法(Nylund et al.,2019)。從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概念和內涵來看,創新生態系統各主體間具有共同目標是企業集群的基礎(Moore,1993),而各主體間相互依存形成的網絡,也會隨著主體的變化而變化。梅亮、陳勁(2014)指出各主體能發揮主觀能動性,優劣勢互補,彼此協作創造了創新生態系統的價值,各主體努力實現共生演化。汪忠等(2014)認為創新生態系統是各主體聯動的結果,而共生性是創新生態系統的主要特征之一(蔡莉等,2016)。此外,創新生態系統中各主體并不會單獨存在,而會隨著系統外部環境而變化。Nylund et al.(2019)認為,創新生態系統可以在一定條件下被激活和運行,其成員可以積極推動其成長,且創新生態系統可以發展出一定程度的反身性,即反射是具有相互決定性。Wareham et al.(2014)認為創新生態系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在保持生態系統穩定的同時促進其進行螺旋變化。
近年來,關于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理論研究旨在厘清創新生態系統的架構,包括主體和客體。Rohrbeck et al.(2009)提供了一個私營企業的開放創新生態系統并指出創建一個開放的創新生態系統對企業的生存發展至關重要。因此,Zygiaris(2013)和Rohrbeck et al.(2009)都明確接受了將環境可持續性、地方民主管理等納入創新生態系統。Carayannis and Campbell(2009)的研究表明,創新生態系統的構建不僅需要包含人、文化和技術模式,還需要學術、產業、國家和媒體的相互作用。創新生態系統是由多種參與主體(包括創新發起企業家、創新企業及相關組織和機構)及其所處的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通過交互作用形成的有機整體,彼此間進行著復雜的交互作用,致力于提高整體創新活動水平,其宗旨在于提高區域創新活動水平(蔡莉等,2016)。
不少學者致力于細分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構建和發展。譬如呂鐵、賀俊(2019)研究了中國軌道交通裝備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如何形成和演進,并指出只有在完整的產業創新生態系統支撐下中國軌道交通裝備產業才能實現追趕創新引領跨越。王純旭(2021)基于戰略生態管理理論,指出要根據因時因地制宜,強化高新企業技術創新知識產權保護,優化技術創新專利資源配置,促進高新產業技術創新生態系統內各企業效益共同增長。呂榮勝、葉魯俊(2015)指出節能信息資源利用在節能產業創新生態系統構建中至關重要,并倡導通過構建節能信息服務平臺加速節能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運行。Ling et al.(2019)探討了汽車制造業創新生態系統的平臺策略,進一步揭示了創新生態系統的演化機制和過程,為創新生態系統的理論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譚勁松等(2021)將“架構者”理論引入,考察中國軌道交通裝備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
從現有的研究來看,國內外關于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文獻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1)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概念和內涵;(2)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理論研究;(3)不同細分產業創新生態系統應用研究,涉及到產業有能源產業和文化產業等。
