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仕海 吳平珍 向 婷
(1.廣州華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1300;2.正大管理學院,泰國 曼谷 11120)
粵港澳大灣區(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和廣東省的廣州市、深圳市、佛山市、東莞市、珠海市、惠州市、中山市、江門市、肇慶市(以下簡稱“珠三角九市”),總面積5.6萬平方千米。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這一區域成為中國開放程度最高、經濟活力最強的區域之一,也是國際化程度較高的區域,在國家發展大局中具有重要戰略地位。建設粵港澳大灣區,既是新時代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的新嘗試,也是推動“一國兩制”事業發展的新實踐。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是這一區域經濟發展重要的助推力量,研究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是“深化改革,擴大開放”的重要內容。
20世紀80年代—90年代,是家族企業研究的一個黃金時期,學術界對于家族企業研究的內容越來越廣泛,命題和理論越來越多。林孝勝早在1990年就專門研究了華商家族企業的個案[1],其從陳六使的家族和企業結構、經營和管理方法兩個層面剖析了陳氏家族企業的興衰。黃海生(1995)研究認為,我國民營企業在管理思想、組織制度、用人方法等方面與海外華人的家族企業有許多相同之處[2]。此后,針對華商家族企業管理的研究越來越多。
而關于家族企業國際化的研究,李軍等(2016)認為“1991年Gallo和Sveen開創了家族企業國際化研究,25年來該領域已經成功建立了理論合法性,并成為家族企業研究的重要前沿熱點和國際化研究的特色方向,不過國內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3];郭理等(2015)認為,家族企業正處于大眾創業和萬眾創新的強勢經濟變革之中,要想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就必須破除親緣、地緣的限制,尋求國際化發展道路[4];呂亭(2017)認為,隨著“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構想的提出,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入國際化的陣營,具有國家經濟支柱地位的家族企業也緊隨時代潮流,走上國際化的道路[5];周立新等(2019)認為,當家族管理權或家族代數較小時,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對國際化程度、國際化速度的影響較大[6]。
從上述文獻梳理可以看出,盡管20世紀中后期以來研究家族企業的文獻較多,但關于華商家族企業的研究相對偏少,而聚焦于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戰略研究的文獻就更少。
根據家族企業國際化的一般過程,家族企業國際化是促進企業發展的重要動力。家族企業國際化行為能否促進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的發展,需要結合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的實際情況進行分析。
通過梳理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的發展,可將其國際化過程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1978—1991年,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高速發展的14年。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發展始于1978年,在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黨中央提出了改革開放的任務,決定將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其標志性的變革就是第一個經濟特區——深圳應時而生。20世紀80年代的粵港澳大灣區,開始造就鄉鎮企業的“神話”。1984年年初,中央1號文件提出鼓勵農民個人興辦或聯戶辦各類企業,人民公社時期的“社隊企業”正式改名為“鄉鎮企業”。
鄉鎮企業為包括粵港澳大灣區在內的廣大地區注入了強大的發展活力,成千上萬個特色鄉鎮企業分布在各個小城鎮當中,或引進國外先進生產線,或自主研發自力更生,構成了地區經濟重要的一環。1984年后的幾年里,粵港澳大灣區的鄉鎮企業以每年30%~40%的速度快速發展,到了1988年,廣東省鄉鎮企業數已超過115萬家。
第二階段:1992—2012年,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向國有經濟領域邁進。1992年,中共十四大正式提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馬上就要到來。這一年里,“下海”成了最時髦的詞匯,高樓起,錢包鼓。“國退民進”是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的主旋律,大量此前被國有企業所控制的領域如今被開放給民間資本,以換取更高的效率和更普遍的富裕。
