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振鋒
圍繞俄烏沖突,美、法等國駐華使館甚至英國首相也在微博上動嘴動心思。社交媒體等新型信息平臺的出現,越來越使得“寰球同此網絡”。中國人希望在國際舞臺上講道理,也歡迎全世界來中國講道理。
憑借技術進步,人類社會的輿論場是逐漸擴展的。在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時代,輿論場可能是有限的部落或村落。今天,全球網絡空間的形成,讓“天涯若比鄰”成為現實,并在某種意義上形成實時互動、高度致密的全球輿論場。國家或地區內部的輿論空間依然存在,但已經在事實上成為全球統一輿論場的不同區域或角落。雖然也經常“小窗私聊”,但始終“在線”,隨時匯入全球大討論。
全球輿論場高度同步,甚至形成“統一市場”,當然是信息交流、意見溝通、思想傳播的福音。但吊詭的是,用戶生產信息時代,信息越來越發達,“真相”卻越來越難獲得。對于互聯網信息巨頭來說,幾乎所有用戶都是透明的,但巨頭相對于用戶卻是模糊的。這就是單向信息透明,或者是單向的信息不對稱。利用互聯網人工智能技術,特別是算法推薦,社交媒體可以興風作浪,影響一國政局,甚至興國滅國。形形色色的“顏色革命”以及“劍橋分析事件”就是典型。,互聯網無國界,平臺卻有祖國。在關鍵時候,平臺巨頭一“鍵”封喉,可以一次性讓某個國家、區域或群體的成千上萬人“失聲”。這是信息時代輿論戰的嶄新形態,不掌握信息平臺的國家,只能淪為砧板之肉。
一個有趣的問題產生了。一個人發言屬于個人表達,十個人發言還是個人表達,但如果有成千上萬人同時發言呢? 這雖然還會關系到個人表達,但“量變”顯然也帶來了“質變”。由于從眾心理和極化效應,社交媒體時代的“同溫層效應”和“信息繭房”本就越發嚴重;如果利用信息技術同時操控成千上萬的“發言”,這里的言論“表達”就更容易遭到“扭曲”。無論如何,成千上萬人圍繞某個議題、某個事件在某個時間段集中發聲,“個人”色彩會變淡,而更趨向于言論競爭、輿論斗爭甚至是某種“戰爭”的一部分。
輿論市場的全球化,信息平臺的集中化,導致原本簡單、個人化的“言論”復雜化。依靠平臺技術監測和學術界研究,我們已經發現了很多輿論操縱的端倪。網絡輿論場本身也變得復雜起來。專注惡意抹黑中國的“大翻譯運動”,刻意選取簡體中文互聯網上的極少數極端言論、觀點,以多語種在境外互聯網進行圖文并列的翻津,挑撥離間,持續煽動境外輿論對華負面情緒。有一些流量大V在疫情防控期間,專挑內地和香港涉及對方的極少數偏激言論搬運,煽動對立和仇恨,帶節奏。這就導致輿論空間全球化不但無法促進相互了解、理解和團結,反而在某些方面、某些時候加深誤解、仇恨和撕裂。
網絡言論的獵奇、夸張可以理解,信息繭房和極化效應需要關注。但境內外網絡輿論中刻意編造、扭曲、篡改、挑撥與仇視,已經成為不容忽視的新問題。公民網絡言論表達當然擁有法律上的自由,但也可能會附著更多社會性,甚至政治性的責任。如何更嚴格地監管抹黑與煽動言論,需要我們從觀念和機制兩個方面實現從工業時代到數字時代的突破。中國這樣一個擁有自主信息平臺的大國,在輿論全球化時代,對公共外交能力、全球話語權爭奪、公民網絡言論和國家監管水平的要求可能更高。
輿論全球化,社交媒體等數字信息平臺的戰略價值更加得到凸顯。掌握平臺才能擁有發聲的“舞臺”,掌握平臺才能擁有觸達全球的信息渠道。在依法嚴格監管的同時,以開明措施與寬容環境,不斷做優、做強、做大本國數字信息平臺,鼓勵其走出去,成為服務全球網民信息需求的準公共品,事關新形勢下國家力量的戰略投射,也事關新變局下國家核心利益的有力維護。平臺的根基在國家利益,但平臺的成長有商業邏輯,在守住安全底線和法律底線的前提下,應該“天高任鳥飛”。
擁有平臺,還要善用平臺。全球數字信息平臺是公共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平臺要抓住輿論全球化機遇,為全世界提供服務,爭奪全球網民,但也會面臨世界不同地區多元的文化、信仰、生活方式以及政治法律環境,需要在復雜情況下保障網絡輿論空間的合規和健康。網民既是網絡信息和資訊的接受者,也是自媒體時代互聯網信息的海量生產者,在環境日趨復雜、斗爭日趨激烈的全球化輿論場中,如何在暢快表達的同時提升自己的數字素養和文明層次,并且練就火眼金睛,增強識別和應對特殊情況的能力,也是新時代對'大國網民的新要求。
全球化的輿論空間絕不是凈土,而是日益復雜、潛流涌動的“鬧市”,甚至是各種話語爭奪、利益博弈的“戰場”。能否頭腦清晰、心智堅定、識別真偽、明辨是非,做輿論全球化時代的“明白人”,并且以中國話講出明白話,從而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為國家贏得更有利的戰略態勢和空間,這是新形勢下的新任務和新課題。▲(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
環球時報2022-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