對于創新生態系統考察離不開對政府角色的討論。一些文獻認為,政府在創新生態系統的構建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蔡莉,2015;李晶,2019),因此,不少學者也致力于政策效應下創新生態系統作用機制的研究。政府不僅是規則的制定者(Genin et al.,2021),還是關鍵或者有效的客戶(黃陽華、呂鐵,2020),而且隨著產業創新生態系統不斷演化政府角色也會實時發生變化。一些研究指出,在不同時期政府在創新生態系統的作用也是不同的,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政府通過持續地、自上而下地行政干預構建創新生態系統雛形,而在創新生態系統成長期和成熟期,政府則轉變為系統維護者(Tan and Tan,2017)。
新近的文獻發現,政府對創新系統承載的硬件(包括基礎設施建設、系統內改造、區位選擇等)和軟件(包括孵化器建設、高新產業扶持等)的政策扶持會創造出新的創新生態系統載體(呂鐵、賀俊,2019;黃陽華、呂鐵,2020)。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必要的產業發展戰略規劃布局,預留高科技產業用地和不設招商準入門檻等政策對于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至關重要(Jacobides and Tae,2015;Jacobides et al.,2016)。在中國情景的研究中,政府的重要作用不斷被已有的文獻所辨識(呂鐵、賀俊,2019;黃陽華、呂鐵,2020;譚勁松等,2021)。這些研究說明,作為生態系統外部的因素,政府的角色在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在考察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機制時需要考慮政府的角色。
現有研究發現,系統內部各主體之間的互動關系是推動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的關鍵(譚勁松等,2021)。政府的作用正是通過影響和改變這種互動關系來實現的。由于在系統中的角色和影響力不同,成員可以分為核心成員和外圍成員(Aderner and Kapoor,2010;Adner et al.,2019),核心成員起到了主導作用,它們與外圍成員互動,共同決定了生態系統內部價值創造和分配模式(歐陽桃花等,2015;歐忠輝等,2017)。在這種認識基礎上,有學者提出“架構者(Architect)”概念(Gulati et al.,2012),以描述能影響整個產業生態系統構建、演進的核心組織(Gulati et al.,2012;Jacobides et al.,2018)。從“架構者”理論視角看,政府的作用主要體現在或者是直接作為生態系統的“架構者”,或者通過制度和政策培育新的“架構者”,影響系統內部成員之間的互動關系(呂鐵、賀俊,2019;黃陽華、呂鐵,2020;譚勁松等,2021)。這些文獻無疑將現有的生態系統研究推進了一大步,但也存在局限性:一是這一領域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更為大型的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考察不足。實際上,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也是創新生態系統的主要類型之一,各種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就是典型代表;二是這些研究多是采用時間縱向案例分析法,缺乏定量分析。