在這20年里,中國真正進入了發展的快車道。制造業和供應鏈體系日趨完善,成為后來本土新消費品牌崛起的基石;互聯網等新興科技行業蒸蒸日上,這一次總算沒有錯過信息化浪潮。但在20年的高速增長中,也逐漸產生了諸如環境污染、貧富差距拉大及地區發展不均等問題。隨著中國經濟結構日漸轉型,實體行業生產力整體過剩,發展逐漸從追求效率轉向追求質量,過往被高速經濟增長所掩蓋的問題逐漸暴露出來,加之國際金融危機的深層次影響逐漸發酵,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貿易間的爭端和摩擦加劇,出口受到一定影響,傳統企業也漸漸遇到了發展瓶頸,從大批量、大規模的快速生產,向高質量、高響應速度的“質造”轉變,成為傳統企業發展的新方向。
第三個階段:2013年至今,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高速發展與艱難轉型并存。在過去的20多年里,中國的經濟增長太快,長期處于一個高速發展的增量市場當中,靠非常強大的市場紅利驅動,在這樣的情況下,企業是沒有必要也不愿意去采用新方法、新工具的。但當供需矛盾發生變化時,傳統的發展模式就很難行得通了,所以傳統企業不得不付出比以往高數倍的努力來維持企業運轉。當傳統企業不再適應新局面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拓新的增長路徑。
于是在傳統實體行業需要數字化升級、提質增效,互聯網大廠需要尋求新業務的背景下,一些大廠開始加大B端、產業互聯網、SaaS的投入,助力中小企業發展。例如2018年阿里國際站宣布啟動“數字化出海”計劃,幫助中小出口企業開源節流。該計劃包括一系列的數字化產品、工具和服務,圍繞買賣雙方從匹配到支付等全流程環節,對中小企業的產品和服務進行全面數字化升級。當消費互聯網的下半場也已告一段落,互聯網巨頭們紛紛將B端業務作為下一個戰場爭奪,而良性的競爭往往能帶來優質服務的迭代,這對實體民企尤其是中小企業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
2020年年初的疫情為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帶來新的機遇。在居家抗疫的背景下,國民大量涌入線上,中視頻、短視頻、直播等線上業態在流量紅利的催化下迅速發展。同時,借助這波流量紅利的互聯網企業,非常明智地將本次機遇分享給了線下實體經濟——尤其是中小企業。從2020年開始,更多的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開始加速國際化的進程,尤其是產品國際化的進程,借助了各種跨境電商渠道。
從前述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40余年來的發展看,其存在的一些共性問題不是短時間內形成的,既和區域經濟發展緊密相連,也和時代發展高度整合。具體來看,主要存在以下幾個問題。
2.2.1 國際化的方向很難把握
由于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多數為中小企業,自身的企業資源能力有限,導致其多數不具備較強的核心競爭力,缺乏引領社會和決定市場的能力,所以很難把握企業國際化發展的方向。一般而言,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的方向主要有兩類:一類是“天生國際化”,即家族企業在創建之初就具有跨國經營的性質,比如我國深圳的傳音,成立在深圳,但成立之初就主要專注于非洲地區的通訊產品銷售,這類企業不在本文的討論范圍;另一類是“逐步國際化”,一般而言,實行“逐步國際化”的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最初是在國內發展,然后逐步進入國外市場,以實現企業國際化。“逐步國際化”看起來相對簡單,但問題的關鍵是什么時候國際化、向何處國際化、用哪種方式國際化。
2.2.2 存在著籌資渠道的瓶頸
在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發展初期,小范圍籌集的資金可以滿足企業需要,但當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后,企業內部的資金供給就很難滿足國際化的需要。但由于家族企業特殊的地位,加之銀行業對企業融資的“馬太效應”,銀行更愿意融資給大企業,而非廣大的家族企業。近十多年來,我國開始加大對中小企業融資扶持的力度,但不可避免的是,一方面支持力度較小,對于中小企業的融資多數在100萬元以下,甚至很多地區的融資要求在30萬元以下,這對于動輒上百萬或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國際化投資,無異于杯水車薪;另一方面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的投資,審核也比較嚴格,要么是朝陽產業,要么是業務發展迅猛,否則很難獲得金融機構的投資。
2.2.3 家族企業家與職業經理人的國際化理念很難整合
在現實的家族企業管理中,家族企業家與職業經理人之間割裂非常嚴重,要么是家族企業家大權在握,職業經理人對其唯命是從,根本沒有發言權;要么就是家族企業家過于相信職業經理人,而讓家族企業偏離了家族企業家的控制。職業經理人作為企業經營活動的管理者和戰略決定的制定者,必然會對企業的國際化產生重要的影響。家族企業家通常情況下對于國際化持有保守的態度,他們雖然希望通過國際化來拓展市場,發展企業,但也會對失敗的國際化有一定的恐懼;相反,職業經理人則更需要通過助推家族企業國際化來實現管理績效的提升,所以他們更愿意家族企業家去實施國際化戰略。由于二者所處角度不同,必然導致其理念在一定程度上產生沖突,這需要尋找一個共同的點來平衡。
2.2.4 企業規模小,擁有的資源有限,不利于開展國際化
