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侃侃的成長

李一

01

趙侃侃的父母給他起名“侃”，是希望他能言善辯，侃侃而談，不要吃了笨嘴拙舌的虧。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趙侃侃會變成了小結巴——“慢侃”。

“慢侃”其實是一個外號。好友巴寶兒有口吃的毛病，趙侃侃整天和他在一起，也被“傳染”上了。于是，村里調皮的孩子就給趙侃侃起了外號叫“慢侃”，意思是他說話慢得能把人急死。

父母在省城工作忙，常年把趙侃侃放在杏花村的爺爺家生活。爺爺家的電話經常占線，一來是趙侃侃的父母惦記遠在家鄉生活的爺爺和兒子，每天都要通電話;二來是趙侃侃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很費時間。比如，他跟媽媽匯報中午吃了什么飯就能說上半天：“中……中午，爺爺、爺爺，做了……”“西紅柿炒雞蛋？土豆絲？炒青菜？”媽媽急得在電話那邊提點。趙侃侃卻依舊不急不慢地說：“做了……哦，哦，哦，就是，那個……”

終于有一天，媽媽無法忍受和兒子在電話里結結巴巴地交流了。

“下學期我要把侃侃接回來。”媽媽對爸爸說。

聽媽媽說要接趙侃侃，爸爸為難了：“可是我們的工作實在太忙了。我老出差，你經常加班，誰……”但是，當他看到侃侃媽眼睛里跳躍著的兩團小火苗時，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話。

02

趙侃侃不想離開熟悉的杏花村，更不想和好友巴寶兒分開。但是，誰也不能改變媽媽的決定，計劃如期進行。

“同學們，這位新來的同學叫趙侃侃，希望大家幫助他盡快熟悉環境。”李老師和藹地對大家說。

趙侃侃被安排和班長劉思涵同桌。劉思涵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扎著蓬松的馬尾，微笑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劉思涵性格活潑開朗，每次課堂上老師提問，她只要知道答案，就會把手舉得老高，被點到便站起來響亮地說出答案。

“我們做好朋友吧。”劉思涵落落大方地微笑著對趙侃侃說。迎著劉思涵的笑臉，趙侃侃默不作聲地紅了臉。

幾天下來，劉思涵發現趙侃侃很內向，獨來獨往，在教室里幾乎不說話，老師提問的時候經常用課本遮住臉，躲在書后大氣都不敢出。這讓她覺得很奇怪。

美術課，章老師帶同學們去附近的公園寫生。

在杏花村小學上美術課時，趙侃侃他們畫的都是小雞小鴨小野花什么的，背著畫板到戶外寫生這還是第一次，他有點兒興奮，也有點兒忐忑。

來到公園里，章老師讓同學們自由組合。

劉思涵拉著好友王甜甜，和趙侃侃組成了一組。

“我們就畫這座亭子和這片竹子吧。”劉思涵建議。“好啊，這里風景多美啊，還有陣陣微風吹來，好清爽啊。”王甜甜高興地附和道。趙侃侃雖然沒有說話，但也開心地點點頭作為回應。

趙侃侃雖然說話不利索，但他有一項特長，就是畫畫。

在杏花村小學的時候，他畫的小雞小鴨小野花都被老師貼在了教室的墻壁上。“這些小動物簡直就像是活的一樣，那些花朵好像都能聞到香味。”老師和同學們都這樣贊嘆。

趙侃侃決心今天要好好地露一手。他正在紙上專心打著草稿時，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一抬頭，他看見了劉思涵笑盈盈的臉，那雙大大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趙侃侃，你畫得真好！”劉思涵贊嘆道。

趙侃侃被劉思涵夸贊，臉都紅了。為了掩飾激動的心情，他低下頭拿著鉛筆在畫紙上使勁地涂抹，結果只聽“啪”的一聲，鉛筆芯斷了。

劉思涵遲疑了一下，轉過頭看了看正在專心畫畫的王甜甜，對趙侃侃說：“我這支筆送給你吧。”

趙侃侃忙站起來擺著雙手說：“不，不用。”

“別客氣，拿著吧。”劉思涵將一支專業寫生筆遞到了趙侃侃手里，轉身畫畫去了。

趙侃侃的畫得到了章老師的贊賞：“天才啊，天才！看看這透視、這空間、這結構，還有對細節的刻畫和把握……趙侃侃同學是我見過的最有繪畫天賦的孩子！我要把這幅畫張貼在學校的繪畫長廊里供大家學習。”趙侃侃害羞地低下了頭。

第二天課間，劉思涵說：“趙侃侃，你有什么不懂的作業題就問我吧，別不好意思。”

趙侃侃聽了，臉“唰”地紅了，忙低下頭卷手里課本的書頁，很快就給書“燙”了一堆“羊毛卷”。

劉思涵伸手把趙侃侃手里的課本抓過去，讓它“免受涂炭”：“你的話就那么金貴嗎？”