相較于現有關于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文獻,本文邊際貢獻包括以下幾點:(1)本文考察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的機制,拓展了現有的研究;(2)以往關于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大都是定性的案例分析,缺乏定量考察,本文采用定性的案例分析與定量的計量分析相結合的方法來進行。在定量分析方面,本文使用B-O樣本選擇模型,實證檢驗了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政府作為“架構者”,如何促進創新生態系統的發育,同時還探討了由新生期進入成長期,創新生態系統“架構者”變化背后機制以及先驅企業作為“架構者”對跟進企業創新的影響以及進入成熟期,先驅企業創新對于跟隨企業溢出的“乘數效應”,從而解釋了創新生態系統演化的內在動力機制。
在新近的創新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機制討論的文獻中,“架構者”理論是考察生態系統內部的結構特征以及生態系統的價值創造和價值分配模式而形成的(Jacobides et al.,2018)。研究認為,生態系統其實是一種特定類型的產業架構(Jacobides et al.,2018),這種架構的不同模式依賴于生態系統內部不同主體之間的關系。在這樣的研究進展下,生態系統內部的結構對其形成、演化和組織治理的影響成為這一路徑文獻需要考察的新問題。現有的文獻都認為,在生態系統形成和演化過程中,一些關鍵主體可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正是這些關鍵主體與其他之間的相互關系,促成了生態系統由初創到成熟?!凹軜嬚摺弊鳛樯鷳B系統內部的關鍵主體,通過設定目標、協調其他主體的行動,推動整個生態系統發展(歐陽桃花等,2015;歐忠輝等,2017)。研究發現,核心的企業組織可以起到“架構者”的作用(Jacobides and Tae,2015;Jacobides et al.,2016)。但是,很多時候核心企業并不能承擔這一角色,因為在生態系統形成和發展過程中,“架構者”有時還承擔了構建創新網絡、首先從事創新活動等諸多活動,而這些活動本身具有公共產品性質,并非核心企業愿意承擔。這意味著,除了生態系統內部的核心企業之外,其他的主體也可能扮演“架構者”的作用。
從動態角度看,隨著生態系統的演化,內部各主體之間的相互關系也會發生變化,而且這種變化可能是“架構者”自身變化帶來的。在生態系統演化過程中,有可能是同一主體承擔了“架構者”的角色,但每一個階段發揮了不同的關鍵作用,而更多的可能是承擔“架構者”角色主體發生變化推動了生態系統的演化?;谶@樣的認識,本文參考生命周期理論和組織生態系統理論,將創新生態系統的演化分為三個階段:新生期、成長期和成熟期,從“架構者”理論的視角,考察生態系統內部“架構者”轉變以及這種轉變如何改變生態系統內部各主體之間的相互關系,從而共同推動生態系統的演化。第一、新生期是指創新生態系統實現從0至1的突破期,是創新生態系統構建的初級階段。在此時期,由于創新生態系統內部各種創新要素缺乏,企業創新活動尚未展開,政府在這一階段扮演了突破瓶頸的角色。這種角色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通過政策吸引相關的主體進入,從而完善創新生態系統的基本架構;二是通過鼓勵創新政策鼓勵少數企業進行創新,催生創新的“先行者”,克服創新公共產品性質帶來的創新不足問題。特別是,在創新生態系統構建過程中,先進行創新的企業不僅要投入資源進行創新,還要構建相關的創新網絡,而一旦這種創新網絡構建完成,其他企業就可以進入享受這種網絡帶來的好處。這種創新網絡構建實際上是一種公共產品提供行為。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要實現創新從0到1的突破,政府通過相關政策吸引和調動其他創新主體和資源至關重要(Genin et al.,2021)。在中國經濟發展的現實中,對應上述兩個方面的政府政策通常是:一是通過戰略規劃布局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在創新生態系統內引進高等院校和擁有知識背景的大企業,從而完善生態系統的基本架構;二是通過直接的補貼、稅收減免以及創新基礎設施建設等鼓勵企業創新。另外的一些研究發現,在這一階段其他參與主體對政府無可替代的需求,決定了政府在系統中處于最高的地位(呂秋慧等,2021),而政府制定的政策是區域創新環境形成動力(李晶,2018),可以促進創新生態系統的雛形構建和發展,許多先驅企業受益早期的融資和政府贊助,并成為新產品核心服務的開發基礎(呂鐵、賀俊,2019;黃陽華、呂鐵,2020)。于是提出:
假說1: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由于創新要素缺乏,創新本身的公共產品性質,政府作為“架構者”,其行為推動了創新生態系統的基本架構形成和培育了創新的“先行者”。
成長期是創新生態系統進入從1到N的階段。先驅者企業充當“架構者”,在先驅者企示范創新的作用下,跟隨者會相繼加入,這一階段是先驅者與跟隨者共同生存發展的階段(Galateanu and Avasilcai,2014)。進入成長期以后,創新生態系統的基本架構已經搭建,各種主體逐漸齊備,但系統內的生產網絡尚未有效構建起來。在政府政策的作用下,雖然少數先行者已經進行創新,先驅企業與跟進企業的互動多體現在后進入的跟進者企業單方面接受先行者的創新溢出。但是,不同于前階段的是,先行者的創新活動使得它們逐漸成為系統內部新的知識來源和關鍵節點,跟進企業會選擇與先行企業互動,獲取先行企業的知識。在這一階段,政府角色從“架構者”轉變為系統維護者(Tan and Tan,2017),先驅企業取代政府成為系統內部各主體互動關系的核心,先驅企業是創新生態系統參與主體中的關鍵用戶,充當該時期的“架構者”(譚勁松,2021)。因此,我們提出:
假說2:在創新生態系統成長期,初步形成了簡單的創新網絡,先驅企業作為“架構者”,其創新的溢出效應推動創新網絡形成。
研究表明,走向成熟的創新生態系統包含多個樞紐節點,擁有基于共同創造價值的目標形成共生關系的結構和關系嵌入的創新網絡,而創新生態系統的共生網絡是各種創新主體之間鏈接紐帶(宋姍姍,2018),而且一個系統的形成或改變是社會網絡結構和行為共同演化的結果(羅家德等,2018)。前文研究表明,在成長期先驅企業是生態系統內部構建的創新網絡的關鍵,它們的創新具有公共產品性質,從而便利了跟進者企業進行創新。跟進者企業從先驅者企業那里獲得知識,從而構建生產網絡。因此,先驅者企業的創新網絡是創新樞紐節點,而一旦這些關鍵節點出現,它就會協調生態系統內部創新主體的行動,從而推動形成更為強大共生創新網絡。原因在于網絡效應的存在,也即隨著跟隨企業不斷進入,創新網絡會不斷變大,越是后進入的企業創新越便利,從而越有動力從事創新活動,創新投入和產出都會隨進入的企業數量增加而增加。在這一階段,政府的角色進一步轉變為市場秩序的守護者。譬如創新公司擁有科技專利但缺乏創新資金,政府參與的天使投資公司設定優先級以投資人的角色主動給配對資金,以此來解決創新企業的生存問題。在成熟期,政府通過雙創中心打造服務平臺,將創新企業變成整個創新生態系統的創新節點,利用這些節點積極主動地連接生態系統內的其他節點,通過正式和非正式的接觸方式增加人、企業的互動機會,建立更大的關系網絡。創新往往是在連接、連通、互動達到思想的交流,最終出現涌現的現象(Kapoor and Agarwal,2017;Adner and Feiler,2019)。因此,創新生態系統一旦進入成熟階段,跟隨企業或其子公司的協同創新效應和網絡效應都會呈指數增長(1)指數增長可以理解為創新生態系統進入成熟階段,創新活動的增減所引起的跟隨企業或子公司的協同創新效應,或其連鎖反應程度。。鑒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命題如下:
假說3:在創新生態系統成熟期,創新網絡發展成熟,先驅企業作為“架構者”起到了創新樞紐節點的作用,對跟隨企業創新的帶動存在“乘數效應”。
根據前面的理論分析,本文將重點考察在創新生態系統不同發展階段的“架構者”及其對創新生態系統形成的作用。為此,本文將珠海高高新區看作一個區域創新生態系統,以珠海高新區的唐家灣科技園為例,通過縱向案例分析與定量計量分析的方法,檢驗前文提出三個理論假說。在研究方法上,與譚勁松等(2021)不同的是,本文不僅采取案例分析方法,從時間縱向的視角考察唐家灣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同時為了進一步檢驗前文提出的理論假說,結合唐家灣科技園企業數據,采用Blinder-Oaxaca樣本選擇模型(白俊、連立帥,2012),檢驗各個發展階段“架構者”的作用。在此,本文首先介紹Blinder-Oaxaca樣本選擇模型如何運用于檢驗我們的理論假說。在分析回歸結果時,本文結合唐家灣科技園的發展歷程,考察每一個發展階段政府、企業以及其他相關主體的相互關系,并以此說明“架構者”理論的適用性。