企業規模、年齡較小,普遍擁有的資源數量有限,不利于開展國際化。一般來講,實行國際化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但多數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規模較小,一方面由于缺乏相應的資源,很難發現國際市場中的機會;另一方面資源的缺乏也會導致發現了國際化的機會也很難把握。需要說明的是,這里主要是指因規模較小而缺乏社會資源的情況,并不必然說明企業規模較小就不能國際化,實際上,在粵港澳大灣區,中小企業國際化的案例比比皆是。當然,企業規模較小,還和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比較年輕有關,多數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的企業年齡(從創立到開展國際化的年限)不超過20年,還需要一個不斷成長的過程。
針對上述問題,筆者走訪調研了23家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其分布見表1。基于實地調研的結果,結合全球家族企業管理的理論,針對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給出如下對策建議。

表1 調研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分布
打鐵還需自身硬,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發展,需要企業自身有過硬的產品,有良好的管控。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得到了來自國家和廣東省的高度支持,既有政策的支持,也有人才的支持,還有產業集聚,這些都為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的發展帶來了新的機遇,適時抓住這機遇,能加快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發展的速度,從而擴大企業規模,豐富企業資源,為國際化打下堅實的基礎。
“一帶一路”倡議是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的旗幟,旗幟指向哪里,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就應該根據自身企業特點,結合“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相關國情,跟隨國家政策和戰略走向那里。有國家政策和戰略開道的地方,家族企業發展的保障性會更強。首先是物流成本的降低,在“一帶一路”倡議指向的地方,物流條件會大大改善,相應的陸運、海運、空運等線路都會增長,從而降低物流成本;其次是人才成本,在“一帶一路”倡議指向的地方,國家會加大人才培養力度,比如相關語言人才、市場經營人才的培養。
要善于利用現有的各種社會資本,使產品在海內外進入商品市場,家族企業在海內外進入資本市場。尤其是進入資本市場,是增強籌資能力的關鍵。這里的“社會資本”,主要是指前述“一帶一路”倡議、人才戰略、物流戰略等的組合體;這里的“海內外上‘市’”,既包括擴大出口、貼牌生產、境外直接投資、構建跨國戰略聯盟等國際化路徑選擇,也包括進入各國的資本市場,沖擊IPO,多方籌措國際化所需要的資金。
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人才是第一位的,高管團隊應盡量選擇有國外教育經驗和國外教育經歷的,如果沒有,就把相關人才送到海外去工作,或去接受相關教育。企業的高管成員如果具備國外工作的經歷,其對外國的文化、法律制度、國家政策等方面都會有一定的理解和認知,這可以幫助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快速地適應所在國環境,從而降低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在國外經營的風險。當然,國外的教育經歷同樣重要,如果管理者有相應的國外教育經歷,對相關國家的文化和風俗習慣有了解,也能減少跨文化間溝通的障礙。
歷時3年的研究,對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的發展特點、發展階段及存在的主要問題進行了梳理和分析,由此提出的對策建議已部分反饋給了調研企業,并產生了較好的影響,部分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已開始加快國際化的進程,部分企業還在選擇國際化的方向。總的來說,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任重而道遠,還需要國家、社會和企業共同努力,一起為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的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當然,關于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的研究還存在著諸多不足。首先,研究的樣本過少,沒有覆蓋到廣大的粵港澳大灣區,如中山、惠州等地區的企業沒有調研到,香港和澳門受調研的企業也相對較少;其次,從調研企業的類型來看,本研究更多關注了“天生國際化”和即將國際化的企業,而對完全沒有國際化傾向的企業鮮少關注;最后,在研究模型設計中,對于研究維度細分還不夠,還可以把家族特性、社會資本、國家政策細分更準確一些。實際上,對于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研究團隊還做了個案研究,但囿于篇幅和時限,沒有完整呈現出來。
總之,本課題的研究還有很廣泛的空間,有待各界同仁能更多地開拓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國際化研究,希望粵港澳大灣區華商家族企業研究走得更深更遠。