趙侃侃知道劉思涵沒有惡意，他沉默片刻后，抬起了頭。

“我、說、話、口……口吃。”趙侃侃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他的雙眼紅紅的，噙滿了淚水。

劉思涵吃驚地張大了嘴，她原以為趙侃侃只是內向，沒有想到他口吃。

“新聞，爆炸性新聞，新來的趙侃侃是個小結巴！”坐在他們前面的王甜甜像個小喇叭一樣大聲喊了起來。

“王甜甜，你干嗎？這樣多不禮貌！”劉思涵生氣地沖王甜甜喊道。

“你就禮貌啦？把我送給你的寫生筆隨便轉送給別人！”王甜甜立刻還嘴道。

03

趙侃侃害怕被同學們嘲笑，更害怕給善良的劉思涵帶來麻煩，含著淚跑出了教室。

劉思涵氣得臉色發白，她語氣堅定地對王甜甜說：“趙侃侃的筆芯斷了，我才把那支筆送給他的。而且那支筆既然送給我了，支配權就在我。那支筆在他手里發揮的作用就是比在我手里大，章老師都稱贊他了，這也是我們班級的榮譽。”

趙侃侃獨自坐在操場的水泥看臺上，抱著雙膝望著天空。他想起了杏花村，想起了爺爺，想起了巴寶兒，想起了“慢侃”的外號，禁不住淚流滿面。但同時，趙侃侃也在心里為自己打氣：杏花村的孩子們不是都叫我“慢侃”，都笑話我口吃嗎？我本來就有這毛病，又不是誰在造謠。我是男子漢，為什么就不能面對呢？

“原來你躲在這兒，讓我好找。”趙侃侃正想得出神時，劉思涵坐到了他身邊，“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小時候是對眼，就是斗雞眼。因為看別的孩子那樣看人很有趣，我就跟著學，就變成對眼了。雖然后來改了，但如果你仔細看，還是能發現的。”劉思涵說著，突然把臉湊到趙侃侃眼前，兩個眼球夸張地對在了一起，看起來特別滑稽，趙侃侃一下子被逗笑了。

第二天，劉思涵一看到趙侃侃就說：“你也來參加學校的合唱隊吧。聽吳老師說，練習唱歌可以矯正口吃。”

“可是，可是，我怕……”趙侃侃小聲說。

“沒關系，多練習就可以唱好。”劉思涵鼓勵他道，“難道你想一輩子被別人叫‘小結巴’？”

趙侃侃沒有說話，但用力地點了點頭。劉思涵明白，趙侃侃同意加入合唱隊了。

04

“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邊跑。炮兵怕把標兵碰，標兵怕碰炮兵炮。”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贊歌……”

自從參加了學校的合唱隊，趙侃侃堅持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到小花園里練習繞口令，或者大聲地唱歌。

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趙侃侃開始逐漸克服膽怯和口吃的毛病，說起話來從容流暢多了，人也變得自信起來，偶爾還能主動舉手回答老師的提問。同學們都發現了他身上的這些變化。

這天，吳老師說：“領唱的部分需要增加男聲，要選一位男同學來領唱。”她的目光在同學們身上掃過來，又掃過去，最后定格在了趙侃侃身上。

“趙侃侃同學對音調的把握很準確，而且音色不錯。請你出列給我們清唱一段吧。”吳老師溫和地說。趙侃侃瞬間有些發蒙，遲疑著，沒有走出來。

“趙侃侃，你一定能行的。”吳老師目光堅定而溫暖地看著趙侃侃。

半晌，趙侃侃鼓足勇氣從隊伍里走了出來。

05

厚重的大紅色天鵝絨帷幕緩緩拉開，一束束明亮的燈光打在了舞臺上。趙侃侃感覺很緊張，他沒有想到真正的演出會是這樣的感覺。但是，當熟悉的、流水一般的旋律緩緩響起時，趙侃侃逐漸恢復了平靜。

“我們的田野，美麗的田野。碧綠的河水，流過無邊的稻田。無邊的稻田，好像起伏的海面……”天籟般清澈的嗓音在劇場里響起。

“這真的是我們的侃侃？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媽激動地說。

“我早就說我的兒子是最棒的！”爸爸也樂得合不攏嘴。

此時，舞臺上的趙侃侃目視前方，好像看見了遙遠的杏花村，看見了廣袤無垠的綠色田野，看見了爺爺慈祥的笑臉，看見了好友巴寶兒和那段難忘的童年時光。

親愛的爺爺和巴寶兒，我不再是那個說話結結巴巴的“慢侃”了，我已經融入了新的集體，成長為了真正的趙侃侃。成長，真是一條既幸福又艱辛的旅途。臺上的趙侃侃思緒萬千，淚水默默地在他的臉頰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