Blinder-Oaxaca樣本選擇法模型,主要用于考察兩組企業創新差異的是何種因素導致。該方法是Blinder-Oaxaca提出,在勞動經濟學樣本分層的實證實驗中應用廣泛,便于多維度樣本分層的比較研究。根據唐家灣科技園的發展歷程,本文將1993年(含)之前進入高新區的企業定義為“先驅者”,之后進入高新區的企業定義為“跟隨者”,并將“先驅者”與“跟隨者”的創新差異分解為可由稟賦特征解釋的“稟賦差異貢獻”和稟賦特征無法解釋的“政策效應貢獻”(這里主要指政策效應),“政策效應貢獻”體現先驅企業進行創新存在的政策相對優勢程度。具體實證步驟如下。
第一步,實證模型。以企業創新產出作為被解釋變量,分別對“先驅者”企業組和“跟隨者”企業組兩個平衡組進行。模型可表示如下:
(1)


(2)


為提高珠海高新區的科技創新能力和水平,2006年珠海市委、市政府在唐家灣地區設立主園區,進行重點扶持,其余科技園區的政策扶持力度遠不如唐家科技園。唐家灣科技園不僅有大量的創新型企業進入,而且進駐了各種研發機構,包括清華大學科技園、哈工大集團珠海新經濟資源開發港、國家信息產業部南方軟件園、中國工商銀行總行軟件開發中心、教育部軟件開發基地等,可以看作一個區域的創新生態系統。
本文以珠海高新區作為一個創新生態系統,考察政府和先驅者企業在創新生態系統構建中的作用。珠海高新區科技園作為研究對象主要有以下特征:珠海高新區科技園的發展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時間雖短但效果明顯,近年來在全國科技園區的排名中屢創新高,能夠很好滿足我們考察創新生態系統的不同發展階段的需要,珠海高新區的成長是政府政策支持和引導的結果,政府在唐家灣創新生態系統發展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本文的數據為2018-2020年企業層面非平衡面板數據,包括唐家灣主園區、南屏園區、三灶園區、富山園區、橫琴園區等園區的1613家企業,其中包括珠海高新區成立之年(1993)及以前進入的企業有171家企業,數據包含企業產值、研發費用、凈利潤、職工人數和擁有專利數量等指標。
本文使用的數據主要來源于珠海高新區管委會、珠海高新區區科產局、區發改局、區投資促進中心、區創新服務中心、科技創新海岸管理服務中心相關提供的企業年度總結、年度業績報告和統計年度數據。為保證數據的真實有效性,作者根據數據的來源渠道進行了核實。
根據唐家灣科技園的發展歷程,1993年3月,珠海國家高新區正式掛牌運作,與三灶管理區合署辦公,唐家灣科技園開始受到政府政策的支持。在獲得政府政策支持以前,唐家灣是珠海經濟特區下屬的一個鎮,有一定量的企業位于該鎮后來屬于科技園的區域,這些企業的創新是一種自發行為,而且由于企業數量少,企業之間關系松散。這一階段,幾乎沒有其他創新主體進入。1993年后,依托于珠海國家高新區,唐家灣科技園享受到國家高新區的政策,因此政府的政策在唐家灣科技園發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這一年共有171家企業進入,從時間上看一部分為先進入,另一部分為后進入。我們認為,雖然先進入的企業與后進入的企業都享受到了政策好處,但是相對而言,先進入者受到政策影響更大,后進入者進入的目的除了獲得政策效應之外,也可能是為了獲得先進入者的溢出效應。
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在創新生態系統的新生期,政府起到了“架構者”的角色。政府通過相應的政策引導“先驅者”企業進行創新,吸引企業進入,從而推動創新生態系統發育。為此,我們將1993年進入的171家企業,按照進入的時間先后,區分為“先驅者”和“跟進者”,運用方程(2),通過Blinder-Oaxaca分解模型進行檢驗,重點在于觀察對照組(“跟隨者”企業組)與實驗組(“先驅者”企業組)的創新差異。如果這種差異是顯著的,那么可以認為政府的政策確實起到了鼓勵創新、吸引創新主體進入、促進創新生態系統發育的作用,是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的“架構者”。
