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人”的貪腐之路

慕易

2022年1月17日，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貴州省政協原黨組書記、主席王富玉因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王富玉當庭表示服從法院判決，不上訴。

2021年2月，已退休三年多的王富玉被查。官方對他的通報中稱：“此人陽奉陰違，搞兩面派，做兩面人，道德淪喪，家風敗壞，直至退休后仍大肆收錢斂財。”

天津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的起訴書揭示了王富玉的貪婪行徑：王富玉早在1995年就開始貪腐，一直到被留置前幾天還在收私營企業主所送的錢財，利用職務便利，以及職權、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為有關單位和個人在企業經營、規劃審批、職務調整等事項上謀取利益，斂財4.34億余元;離職后還利用影響力收受他人給予的財物，共計1735萬余元。

用“兩面人”來形容王富玉，十分準確。他之所以能夠長時間貪腐卻難以被發現，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

“兩套打法”運用自如——

當面喊廉潔，背后搞貪腐

今年70歲的王富玉曾在河北省、海南省、貴州省擔任過重要職務。其間，海南省是繞不開的地方——這里是王富玉仕途的新起點，也是王富玉貪欲的滋生地。

1991年7月，王富玉從河北省石家莊市調到海南省，成為海口市副市長。從那時起至2004年12月，他在海南省工作了13年，歷任海口市委常委、副市長，瓊山市委書記、市長，海南省委常委、三亞市委書記。

在海口市工作時，王富玉曾表示：“將淡化做官心理、強化為民意識，將班子努力建成學習型的班子、團結愛民的班子、創新干事的班子、廉潔高效的班子。”他的這個“承諾”，給當地的很多干部都留下深刻印象。可讓人想不到的是，在臺上大喊“廉潔”的王富玉私下卻與商人勾結，利用自己的職務便利為他人牟利。

1994年到1998年期間，王富玉在海南省瓊山市（今海口市瓊山區）擔任市委書記、市長，首次嘗到了“一把手”的滋味。思想上對自己放松的王富玉，開始讓企業老板為其購買房產。作為交換，為其出資買房的老板得以承包當時瓊山市的重點項目海瑞大橋的部分工程。

回首再看當時自己的行為，王富玉深感羞愧：“海瑞是瓊山人，是中國歷史上反腐敗的老祖宗。我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座橋，但是我卻拿了人家的好處。”

對于如何處置這些“好處”，王富玉早有打算。早在1995年，王富玉就違規為自己和妻女辦理了移民手續，想在境外“留后路”，直到2009年因擔心影響自己的“前程”才取消。因而，王富玉只得將房產落在親屬名下，將收受的大量贓款交由其弟弟王富保管。

隨著王富玉的職務更高、權勢更大，他的“胃口”也日益膨脹，“兩面人”的特征表現得更加鮮明。

據公開報道顯示，王富玉在瓊山市任主要領導期間，曾在某年的元旦組織瓊山市數千名干部在廣場上集體背誦《為人民服務》，以肅風氣。然而，王富玉自己的作風卻更加腐化。

王富玉在海南省履職期間，海南省旅游度假產業發展勢頭強勁，高爾夫球場隨之興起。王富玉開始接觸高爾夫球，并逐漸走向癡迷。正是在球場上，他和不少老板打得火熱——“一個是買房子在球場上決定的，拿錢（也）是在球場上決定的。”高爾夫球場成了他腐敗的交易場所。

2004年12月，王富玉跨省出任貴州省委副書記。高爾夫球從海南省打到貴州省，他的貪欲也如“滾雪球”般膨脹——因為想要“冬天住三亞，夏天住貴陽，春天、秋天住深圳”，他安排企業老板在三亞市、深圳市、貴陽市多地給他買房、裝修。

王富玉在貴陽市長期使用的一套豪華別墅，就是由關系密切的老板出資進行裝修的，室內電影廳、健身房等設施一應俱全，陳設細節無不講究。諷刺的是，王富玉在客廳里掛滿了標榜自己心系百姓、淡泊名利的書法作品，其中掛在中間的一幅作品寫著，“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墻上文字和豪華別墅的反差，恰是王富玉“兩面人”做派的生動寫照。

“雙重身份”自由切換——

任上搞“期權”，退休翻“舊賬”

2012年起，王富玉先后任貴州省政協副主席、主席。他感到這是退休前的最后一站了，斂財的行為更加瘋狂。

茅臺酒是貴州省獨有的資源，王富玉利用權力為兒子王斌獲取茅臺專賣店經營資格，又違規獲取大量茅臺精品酒指標，賺取巨額利潤。

2014年，茅臺集團要在三亞市投資開發一家度假酒店，商人沈某請托王富玉幫忙承攬項目建設。王富玉安排弟弟王富出面，與沈某以“合作”為名在前臺辦事，自己則藏身幕后運作。

按照王富玉的指示，王富前往海南省，陪同沈某請茅臺集團項目負責人吃了頓飯，席間他給王富玉打了電話。王富玉當時在電話里對時任茅臺集團黨委委員、副總經理高守洪說：“小高，祝你工作順利，祝你一切順利。（我）弟弟在那邊也會照顧你，有什么事兒就說，不要客氣。”

電話一撂，高守洪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對王富說：“沒問題，只要是老大的意思，我就執行指令。”

隨后，沈某順利中標。王富以“合作方”名義坐收45%的利潤分成，高達6000多萬元。

黨的十八大之后，黨中央強力反腐，弟弟王富勸他趕快收手。而王富玉表面應許，背地里卻用假身份繼續撈錢。

王富玉讓王富用假名“陳鑫”在河南省辦理了虛假身份證，自己則用假名“陳克孝”在河北省辦理了虛假身份證，然后用虛假身份證開設多個銀行賬戶，累計存入上億元錢款。

同樣打著與人“合作”的幌子，王富玉還通過兒子王斌收受巨額賄賂。浙江省一家從事園林綠化的私營企業向王斌輸送利益6000多萬元，王富玉則幫助這家公司承攬了一系列大型項目。涉案商人姚幸福坦言：“不認識王斌的話，像這種項目，我們這種小公司肯定是接不到的。”

在反腐敗高壓態勢震懾下，王富玉也覺得緊張。他擔心“合作”的方式有風險，便采取了一種規避監督的貪腐手段：先幫有求于他的商人辦事，退休之后再索要回報，堪稱“期權式腐敗”典型。

2018年，王富玉從貴州省政協黨組書記、主席的崗位上退下來。他認為自己“安全著陸”了，便主動打電話提醒曾受其“恩惠”的人兌現承諾。

然而，王富玉嚴重錯估了黨中央反腐敗的決心和意志。2021年2月21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官網發布消息，貴州省政協原主席王富玉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2021年8月24日，最高人民檢察院依法以涉嫌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對王富玉作出逮捕決定。

面對自己的罪行，王富玉痛心疾首地說：“我不知道要錢干什么，我吃喝不愁啊！你要錢干什么，埋你啊！我現在知道我瘋狂的貪欲登峰造極，但我不知道要錢為了什么。這都是我自己出的問題，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都出了問題。我自己也是口服心服地認為，我自己走錯了道。”此時的他，終于卸下了偽裝，因為，違紀違法問題無論隱藏得多久、積累得多深，終將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