如表1所示,“先驅者”企業組專利申請個數和研發投入的均值分別為3.454和9.559,均大于“跟隨者”企業組((2.946和8.413),這就說明,整體上“先驅者”企業組相較于“跟隨者”企業組有更高的創新投入和產出。就創新人力資本而言,“先驅者”企業組的均值為0.129,低于“跟隨者”企業組的均值(0.227)。對于年齡來說,“先驅者”企業組年齡對數的均值為3.349,略高于跟隨者企業的均值(3.322)。對于利潤而言,“先驅者”企業組年齡對數的均值為9.789,高于“跟隨者”企業組的均值(8.739)。對于資本金而言,“先驅者”企業組的均值為12.29,而“跟隨者”企業組的均值為10.72,前者高于后者。由此可見,整體上,“先驅者”企業組不僅具有創新優勢,還擁有較高水平的資本積累和營業利潤,這與蔡莉(2015)和李晶(2018)指出的政府政策促進創新生態系統構建的結論是一致的。

表1 “先驅者-跟隨者”模式的描述性統計
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對于“先驅者”企業組和“跟隨者”企業組的創新專利個數來說,稟賦差異解釋了64.37%,而剩下的部分由政策效應來解釋。這說明“先驅者”企業組與“跟隨者”企業組的創新產出差異主要由要素稟賦差異解釋。這其中創新人才、勞動力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這些方面的差異構成了先驅者企業組與跟隨者企業組創新要素稟賦的差異。在政策效應貢獻方面,創新人才的系數為0.559,勞動力的系數為0.416,資本的系數為0.242,說明政策效應的差異與創新人才、勞動力和資本等因素相關。從創新投入來說,“先驅者”企業組和“跟隨者”企業組的創新投入差異有59.22%由要素稟賦差異解釋,剩下的40.78%則由政策效應來解釋。相比創新產出來說,政策效應對于兩組創新投入的解釋力要更強。

表2 新生期“先驅者-跟隨者”模式的實證結果
結果表明,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政府作為生態系統的“架構者”,通過鼓勵“先驅者”企業進行創新,鼓勵了“跟隨者”進入,并鼓勵他們進行創新。雖然這種政策效應差異的貢獻小于資源稟賦差異的貢獻,但仍然能解釋“跟進者”企業與“先驅者”企業差異的30%以上。這說明,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政府起到“架構者”的作用,政府的政策鼓勵了“跟隨者”進入并創新,是創新生態系統形成的動力。這支持了本文的研究假說1,即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政府作為“架構者”,其行為推動了創新生態系統的基本架構形成,培育了創新的“先行者”。
前面的回歸已證實,創新生態系統在新生期政府是“架構者”,其相關的政策可以助力于企業創新生態系統的構建。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在創新生態系統的成長期,作為生態系統主體的先驅企業會轉化為“架構者”(Tan and Tan,2017)。從唐家灣科技園的發展歷程來看,1993年國家高新區正式掛牌后,到1999年,珠海市委市政府實施功能區帶動戰略,高新區經濟得到快速發展,園區的企業數迅速發展到1000多家,工業總產值從11.3億元增長到641億元。2000年以后,不僅進入園區的企業數量不斷增加,而且其他的創新主體,比如清華大學科技園、哈工大集團珠海新經濟資源開發港、國家信息產業部南方軟件園、中國工商銀行總行軟件開發中心、教育部軟件開發基地等也相繼進入。這一階段,形成了以“先驅者”企業為節點的創新網絡?!跋闰屨摺逼髽I取代政府在生態系統內部扮演了關鍵的角色。在這樣的背景下,為考察先驅企業作為“架構者”在創新生態系統成長時期的作用,本文同樣選擇Blinder-Oaxaca樣本選擇模型,將珠海高新區先驅者企業定義為對照組,跟隨者企業定義為試驗組。具體而言,本文將園區成立之年(1993年)進入的企業定義為先驅者企業,之后進入企業定義為跟隨者企業,將兩組企業的創新差異分解為可由稟賦特征解釋的“稟賦差異貢獻”和稟賦特征無法解釋的“跟隨效應貢獻”,“跟隨效應貢獻”部分體現跟隨企業進行創新存在的相對優勢程度。具體方法可參考方程(1)和(2),這里不再贅述。
根據表3中模型(1)~(2)實證結果,“先驅者”企業組與“跟隨者”企業組稟賦差異的貢獻均大于跟隨效應的貢獻。對于專利個數來說,稟賦差異貢獻為73.66%,對于研發投入來說,這種稟賦差異貢獻為66.46%。這說明兩個組別企業創新稟賦的差異解釋了大部分創新差異。盡管如此,兩個組別企業創新差異仍有30%為跟隨效應所解釋(對于專利個數來說,跟隨效應為26.34%,對于研發投入來說,則為33.54%)。這說明,先驅者對跟隨者具有溢出效應,也即先驅者企業的創新活動會給跟隨者企業帶來溢出效應,從而帶來跟隨者企業進行創新,這種跟隨效應解釋了兩個組別企業創新差異的30%。

表3 成長期“先驅者-跟隨者”模式的實證結果
結果表明,雖然“先驅者”企業組和“跟隨者”企業組的創新差異大部分為稟賦差異所解釋,但是跟隨效應仍然可以解釋這種差異的30%。這說明,“先驅者”企業的創新確實對“跟隨者”企業產生了溢出效應,從而帶動了“跟隨者”企業進行創新,這種溢出效應是“跟隨者”企業獲得當然一種優勢。本文前文提出的研究假說2得到了支持,也即在創新生態系統的成長期,先驅者企業轉變為創新生態系統的“架構者”,它們的創新活動會導致其他企業跟進創新,從而帶來創新的溢出。這與趙永亮、劉猛(2020)對于出口先行者企業考察的結論一致。對于珠海高新區而言,“先驅者”企業起到了樞紐節點的作用,會產生外溢效應,進而導致其他企業跟隨進行創新。這種跟隨效應不僅是跟隨企業賴以創新發展的關鍵,還促進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
在經歷了成長期以后,唐家灣科技園進入了快速發展的階段,不僅企業數量增長加快,而且企業創新的活動也明顯增強。這一階段兩個主要的特征在于:一是政府的角色從創新政策的提供者轉向制度的建設者。在管理體制方面,為了促進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同步發展,珠海市委、市政府實施了“園鎮互動”的管理體制,決定由園區管委會主任兼任所在鎮的鎮委書記,高新區與園區所在行政區共同實施對園區的領導,這種做法打破了鎮與開發區分開管理帶來的體制不協調的問題。從此以后,以唐家灣為核心區的珠海高新區取得了快速的發展,2006年,在全國53家高新區中排第22位;工業總產值792億元,排第13位;地區生產總值190億元,排第19位;出口創匯59.3億美元,排第8位。但是這種園鎮一體的體制也帶來了負面的效應,表現為作為經濟功能區的高新區與園區所在的行政區在責任、權力、利益關系上模糊不清,投資、管理主體不明確,發展空間受限。2006年7月,珠海市政府再次對園區的管理體制進行了改革,決定將南屏、三灶、新青、白蕉四個科技工業園實施“市區(行政區)共管,以區為主”的體制;高新區與唐家灣鎮“區鎮合一”,由市直管;唐家灣鎮所轄139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積作為高新區的主園區,由高新區統一規劃建設。二是核心企業的創新帶動效應隨時間推移不斷增強的同時,更多與創新有關的機構進入,“跟隨者”企業之間也形成了較為緊密的生產網絡。其中一個表現在于“跟隨者”也建立了自己的研發機構,其中市級和省級的研發機構達到13家,如珠海諾貝爾國際生物醫藥研究院有限公司的珠海諾貝爾國際生物醫藥研究院、珠海南方集成電路設計服務中心的珠海南方集成電路設計服務中心、珠海南方軟件網絡評測中心的珠海南方軟件網絡評測中心等。
從時間縱向的演變來看,唐家灣創新生態系統已經進入成熟期,“先驅者”企業的創新溢出效應隨時間推進不斷增強,同時“跟隨者”之間也形成了較為緊密的生產網絡。這與我們前面提出的研究命題3是相符的。接來下,我們將用定量分析的辦法,進一步檢驗“先驅者”企業的溢出效應是否隨時間推進而存在“乘數效應”。
為研究成熟期內“先驅者”企業對“跟隨者”企業產生的創新溢出是否存在“乘數效應”,本文同樣選擇Blinder-Oaxaca樣本模型,將珠海高新區“先驅者”企業定義為對照組,“跟隨者”企業定義為試驗組。具體而言,將1995年以前在高新區科技園區成立的企業定義為先驅者企業,1995年及以后在高新區科技園區成立的企業定義為跟隨者企業,同時根據進入時間的先后,將跟隨者企業分為跟隨5年、10年、15和20年。根據研究假說3的邏輯,跟隨時間越久,企業創新時期越長,跟隨效應將越來越大。同樣,我們將所有企業的創新貢獻差異分解為可由稟賦特征解釋的“稟賦差異貢獻”和稟賦特征無法解釋的“跟隨效應貢獻”,“跟隨效應貢獻”部分體現跟隨企業進行創新存在的相對優勢程度。
根據表(4)中模型(1)和(2)實證結果,珠海高新區5年、10年、15年和20年跟隨企業組的跟隨效應對創新的貢獻分別是52.18%、52.64%、59.20%和65.02%,跟隨效應隨著企業跟隨年限的增加呈現出增長的趨勢。這就揭示出:(1)跟隨效應的貢獻差異縮小了跟隨者與先驅者之間創新水平的差距;(2)先驅企業創新對跟隨企業的創新所產生的溢出效應存在“乘數效應”,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溢出效應會不斷變大。

表4 成熟期“先驅者-跟隨者”模式的實證結果
具體到珠海高新區的企業而言,這種“乘數”增長趨勢可能是兩個原因導致:一是隨著跟隨時間的增加,跟隨企業可獲得的政府創新政策的支持力度會增加,也即政策支持對也會隨著跟隨時間的增加而增加;二是跟隨企業向先驅企業學習效應也不斷增強。這契合本文的研究假說3,在創新生態系統成熟期,創新網絡發展成熟,先驅企業作為“架構者”起到了創新樞紐節點的作用,對跟隨企業創新的帶動存在“乘數效應”。
完整的產業鏈條創新要求更多關注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本文正是基于這樣的背景,從“架構者”的理論視角,考察了創新生態系統內部各主體之間的互動關系,從而為說明創新生態系統的形成和演化提供微觀基礎?,F有的“架構者”理論主要是從生態系統內部尋找“架構者”,本文遵循譚勁松等(2021)的方法,將政府的角色考慮在內,并將生產系統不同發展階段政府的作用與生態系統內部各主體的互動關系作為考察對象,提出了一個包含政府角色的生態系統分析框架。不同于譚勁松等(2021)的是,本文考察的是區域的創新生態系統而非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同時在研究方法上,本文采用了縱向時間案例分析與定量分析相結合的方法,突破了譚勁松等(2021)單純縱向時間案例分析法的局限。
為此,本文首先在理論上根據創新生態系統的不同發展階段各主體之間的互動關系,說明了不同“架構者”轉換的邏輯,提出了三個待檢驗的研究假說。在此基礎上,結合唐家灣科技園發展歷程并運用Blinder-Oaxaca樣本選擇模型,對不同發展階段“先驅者”企業角色進行了定量考察。本文發現:(1)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政府作為“架構者”,其政策效應是創新生態系統形成的動力。政府鼓勵先驅企業進行創新的政策對于跟隨者企業的創新會產生正向的政策效應,從而吸引跟隨者進入,推動創新生態系統的發育;(2)在創新生態系統成長期,先驅企業取代政府成為“架構者”,其形成的生產網絡具有公共產品的性質,其創新具有溢出效應,從而推動跟進企業參與到創新網絡中,“先驅者”企業成為創新網絡節點,對跟隨者的創新產生極大的網絡示范效應和溢出效應;(3)在創新生態系統成熟期,“先驅者”企業是“架構者”,對跟隨企業的創新產生的示范效應和溢出效應存在“乘數效應”,跟隨者企業之間也形成創新網絡。
本文政策啟示在于:第一,政府應根據創新生態系統特定的特點以及不同階段,給予不同的鼓勵和政策支持,諸如在創新生態系統新生期進行的天使資本、金融服務等業務。第二,在成長期和成熟期,政府應額外給予“先驅者”企業鼓勵和支持,以此來彌補創新生態系統中“先驅者”企業進行創新額外或者多付出的沉沒成本,增加“先驅者”企業的創新動力,支持先驅者與跟隨者的協同創新,提高企業創新能力,進而促進創新生態系統的良性發展。第三,政府應建立創新測算的技術平臺,引導創新生態系統進行產業升級和技術創新,在創新生態系統的成長期和成熟期,政府應繼續扮演好在創新生態系統演化的 “維護者”角色,制定有利于創新生態系統發展的政策,通過制定積極規制,引導創新生態系統內企業提供優質的服務。同時,鼓勵科技人員、具有豐富創新經驗的技術和管理人員進入創新生態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